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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马, 千金裘, 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床上的人听到喊声, 有些烦恼的皱了皱眉头, 把小脑袋缩进被窝留恋了一番才再次露出来, 略带慵懒的问道:“暮雪,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暮雪微微一笑, 把床纱挂到床侧:“现在已经卯正了,娘子你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今天可是老郎君的生辰呢,你若是晚了, 定要挨说了。”
许萱听到此话,也不敢再在被窝里赖着了, 只好恋恋不舍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由着暮雪喊人进来伺候。
许萱坐在镜子前, 木然的看着里面的佳人, 不得不承认, 这张脸真是年轻啊,雪白的肌肤, 黛眉不画而弯,朱唇不点而红, 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阴影下的杏眼大而有神, 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褪去, 比前几年耐看了许多。
许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来了这里已经十多年了,幸好许家还未完全没落,只是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说了。怎么说她也是穿越过来的,即便以前的历史不好,但今后大唐一些大的变动,她还是知道的。只是她的未来......前宰相许圉师的孙女,据许萱从前的历史课上学到的一些资料,她是诗人李白的第一个妻子,重点是第一个。就是说他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就历史来说,历史上的许萱在十年后就因病去世了,这是许萱最担心的,她穿越过来,不是重新将原来的那个许萱的路再走一遍的!
不过,既然世界上允许有异数的存在,那么自己便是那个异数,命运如此安排,必定不是再重演一遍历史,许萱想,也只有竭尽可能的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了。
“娘子,你就不要在垂头丧气的了,你若是这幅样子去给老太爷拜寿,必定讨不着彩头了。”暮雪边拿出簪子在许萱头上比划着边打趣道。
许萱想起那个已经是前宰相的阿公,从心底溢出钦佩的崇拜之情,当年阿公因为大大,而被些许小人诟病,她不知道当时的阿公是否对皇上很痛心,但是现在的阿公每日里养些花鸟,与老友偶尔一聚,比在官场上不知快活了多少。也不曾听见他提过当年的事情,哪怕一丝怨恨也无。
“臭丫头,居然敢吓唬我,阿公他向来宽容慈祥,这样的日子,不光是我,你们都能捞着不少的好处。”许萱嘴角微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斜斜的瞪着镜子里的暮雪,却不防因为她年龄幼小,眼神看起来毫无杀伤力,暮雪反而笑的愈发欢快了:“那是当然,老郎君对我们下人向来大方的很。”
许萱闻言微微抬起了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要说穿越到这里,最让她觉得值得的一件事,就是有这样一个大智若愚的阿公,这些年来,她在许圉师身边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让她受益匪浅。
暮雪掩嘴悄悄的笑着,转身去叫朝青来给许萱梳头,这些丫头里就朝青的手最巧,也最稳重,梳的头也最得许萱的心意。只见她两手轻轻一挽,便盘出一个清巧妩媚的双环垂髻来,在首饰里挑出一对红宝石串米珠头花来对许萱说道:“娘子,这串珠花是去年老郎君在娘子生辰时送的,今儿戴上去给老郎君拜寿,必定能讨了喜去。”
“嗯,那就这个吧。”许萱从善如流。
“娘子,虽说现在只是初秋,但清晨的天气尚有些凉,还是多穿些,不然冷着了老郎君又该心疼了。”说着,暮雪从箱子里拿出一件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半臂和娟纱金丝绣花藕丝裙来,待许萱换上之后,又拿出一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许萱披了,便带着侍女直奔清蘅园。
雨已经停了,一路上只见绿叶葱翠,其间可见粉红点缀,离得近了便看清原是花骨朵含苞待放,令人无限怜爱。穿过抄手廊子,便隐隐地看见了清蘅园,在一片雾气的翠绿之中,朦朦胧胧的仿若仙境,许萱走到近前,却见半月门前有一枝芙蓉花独绽开来,不觉得停下脚步。
“娘子,听说今日前来的除了各路权贵,还有那位奇怪的和尚。”暮雪悄悄凑到许萱耳边,小声的朝许萱透漏。
“那和尚又来了?”许萱想起前两年看到的那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和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和尚第一次出现,便是她与郝家的重孙郝知礼测八字的时候,那和尚说两人八字不合,当时许郝两家只当那和尚疯癫,并不曾当真,谁知后来郝知礼下聘礼之日摔断了腿,虽然日后被那和尚治好,但仍令人心有戚戚焉。
第二次再遇见那和尚,却也是与彭家的孙子彭允测八字时,忽然飞来一只乌鸦啄瞎了彭允的眼睛,那和尚此时又出手相救,还说了一句“门高莫对”的话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此,许萱在安陆也算是出名了,都说许家娘子的姻缘,是被上天注定了的,若不是命里注定的那人,势必要遭天谴!
偏偏那和尚与郝家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都道是郝家已故的长孙,那和尚却只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许萱长出了一口气,这次不知又有何稀奇古怪的事情要出现,她抬腿迈进清蘅园,只见里面早已来了许多人,下人们来回奔波,生怕慢怠了贵客,许萱远远地就看见郝知礼身穿宝蓝色长衫,年轻温润的面容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
那笑容在看到许萱的一刹那猛然僵住,原本平淡无痕的双眸猛然迸射出亮光,许萱却转头朝内院走去。
没有看到那人忽然失落的神情,许萱目不斜视的嘱咐身后两人:“待会儿给阿公送完礼记得去我那药房看一眼。”
暮雪和朝青对视一眼,无奈的应了,自从那和尚救了彭允之后,并给了娘子一本医术,娘子暗自记下了那药方之后,便开始对制药产生了兴趣。
外间俱是男人,许萱不好过去,便将自己连月来亲自抄写的一部《左传》放在了许圉师的书房,女眷稀少,许萱也不想去应付,便在许圉师的书房找书看。许圉师待她向来宠爱有加,能在许圉师的书房为所欲为的,恐怕也只有许萱一人了。
翻了翻许圉师近来作的诗,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放着一封未曾开启的信,许萱转了转眼珠,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来信人是——孟浩然!
孟浩然?许萱惊的瞪大了眼睛,还不待她深思,门却从外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菁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来人胡须泛白,一双布满皱纹的眼却分毫不失犀利。
许萱冲许圉师眨眨眼:“阿公,有个叫孟浩然的来信给你。”
许圉师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介意小孙女的逾矩,他笑道:“哦,那你看了没有?”
“没呢,等阿公一起。”许萱嬉皮笑脸,凑上来挽着许圉师。
许圉师却没有注意那封信,只看着桌上的一摞《左传》,欣慰道:“这几个月来,你就在房里抄字了?”说着,他拿起细细看了一番,“嗯,字迹比之前多了几分力道,不错。”
许萱心里对那封来自孟浩然的信十分好奇,这孟浩然可是鼎鼎大名的诗人,她刚想再打听两句,外面便有小厮来唤许圉师,说是有贵客到来。
许圉师此番有空回来,不过是换件衣服的空挡,许萱见状只得乖乖退了出去,心里对那封信仍然好奇的紧!
“菁谖?”一声深情中带着悲痛的呼唤,许萱即便不回头,也知那来人面上是怎样含着一丝丝期许又夹杂着些许的难过。
许萱叹了口气,避不过去,只得回头,脸上露出客套且疏离的笑容:“守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阿公在前厅呢。”
少年面含小心翼翼,生怕惹了许萱生气,又带着几分卑微的期许:“我知道,我是来看你的。”
因着许家与郝家的交情,许萱从小便与郝知礼相识,两人同龄,算是青梅竹马,只是许萱大了郝知礼整整一辈,郝知礼小时候经常跟着许萱身后喊着姑姑,便是从前几年开始叫她菁谖,眼中的情愫令人不容忽视,小小的少年,如今长大了,早已不再心甘情愿的做她的小外甥了。
朝青将喜服小心收好,怕许萱乍一住进来不习惯,觉得不如许府被轻视,倒是会影响日后的夫妻和睦生活了。
许萱却不以为意:“只怕这细心并非出自他手。”
朝青手中一顿,生怕许萱心中生了怨怼,急忙劝道:“若是没有郎主授意,那些人哪敢自作主张呢?”
许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她指着床上的那堆花生红枣桂圆道:“去把那些东西收拾了,累了一天,我要休息一下。热水可准备好了?”
朝青犹豫的看了许萱一眼,新郎还没回来,娘子竟然要歇息了......
许萱深知朝青是为自己好,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惹得李白不高兴,不过想来他那样洒脱的性子,理应不会在意这些琐事才是。
“你放心罢,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是。”朝青口中应着,心里却仍忍不住犯嘀咕,娘子恐怕也是第一次见郎主吧,怎么好像认识了许久似得这般了解?
隔着院子,依然能听到前厅的喧哗声,许萱忽然就生了伤感的情绪,她从镜中窥见那铺着大红色上绣戏水鸳鸯的床被,当真是五味杂陈,仿佛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真实实的成了亲!
朝青推门进来,几个小婢女抬了热水进了屏风后的小间,许萱刚脱了衣裳,便听得外面传来暮雪的惊呼声:“郎主,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许萱惊慌的想从浴盆中做起,又惊觉自己未着衣褛,一时间满脸通红的僵在了原地,即便是已经成为了夫妻,但毕竟两人仅仅见过两次面......
李白温和低沉的声音传来:“他们都喝醉了,嘴里不干不净的,惹人心烦。娘子呢?”
暮雪跟着笑了两声:“娘子沐浴呢。”
李白挑了挑眉,很是惊讶,他还以为许萱会一直坐在喜床上等他......
暮雪说完才觉得许萱如此自作主张,也不知郎主是否会见怪,忍不住为自家主子解释道:“娘子今日辛苦了一天......”
话未说完,李白便看到梳妆台上摆放整齐的喜服和喜冠,心下了然,朝暮雪摆了摆手,笑道:“那我去书房更衣便是。”
暮雪忐忑的看着李白离去的背影,也不知道郎主是不是生了娘子的气,但他刚才明明笑了,那么好看,应该不会罢......
许萱则松了口气,若是他一昧的闯进来,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办呢,眼下再没有悠闲沐浴的心思了,她急急忙擦干身子穿好里衣,奔着喜床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