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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rong>四面八方的水都涌了过来,瞬间吞没了她。有水通过器官灌入她的肺里,她难受的很,现在已是秋天, 这水虽不是彻骨的寒冷, 在这样漆黑的夜里, 却还是一直冷到了骨子里。只是她好像已经麻木了, 原来, 死亡的感觉是这样的。
眩晕间, 眼前闪过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最后停留在一张白皙俊俏的男子面容上,心中突然便没了怨恨, 就这样吧, 反正自己也是要死了的,还在乎那些有什么用, 就当她从未来过这世间罢, 想必, 也不会再有人想起她。
闭上眼时,那好听又冷漠无情的声音进入了她的脑中, 如同一把剪子, 狠狠地绞着她千仓百孔的心。
“是我们有缘无份,从前见你姿色好,只是你也不过是名庶女,与我也无甚帮助,不如我先娶了你姐姐,哄她几年,等你那老头死了,再纳你为妾,可好?”
水中她无声的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怪只怪她自己没眼光,生生把一个负心汉当做了痴情郎,还打算把自己一生托付于他。想着往日的山盟海誓,真是可笑至极,真是傻啊!
她叹了声气,又有几口水呛进了她的肺里,她的脸色更加惨白,表情开始扭曲,她无助的挥了几下手臂,似是在赶跑那些不堪的往昔,终是不甘的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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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磊扛着斧头从地里回来,前几日刚下过一场大雨,淋在灰扑扑的地上变得格外的泥泞不堪,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自己家的方向迈去。
如今正值秋收,家家户户都忙得很,都在准备过冬的粮食,再去集市上换几个钱,也好能把这个年过去。对于穷人来说,过年倒还不如不过,一年到头攒的几个钱,还不够这几天花的。
他一个单身汉子却没有那么多心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没有其他村民如此担忧。路过田地,几个收割的村民抬头看了他一眼,招呼不打便又低下头干活去了。
林大磊也不理会,径直走过去,突然听到前方有人群聚了起来,嘈杂不已。他皱了皱眉头,准备绕过去直接回家。
“哎哎,那河里飘得是什么东西?是个人吧?”
“哎呦,真的啊,是有人跳河自杀了啊,要不要捞起来看看啊。”
“谁去捞?你去?这大深秋的冷死个人,别说那人没淹死,就是冻也得冻死了。”
“也是,看衣服的颜色像是个女的,哎,对了,我说王麻子,你不是说早就想娶媳妇了吗,你去捞起来,说不定还是活的呢。”
“呸呸呸,你咋不去捞,瞧这样子准死了的,我才不去讨那个晦气。”
“唉,要说我们村这条河啊,淹死的人确实多了去了,你记不记得,前几年我们村的莲花,听说在地里被人强了,一时没想开就跳了下去,发现的时候人都肿了好几圈,哪还有什么活气啊。”
林大磊脚步顿了下来,见这群村民只在这闲言碎语,一点救人的意思没有,于是皱了皱眉,走过去推开前方的人往河里看去。
众人见有人挤了过来,有些不耐烦,回头一看却是林大磊,于是大家都纷纷让出位置,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林大磊不理会这些人的目光,他抬眼往河中|央看去,果然看见一抹粉色的衣物,他没有丝毫的犹豫,脱了外衣光着膀子便跳进了冰冷的河里。
村民们都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林大磊,只见他快速的划到那抹粉色的衣物旁边,左手环着那女子的身子,右手豪不费力的便划回了岸上。
林大磊把那女子轻轻放到草地上,众人此时都好奇的探过头来,浑然忘却了对林大磊的恐惧。
“哎,真是个女子啊,长得还真不错啊。”
“是啊是啊,这是哪家大户的小姐吧,瞧这身衣服,少说也得好几两银子才能买得到,这布料是叫丝绸吧?”
“嘿,真奇了怪了,你看这姑娘在水里怎么着也得泡了一天了吧?怎么不见肿呢,长相真是不错啊,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养长大的,你看那身段......”
“怎么?王麻子,我刚刚让你救人你不救,现在后悔了吧?就算是个没活气的,也能享受享受不是......”
那些村子里的无赖惯会占些口头上的便宜,林大磊充耳不闻,这些人向来是如此冷漠,他是冷眼瞧惯了的。
林大磊不顾自己浑身**的,蹲下身子察看那女子的呼吸,又见胸膛尚有起伏,所幸她口中并未进什么污浊之物,便帮她把肚子里的水都压了出来,见她浑身冰冷,又拿起自己原先脱下的衣服包住她。
做完这些,林大磊抬起头扫了一下周围的人,便闷不吭声的把那个女子扛在了自己肩上,往西村头的方向去了。
那些人皆张大嘴巴的望着林大磊坚实的背影,良久没有出声。
西村头住着的就是村子里唯一的郎中,一些小病小伤的丝毫没有问题,在村子里十分的吃香,且为人热情,村民们都很喜欢他。
林大磊推门走了进去,便看见李朗中的媳妇蔡氏正在院子里喂鸡,那蔡氏抬眼瞧见他,笑着打了声招呼,又突然看见他肩上扛着一个人,便着急的把盆里的饲料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赶紧上来察看。
林大磊被蔡氏引着进了屋,把肩上的女子放在了一张专门给人看病的床上,对蔡氏道:“河里捞的,见还没死透,看能不能救活。”
蔡氏点了点头,朝屋里正在练字的小儿子喊道:“常生,快去地里看你爹回来了没,去把他叫来,就说有救命的要紧事儿。”
那小儿子应了一声,就往外跑去。蔡氏见林大磊光着膀子,上面还滴着水,于是去拿了件李朗中的衣服准备给他穿,林大磊却摆了摆手手拒绝了,只道:“先给这小姑娘找条被子盖上吧。”
蔡氏一瞧,便去了里屋找被子,外面有人急促的跑来,林大磊朝外看去,正是李朗中。
那李朗中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不待歇息便上前查看,又把了一会脉,对林大磊赞道:“嗯,多亏了你把她肚子里的水压了出来,这秋天的水冷得很,这姑娘现在还有呼吸,也真是够命大的,这也是碰上了你。我给她开几副药,你在给她烧点热水,暖暖身子什么的,等她缓过来了,大概要生几天病的,等病好了,应该就没大事了。”
林大磊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刚从地里回来,身上没有钱,回头再给你捎来。”
李朗中边抓药便笑道:“无妨无妨,你这是救人做了好事,也算是分我一点功德罢。”抓完药他又吩咐蔡氏给那姑娘拿几件衣服穿穿。
蔡氏便把自己年轻时的衣服拿了出来,又见那姑娘面容白皙,身上又是绫罗绸缎,叹道:“这一定是哪家的小姐罢,只是我这粗布的衣服委屈了人家。”她本想说让这姑娘留在这调养的,又想起了自己整日胡来的二儿子,没得被那混小子占了便宜去,白白的糟蹋了人家好姑娘,于是便把话咽了下去。
林大磊倒是知道的,李朗中的二儿子来生一向和王麻子那几个小混混玩的开,于是也不开口留下这位姑娘,只是想到自己简陋的房屋,又暗暗叹了口气,他又是个单身汉,哪里会照顾女人家,村子里的人都穷得很,谁会愿意家里多一张不干活只吃饭的嘴,又不是钱多了没处花。
蔡氏知道林大磊的为难处,咬牙狠了狠心,把自己先前新做好的一双绣花鞋拿了出来,她本来是打算过年的时候穿的,现在见这姑娘可怜,只好忍痛割爱了。
林大磊犹豫了下,便接过了那双鞋子,自己没有钱买,又不会做,少不得向别人讨来,想着以后一定要还人家这份恩情。他用自己的衣服把蔡氏给的东西都包起来,系在腰上,又把已被蔡氏换好衣服的那位姑娘再次扛在肩上,出门之前他停了一下,回头对李家夫妇道:“那钱,我会还上的。”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便抬脚出了门。不料刚出门便碰见了出去打诨的来生,那来生饶有兴趣的看着林大磊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没想到王麻子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这林大磊真是挺有艳福啊,出门走路也能拣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他还没看够,头上就挨了一巴掌,回头看正是自家老爹,便腆着脸笑嘻嘻道:“爹,你不是下地割麦子了吗?咋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李朗中又给了他一下,骂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家啊,还知道看你老爹我啊?啊?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来生揉了揉脑袋,又凑过去讨好道:“我哪能忘得了您老人家啊,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爹,我还得给我家老爹养老送终呢。”
李朗中不屑的切了一声,道:“就你?你能替你爹我下地干点活就够了,也不指望你养老送终的,有你大哥三弟就够了。”
来生又厚脸皮道:“大哥太老实了,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回去,三弟还小,您不指望我指望谁?”说着他眼珠一转,又凑近李朗中几步,道:“那个林大磊背的那小姑娘还活着呢没?”
李朗中只瞧他一眼,便知他打的什么注意,当下转身回屋道:“死活与你何干,去地里把我落下的镰刀捡回来,晚点被人偷了去。”
来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他想了一会,朝王麻子家跑去了。
第二章 醒来
却说林大磊一路把一个小姑娘扛回了家里,路上的村民皆用惊讶且好奇眼光打量他,饶是再不在意,也不禁有些尴尬脸红。
林大磊走进自己破烂不堪的院子,第一次觉得这个家实在是不像样,他把肩上的小姑娘放在了家里唯一的一张床上,又拿被子紧紧裹住她,犹豫着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见还是冰凉冰凉的,于是出门拿了些前几天剩下的柴禾,又拿过一个盆放在床前燃起火来,屋里的气温渐渐的升了一些。
他静看了一会,便出门打水烧起热水来。还好前几年的时候家里还有个大点的水桶,如今他虽没有用过,现在拿出来倒也可以凑合,于是便兑好了热水在里面,又怕烫到那位小姑娘,试了好几次才罢休。
他走到床前,看着一脸苍白虚弱的小姑娘,一时不敢动作,想了想还是人命要紧,于是帮她脱了外衣,里面还有件小衣,林大磊不敢脱了,便直接把她抱进了水桶。
他也不离开,只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的再往里倒些热水,后来见那小姑娘脸色有了一丝红晕,他慢慢的伸手去摸了摸小姑娘的脸蛋,嫩嫩滑滑的,也暖暖的了。他仿佛被刺了一下,猛地收回了手。
又等了片刻,觉得热气已经完全入了她的体内,拿出一块稍微干净些的布把她擦了擦,又想着不能让她穿着湿衣服,只好去隔壁家找了王婶过来帮忙。
那王婶诧异的看着床上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又瞧了瞧林大磊有些尴尬的脸色,遂暧昧的笑了笑,一副“我懂得”的表情,帮忙把那姑娘的身上擦干了,又换了干净的衣服,临走时还对站在门外的林大磊调侃道:“瞧这姑娘身娇肉贵的,看着瘦没想到里面还挺有料,大磊啊,可要好好疼人家。”
林大磊知道只要是入了王婶的眼,进了她的耳的事情,第二天全村的人都会知道,但是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去看了人家的身子,坏了人家的名节,见王婶如此暧昧不清,只想赶紧撇清关系,没得污了人家好姑娘的清白。
林大磊皱眉解释道:“王婶您莫要胡说,我与这位姑娘只是萍水相逢,见她可怜救她一命罢了,等她好了,必是要送人家回自己家的。”
王婶却是一脸不信的样子撇了撇嘴,哪个男人得了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还舍得还回去,早猴急的拐到床上去了。见林大磊壮实的身板往那一站,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又想到他曾经的狠劲,便情不自禁的把准备还击的话咽了回去,哼了一声,扶了扶头上的木簪,扭着肥硕的屁股回去了。
林大磊看着王婶的背影有些忧虑,明日村里还不知怎么风言风语呢,他倒不怕,只是累了人家一个清白的小姑娘,现在也只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晚间林大磊给小姑娘熬了药,强着往她嘴里灌进去了一些,剩下的便流到了外面,他知道不能急,只好放下她,又往盆里填了把柴禾。
因家里只有这么一张床,于是他只有睡厨房了。那厨房平时也极少用,早已是破破烂烂,防不住风的。他翻出几块不用的陈年旧布,糊弄的堵在了那里,先应付过去再说。
第二天一早,林大磊照常起床,先是回屋看了看床上仍在昏睡的小姑娘,摸了摸她的手,感觉温度尚可,不再像昨日那么冰冷了,遂放下了心。
如今家里有个病人,他今日也不再去下地了,先把早饭做好了,也无非是些不能再稀的稀粥,呼啦啦的喝了好几碗才放下,又想着那姑娘几日没吃东西了,于是盛了一碗准备给她多少灌进去点。
他走进屋的时候,便看见那一直昏睡的小姑娘已经睁开了眼睛,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刚刚升起的朝阳照在她的脸色,她的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边,感觉虽是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林大磊缓过神来,轻轻地咳了一声,只见那小姑娘顿了一下,长而翘的睫毛也跟着颤了几颤,她缓缓地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神情恍惚,仿佛在透过他看着别处。
原来,还没有死么?
她可真是命大,她记得她在水里窒息的感觉,她是,被人救起了么?为什么还要活着,为什么还可以活着,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重新来过?为自己负责,认认真真的活一次?
她有些看不清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心里想着,自己的命大抵就是他救得了,见他走过来喂自己东西,嘴里还低低地说着什么,说了什么呢,她怎么有些听不清,只觉得肚子里空空的,也不在乎喂自己的是什么,味道如何,便急急地喝了下去,而后,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林大磊见床上的小姑娘又昏睡了过去,帮她掖了掖被子,把碗拿出去,又给她熬药去了。
月娘这次睡了没一会便醒了,脑袋比之前清醒了许多,她动了动身子,发觉有些僵硬,头痛的厉害,她支起身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后,便惊讶的长大了嘴巴。
这个土砌的房屋显得格外的阴潮,窗子也是用几块布糊上去的,有几个年久发霉的柜子,还有床前的一个脏兮兮的小盆子。如此肮脏不堪的地方,连她家的茅厕都比这干净。
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躺着的床上,虽然床挺大,但是被子上好像有一股发潮的味道,强烈刺激着她的味觉,刚刚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因这屋子里难闻的气味,一时难以接受,便“哇”的一下子,伏在床头吐了起来。
林大磊听到动静,急忙奔了进来,见月娘吐得昏天暗地,也不嫌脏的走近前来,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月娘缓了一下气息,扶着床头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站在自己面前,身着灰色麻衣,上面还有几个破洞。最为可怖的还是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颞下颌关节处一直划到颈部,猛的看起来甚是凶神恶煞。
月娘不由得惊叫了一声,抱着被子连连向后退去,直到抵在墙上才停了下来。她记得她投河之前遇到了几个调戏她的流氓,他们一边污言秽语一边对她拉拉扯扯的,还说什么玩够了便卖到怡香园去。她不知道怡香园是什么地方,但能感觉到肯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她本来就已绝望,又见自己如此落魄了还要遭人侮辱,倒不如干干净净的死去的好。可是现在,她满脸绝望的看着面前人高马大的汉子,自己哪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如今这身子如此孱弱,大概连那男人的一指头都不如。
这样想着,她便绝望的闭了眼,只恨自己之前为何没有死透。
林大磊皱着眉头看着缩在墙角里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女人,一脸的恐惧和绝望。他无奈的往右扭转了头,拿自己没有伤疤的半边脸对着她,不去看床上那个可怜的女人一眼,有些不耐烦的把手中的药碗往前一伸,闷声道:“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