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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看似毫无变化, 实则暗涌流动,比之前愈发的压抑。
李白回来便去了之前的家中, 老管家看见他甚是亲切,他如今仍是一介白身,所有消息也只是听闻, 李隆基对太子结党营私欲谋害惠妃和兄弟的事情十分震怒,欲废太子, 却被以中书令为首的张九龄等人竭力阻拦。
李白去了贺知章的府上, 两人聚在一起喝了几杯酒,只听贺知章叹道:“还是九龄以骊姬、江充、贾南风与独孤皇后等人的故事劝谏了圣人,加之众多大臣一同阻拦,跪在御书房外,圣人这才作罢。”
李白为贺知章斟了酒, 道:“李林甫也在其中?”
“他?”贺知章冷笑道, “这等惹怒圣人的事情他才不会做,惯会拍马屁奉承, 圣人现在......唉!现在想想,你当年走的也很有道理,怎的如今又回来了?”
李白笑道:“终究抵不过心中的‘不甘’二字,听闻这位张中书还是当年张宰相推荐的人, 果然不可小觑。”
贺知章刚欲开口,便听外间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笑道:“可是巧了, 正说着, 他就来了。”
李白好奇的朝外看去,见一位年过半载却神采奕奕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急冲冲而来,见一陌生面孔在此,便将欲说的话生生止住了,道:“这是何人?”
贺知章便将李白介绍了,道:“圣人今日又说如何处置太子吗?”
张九龄叹气道:“禁足,将太子手中仅剩的一点权力也剥夺了,连个平民百姓都比不上,日后翻身难啊!”
“这......”贺知章,道,“圣人真的打算要立寿王为储君了?群臣同意?”
张九龄不悦道:“自然不能同意,就算废了太子,也应是按照长幼的顺序,轮也轮不到他李瑁!”
李白忽而想起许萱几次提起的李玙了,若是太子被废,按照长幼的顺序,理应是轮到李玙的!如此想来......似乎之前的某些迹象,许萱好像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这是为何?
难不成他的娘子还会卜卦算命?
张九龄将贺知章面前的酒端起一饮而尽,感慨道:“不知我这个中书还能做多久?当年满腔热血抱负,如今还剩下什么?圣人现如今还能听进去一些言语,却已经很是不悦,日后......不好说啊!”
李白浑身一震,他看着张九龄鬓间的白发,忽而想到几十年后,自己是不是也会像他这般光景,哀叹命运,处处受到牵制。
“圣人年纪大了,没有了当年的雄心抱负,甚至还对枕边人言听计从,听说......杨家有位女儿甚为出众,将要长成,你说到时候.......”贺知章忧虑道。
张九龄也颇为担忧,又道:“武惠妃还在,看圣人对她的宠爱并未减少,倒是不好说啊。”
贺知章道:“如此受女人摆布,这社稷危矣。”
张九龄忙道:“此话也只能在私底下说说,莫要让人听了去,听闻太白成亲很晚,想来也是个怀有抱负的好儿郎,我等到了如今这把年纪,还未能施展一二,日后便是要靠你们这些后生了。”
李白笑道:“中书说笑了,白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后,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张九龄闻言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是可惜。
李白又问道:“敢问武惠妃说太子营私结党,暗害于她,可有什么证据?”
张九龄道:“正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今日老夫才能将圣人劝住,这一次太子侥幸留存,谁知道有没有下一次,武惠妃虽然只是一个女子,却心机深沉,谁人看不出她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她日后可高枕无忧做她的皇太后,可惜圣人宠爱于她,自然也是甘愿让她得偿所愿!”
贺知章道:“她自幼跟随则天大圣皇后在宫中长大,自然非同一般。”
李白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咸宜公主的驸马杨洄:“听闻在我离开后不久,圣人就将咸宜公主下嫁给了杨洄,那杨洄听说是个极其势力之人,会不会有他在从中做些手脚。”
张九龄摇了摇头:“是谁又有何重要?即便我们这些老臣拼死保住太子,他日我们这些人都不在了,太子又该如何自处?连自保都难,更何谈做一个好君王!罢了,且随他们去罢,老夫我也活不了多少年了,也不想管了,管也管不动了。”
李白闻听此言,心内唏嘘不已,又见贺知章拉着喝酒了对饮几杯,道:“不如一起归隐去,在这里实在累得慌,这一世走这一遭,也算是值了!”
李白便笑道:“如此,我也跟着二位一同归隐罢。”
贺知章笑道:“我们好歹还经历了这些起起落落,你这样年轻就要归隐?刚刚还说不甘,这会儿就甘心了?”
李白道:“甘不甘心,岂是由我说了算的,若是因为我不甘心,而使所有事情都如我愿,那倒是好极。”
张九龄嗤笑了一声,与李白碰了一杯,似乎要不醉不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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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今日一番言语,解了李白心中一大半的结,只是他没有想到,不过半年,张九龄便真的辞官离去,李林甫取代了他的位置,随后贺知章也离开了长安。
李白送走了一位又一位贤才,心想,莫非这唐朝的气候真的快尽了吗?如此有用之才不要,偏偏喜欢听李林甫那张巧言令色的嘴巴,每日里就连崔宗之都眉头紧皱,待得实在压抑。这倒也罢了,只是被圣人传召入宫时,彭允也会随李林甫一同入宫,有意无意的刺上几句,虽然他可以避而不听,却如同苍蝇一般烦不胜烦。
临过年,李白同李隆基告了罪,回了安陆,却很少在看书写字,反而兴致勃勃的在郊外建起了石室,说是许萱怕热,以后天气热了,可以住到石室里去。
许萱曾去过一次,里面阴凉,冬日里待着太冷,她身子虽说已经无碍,但毕竟生产非同一般的小病,定是需要几年的好生养着,好在她底子好。
“李郎何时回长安?”
李白看着匠人手脚麻利的已经将石室建出了个大型来,他道:“我去做什么?圣人现在还想不起来我,贺公离去了,张公也走了,摩诘也不在,倒是剩下宗之一人。长安这天,越来越不好了!”
许萱望了眼长安的方向,思索道:“如今李林甫一人独大,在如今的朝野上,可谓是独树一帜了,太子已然再无希望,现在只但愿他能平安度过余生。”
李白望着许萱沉思了片刻,疑惑道:“娘子不问朝政,远在千里之外,却知晓的这样清楚?”
许萱怔了怔,已经不想说什么谎话蒙混过去,她避开李白的目光,道:“嗯......是在以前看过的书上知晓的,不过也只是大概,具体细节也不清楚。”
李白更为好奇和不解:“书?什么书?竟还会记载今时今日的事?”
许萱纠结,若非是那点记忆,她真的以为自己生来便是这个朝代的人,可是她的记忆里又带着不属于这个朝代的东西,但是这样奇怪的事情,告诉了李白,他会相信吗?
“郎君,这个年头也只能干到今日了,还有三日过年,好歹给我们结了钱,让我们回家过个好年罢。”那几位匠人见今日主家没有开口让休息,只得主动提醒。
李白仍在怔愣中没有回过神来,许萱便让朝青给他们付了工钱,拉着李白的袖子走了两步,道:“好了,别人回家吃饭了,我们也该回了。”
李白有心继续问,奈何长安那边却传来了太子联合两位亲王密谋造反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议论纷纷,周身没有一个知己,他一时间不知和人诉说,但又不可能贸然进入长安,此时离年关,也只有两日了。
“听说是半夜时分,太子和两位亲王身穿铁甲,带了许多兵闯入了皇宫,意欲谋反,被圣人及早发现......”许自正得了消息立即来告知李白,但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于事无补,只得相互唏嘘一番。
两位亲王必定是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了。
李白问道:“圣人可又说如何处置太子三人?”
许自正叹道:“谋逆之罪,即便是圣人的儿子,亦是不会从轻处置,况且张九龄等人也不在了,无人为太子分辨,难逃一死啊!”
“圣人这样狠的心!”
许自正看了眼忿然的李白,问道:“依太白看,太子是真的如他们所说,被逼急跳墙了?我看太子为人和善,行事权衡利弊,实则畏畏缩缩,不像是有那等魄力之人,难道有人教唆?亦或是......被奸人构陷!”
“谁.......”李白刚要问,其实还能有谁,谁最看这个太子不顺眼?除了武惠妃,还能有谁?
他忽然冒出了一个惊人的想法,若是真的依照长幼顺序,那么即便太子被废了,也没有寿王李瑁的机会,除非圣人说废长立贤!但就目前来说,最大的得益人.......是忠王李玙!
许自正见李白神情几变,忙问道:“太白想到了何人?”
李白斟酌了一番,道:“太子本就是众矢之的,多少人盯着这个位置看......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被废,若是按照长幼的顺序,接下来便是忠王李玙,父亲看此人如何?”
许自正捋了捋胡须,思索道:“此人我并不熟悉,也只是以前见过两次面罢了,只记得他为人很是低调,几乎不显眼......既然太白这样问了,定然没有如此简单,莫非这些年他一直在韬光养晦?”
李白不答,而是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许自正忽而笑了:“这话菁媛倒是常说,也是从她祖父那里学来的,果真是一家人啊!”
李白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些年他与许萱朝夕相处,越来越相爱,有些事情和行为习惯,彼此耳濡目染,现在变得越来越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