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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马, 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许萱耸了耸肩,无奈道:“你没看到阿公和大人一吃完饭又把他拉进书房了么,要不是怕人说, 估计他们二人都想李郎入住许府了。”
郝象蓉转了转眼珠, 忽然一拍手,兴奋道:“这好说啊, 让李郎入赘不就行了, 而且日后我来寻你也方便些。”
许萱不认同的摇摇头,李白如此孤傲的人,怎会做出入赘之事呢?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给他们二人牵线, 李白恐怕不会这么快决定自己的婚事。
“李郎有自己的志向,怎好把我们的思想强加给他?况且我现在的地方也不远, 你想来看我, 还是很方便的。”
终究是不如以前随意, 两人心照不宣,没有继续说下去。
“反正我不管,我今儿个来,可不是特地来看你的,能把我家知礼比下去的人, 怎么也要让我瞧瞧才是, 否则岂不是白来了?”
许萱见她嘟的嘴都能挂东西了, 心下好笑, 又想起郝知礼来,毕竟十多年的感情,怎能不担心?
“知礼现下如何?读书可还勤奋?”
郝象蓉闻言叹了口气,答道:“他一向很勤奋的,最近更是刻苦,除了早晨要去给阿娘请安,平时连门都不出,说起来我都好几天没有瞧见他了。”
许萱也在心里叹了口气,郝知礼早已搬出内院,就算是郝象蓉与他见面也不能经常,总要避嫌才是,无奈道:“若有机会你......算了,知礼向来懂事,想来他心里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三人一同长大的感情非比寻常,郝象蓉就算向着自家人,也不能说许萱的不是,毕竟感情的事情要两厢情愿才行,强求不来的,只要许萱得到幸福,也是郝象蓉乐意看到的。
“不管怎么说,我今天绝对不能白来。”郝象蓉故意拿白眼瞪着许萱。
也不是什么难为事,早晚都是要见到,许萱抿了嘴:“好,我走的时候你在我阿娘旁边送我,不就看见了。”
郝象蓉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了许萱。
郝象蓉本来想象的李白是一个其貌不扬却只认读书死脑筋的人,浑身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气息,这样的人配许萱,自然是拍马莫及的,哪里及得上郝知礼半分。
待她站在许夫人身侧,目送着许萱走到一位白色长袍、面容清俊的男子身边时,她忽然觉得之前那个和尚口中那句“门高莫对”的话并非随口胡诌,这样的人,是知礼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了,也怪不得会令许圉师刮目相看。
与家人拜别之后,装作没有看到郝象蓉戏谑的目光,许萱跟着李白上了马车,两人赶回家中。
许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直奔药房,害得李白以为她有什么急事,一问才无奈的摇了摇头。
“娘子何以这般热衷于制药?”
许萱心中惦记着别的事,嘴上便敷衍道:“制药有何不好?若是能有朝一日造福于百姓,也是我的福分了。”
李白闻言点了点头,劝道:“娘子素日无事,看看医书制药材也是好事,只是莫要过于执着,我师傅曾和我说过,一切讲究缘分,强求不得。”
许萱想到历史上自己将在开元736年去世,还有不到九年的时间,心中不免悲凉和惶恐,这李白后来又寻了三位女人,当然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了。想后来李白仅仅用“酒隐安陆,蹉跎十年”之语,概括了他在安陆这近十年的生活,许萱心中对他更是不抱期望了。
“缘分也好,其它的也罢,总归是要有命才好,李郎时常遇到贵人,自是不怕,我不过是一宅中小妇人,追求的也不过是安稳太平的日子,想来也是李郎看不上的。”语气渐冷,许萱扭过头去,不让李白看到自己眼中的难过和倔强。
李白有些奇怪:“我非是说它不好,只是看你整日辛苦操劳这个家,又要研究医书制药,不免太过辛苦。”
许萱知道是自己情绪化了,李白什么都不知道,起码现在的他很好,况且她命长命短也与李白无甚关系,自己不该如此对他。
“李郎说的极是,是我太执着了,一切皆是命,只是......”她转过头看着李白,眼中充满着坚决和自信,“命运大部分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所以,后天的努力更为重要一些。”
李白被她的话所震惊到,不禁陷入了沉思。
“娘子若是欢喜,那为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说罢他忽然拂袖而去,不知去向何处,几位下人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反应,
看了眼李白离去的背影,朝青犹豫的上前唤道:“娘子,李郎也是为娘子好,没有恶意,娘子莫要多心了。”
将眼中的湿意逼回去,许萱对她笑了笑:“我知道,只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信念,我不知道他的信念是什么,我却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而他......想必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吧。”
毕竟这么多年,朝青看出许萱一直都有心事,只是从未朝她吐露过,不免心疼:“娘子今儿也累了一天了,不如让下人们烧些热水洗洗澡去去乏,婢子给您捏捏肩。”
许萱摇了摇头:“晚些吧。”
说完,便继续朝药房去了。
两个主子都是十分有主见的,想来遇到分歧谁也不愿轻易妥协,这可不是一件好事,朝青叹了口气,只能希望两人日后尽量能避免,否则这日子怕是过不如意了......
制药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那和尚只在那日出现一次便又不知所踪,许萱尚来不及问他药材上的问题,现在依旧止步不前,让她原本难过的心情更添烦躁。
躺在空荡荡的大床,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今早李白拿来的几本书,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到现在还未回来,怕是又不知去了哪里喝酒了。
心烦意乱,许萱拿起李白的几本书随手翻了几页,里面是些藏诗,她看了一会儿,便禁不住困意睡着了。
再醒来,天色已经明了。
朝青正吩咐人备早膳,许萱疑惑道:“李郎昨日没有回来?”
暮雪拿了衣服过来:“来过了,郎主昨晚带着酒气进来看了看娘子,说怕熏着娘子,又去了书房。”
许萱想起昨日两人的争执,李白会有这样的反应也属正常,她见柜上的书不见了,记得昨晚她是看着书不知不觉睡着的......
“昨日是你把我手里的书收起来了?”
暮雪面露不解:“娘子说什么书?”
不是暮雪?那么便是李白自己收走了。
“他现在何处?”
暮雪笑道:“派了人去喊郎主用膳,许是快来了,娘子也赶紧梳洗梳洗罢。”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李白的笑声:“看来我来的还不算晚。”
许萱惊讶的看着他,只见他掀开帘子,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丝毫不见昨日的冷漠,甚至连一丝酒气也无,他好似总是这样,不管昨日喝了多少酒,醉的有多厉害,第二天从他身上却看不出一丝一毫来。
许萱回过神来,见自己衣衫还未整齐,有些不太自在:“让李郎见笑了。”
李白没有给她整理自己的时间,走了过去坐着床边,顿了一下,抬头看着许萱诚恳道:“昨日是为夫的不是,不曾说明缘由便忽然离去,怕是伤了娘子的心,娘子可千万不要同我生气。”
他主动来道歉,着实出乎许萱的意料,还以为他这样傲气的人,不会有低头的时候。不过他口中虽在道歉,眼中却一丝歉意也无,想来平时无拘无束的日子过惯了的。
“不,李郎忽然茅塞顿开,想必有些事情需要细细琢磨,况且你说得对,制药之事不急于一时,是我过于执着了。”
李白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许萱的自我检讨,于是也将此事揭过。他亲自拿了许萱的衣服给她披上,起身道:“那便罚某伺候娘子梳洗罢。”
许萱哪里肯,急忙将李白推出去:“我自己来便可,不必劳烦李郎。”
李白哈哈笑着出去了。
许萱脸颊发烫,心跳的发慌,暗道这李十二还真是有几分本事,变脸速度都如此之快,她暗叹自愧不如。
用膳的时候李白也是比之前还要殷勤的给许萱夹菜,看得周围的丫鬟姆仆都在偷笑,许萱闹了个大红脸,心想以后再也不敢跟这人斗嘴了。
李白放在下车窗,将那寒风阻隔在外,仍能听见外面寒风簌簌,犹在耳畔。经人提起,他脑中便浮现那张温婉静谧的脸蛋来,当时脑子一热,没有顾忌太多,主要还是这些年自由自在惯了的。
李白手握佩剑,拿袖袍来回擦拭:“元道长现在提起,是不是为时已晚了?”
元丹丘哈哈一笑,眼中带着戏谑,指着李白手中短剑,问道:“太白莫不是晚间与娘子睡觉时,也带在身边罢?”
这倒没有,他是先放在了书房,才去寻的许萱。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让此剑离过身子,怕许萱胆小多疑,只得暂时分离。
但这些毕竟是私密之事,他不打算同外人道,于是转移话题:“如今遇上这瘟疫之事,元道长的长安之行怕是要延缓数日了,不知胡道长是否会怪罪于你。”
元丹丘丝毫不在意道:“家师心胸广阔,从不在意这些小事,何况途中遇此灾难,也合该是我的缘分,能帮上一帮,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了。”
说罢,顿了顿,他又道:“想来太白近来流连于温柔乡内,不曾听闻,至今,已有六十三州发生水灾,十七州霜旱,今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啊!”
李白骇然,元丹丘又道:“你以为到现在拨给邻水县的饷银还未到是何因由,除却官员层层剥扣,余下的还不够这些地方瓜分,指望朝廷相帮,那可是黄花菜都凉透喽!”
李白面色铁青,即便如今圣人是一位贤君,也避免不了某些蛀虫从中搅合,看来邻水县的百姓,只能听天由命了。
反观元丹丘还是玩笑的心思,他推了推李白的肩膀,打趣道:“听闻太白曾在广陵一夜散尽三十万钱,想来随便抠出一些,也能救济救济这些百姓。”
李白面带尴尬,随即遗憾的摇摇头:“若真如元道长这般说,李白必不会藏私,只是那次......几乎是散尽了所有钱财,后来迎娶许家千金,还是阿叔掏的钱,不过......”
“不过怎样?”
李白犹豫道:“不过,若是给某一些时日,倒是能弄到,只是怕邻水县的百姓等不得......”
元丹丘仿佛只是为了调侃李白,并不把此事当回事。
“眼下根本不是钱的问题,这瘟疫如此凶猛,除却你我二人,哪还有人敢往前凑?现在最缺的不是银钱,而是救命的药材。”
李白闻言颇觉赞同,一时无话,只低头沉思。
越是靠近邻水县,马车颠簸的愈发厉害,车厢内一片沉寂,李白只低头发着呆,元丹丘却是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元丹丘又道:“你可知段七娘现下如何了?”
段七娘走前,李白曾去送了一程,日后再见怕是不知何年何月了。
元丹丘仍然闭着眼,道:“太白如今少了一位红颜知己倾诉衷肠啊!”
不知怎的,他脑中只想起那一张面孔,时而贤惠,时而倔强,时而体贴温存,时而又顽固不化,谁能得知,她又不是一朵解语花呢?
送走了父亲,许萱再次将心思放在了制药上面,那个和尚的一封信让她振奋了不少。
暮雪急急的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却还兴奋的和许萱禀报:“娘子快去看看吧,昨儿个抱来的那只生病的小狗,方才开始吃东西了。”
“真的?”得到暮雪肯定的眼神,许萱也顾不得手里的东西,跑进了后院。
暮雪拿着鹤氅追上去,黄色的小奶狗,比昨日多了几分生气,眼睛也比昨儿个明亮了许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好的?”许萱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又是欣慰又是感动。
朝青替许萱把鹤氅披了,也跟着主子高兴:“就在早上,昨儿个还癞怏怏的,今早竟然叫了起来,我们还以为它是回光返照了,唤了养过狗的姆仆来,说是因为饿了才叫的,这不喂了它一些东西,现在精神头都看着好许多了。”
许萱太激动了,这说明自己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但是她还是感到苦恼,人也会像这只小狗一样吗?或许只是巧合呢?
也不知这狗患的时疫之症是不是和邻水县的百姓一样......
她又想起彭允的眼睛和郝知礼的腿来,当年她的药材都是按照那和尚口中叙述来制作的,就算差了一两味药,不会长生,也应该会和彭郝二人那般,逐渐变好才是。
就算是那些得瘟疫的流民如今生不如死,她也不忍心拿他们来试药,既然彭郝二人都没事,那么......
许萱收起激动,她嘱咐朝青好生照顾这只小狗,自己则回了房。
“去给我准备些冰和雪水来。”
暮雪面带不解的看着许萱,按理说娘子的丹药算是成功了八成,接下来该是继续钻研的时候了,娘子这时候要冰水做什么?
许萱耐心解释道:“我想如今制药之事已是到了瓶颈期,既然想不出是哪几味药不对,不如把制药的水变成雪水或冰水,多做尝试也没有坏处,你只管给我弄来便是。”
“对啊,婢子怎么没有想到会是水的原因呢?娘子果然聪明。”暮雪奉承了许萱两句,急忙派人去准备冰块和雪水了。
以制药的借口,将所有人隔绝在了门外,许萱看着整桶的雪水和冰,狠了狠心,将那两桶一鼓作气尽数倒在了自己身上。
真冷啊!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然而她还强撑着去把窗户打开,寒风尽数吹到她身上,真真是能把人心也能冻住了。
暮雪听见屋内的响声,疑惑的喊了两声娘子,见里面没人应,又不敢擅自推门进去。等许萱被人发现抬到床上去的时候,已然过去了一个时辰,浑身冰冷僵硬,吓得所有人都以为许萱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