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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魔幻境。
“怎么,又做噩梦了?”傅郁森走进房间,打开灯。
“好像……不是。”傅郁川额头冒着大汗,神色恍惚,显然是还未从刚的梦境中缓过神来。
傅郁森走过去,从床头柜上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给他擦了擦汗,冷峻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笑意道:“你自己瞧瞧,都出了这么多汗,还说没做噩梦?”
傅郁川拿过纸巾丢进垃圾桶,一向温和的人难得有些不悦道:“真的不是噩梦。”他虽然不记得梦的具体内容,但是隐约记得自己是梦见了一个人。
一个男人。
半夜梦到男人这种话,傅郁川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跟哥哥说的,再说他前些天才说过自己不是gay,这么快就梦到了男人,怎么想都有些尴尬。
“好好好,你说不是就不是。不过现在才凌晨两点,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傅郁森摸摸弟弟柔软的发顶。
傅郁川这会儿一门心思都在刚才那个梦里,那个模糊记得的男人……
“不睡了,我起来看会书吧。”
傅郁森却是皱眉:“又不睡?这个月你起码有两星期都没好好睡过,都是半夜做梦醒来,小川,要不……还是听大哥的话,找个心理医生跟他聊一聊,说不定能缓解一下你的情况。”
“大哥,我真的没事,只是做完梦有点睡不着而已……心理医生就不用了吧,睡眠不好很常见,大不了我这段时间,多查一查有助于睡眠的药膳食谱,自己做点药膳吃,这样总可以了吧?”
傅郁森勉强点点头,“这样也好,不过如果下周症状还是没有减轻,就要答应我好好去看心理医生,别让大哥担心你。”
傅郁川舒了一口气,笑道:“我知道了大哥。”
“那你今晚……就算睡不着也不要看书看得太晚,尽量早点睡,有时候觉得睡不着,但是闭上眼,养一会神,很快就能睡着了。”
傅郁川点点头,欲要起身把大哥送出房门:“你别起来了,这大半夜的。我本来就是起夜,听到你的房间有动静,就过来看看你,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回隔壁了。”
“大哥晚安,你也要早点睡,明天还要早早起来去公司呢。”
待傅郁森的脚步声消失,隔壁传来关门的声响后,傅郁川才坐起身靠在床头,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本小说,看了没几行,就又开始恍神。
那个男人……
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奇怪,在梦里他应该是见到了的,怎么总是记不起来?
“傅郁川。”
他听到那个男人唤他的声音,声色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冷漠。
傅郁川做这个梦已经很久了,自从外公松了他那块墨绿翡翠印章后,他就每天晚上开始做这个奇怪的梦。
没有任何景象,只有一个男人远远地站在那,以一种等候的姿态,在唤他的名字。
他每次听到,都下意识地想走过去,但这个身后总会传来一阵阵纷杂的声音,有大哥的,有外公的,甚至有他导师还有朋友的,这些声音交杂在一起呼喊他的名字,让他无法继续向前。
而每次他这么一犹豫,远处站着的男人的身影就会慢慢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他惊慌地想去追逐,却转眼惊醒。
有几次,傅郁川在从梦中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泪流满面。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对他是一种什么感情,但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却一定是将那个男人放在一个极为重要的位置。
因为,反复几次做梦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在思念,思念梦中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傅郁川有些头疼,讲真,他真的不认为自己是个gay,但梦里那个男人……自己每次在梦中看到他时的心跳和紧张,都在清楚地表明一件事,他很可能是喜欢对方的。
傅郁川摇摇头,努力去忘记刚才的梦,将心神放在手中的小说上,看了一会儿后,感觉眼皮渐沉,终于有了点睡意,再看床头的闹钟,已经过了凌晨四点,再有三四个小时就该起床了。
傅郁川合上书,将其放到一边,再次入眠。
这一次终于没有再梦到那个男人。
但不知为什么,等傅郁川起床的时候,脸色却比之前一整夜都没睡更差了,似乎他在潜意识里……是希望多梦见那个人几次的。
傅郁川在家调养了几个月,总不能一直待在家,他就算喜好安静,但连着几个月无所事事,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也会觉得憋得慌。
“你可以去找孟家的小海,还有盛家的则言去玩玩。他们之前听说你醒过来了,就一直闹着要看你,我当时怕他们太闹腾,影响你休养就拒绝了。后来你身体虽然好了一些,但精神上一直不太好,让他们来看你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
“既然你现在觉得无聊,不妨出去找他们玩玩。”
虽然从他出车祸到现在不过大半年的时间,但他总有一种好几年没听过孟夕海和盛则言两个发小的名字了。
这种违和感,让他觉得很怪异。
不过自从他醒来后,觉得违和的事情太多了,也就没怎么纠结,点点头道:“行,那我约他们一块出来吃吃饭吧。”
傅郁森拍拍他的肩膀,递给弟弟一张卡:“这是我新办的副卡,你先拿去用,你大半年没跟朋友待过,去玩得开心些。”
“对了,你打算请他么在什么地方吃饭?要不要大哥帮你订‘毓堂私厨’的位子?”
傅郁川接过卡,摇摇头:“都是老朋友了,不过大半年没见而已,也不用太刻意隆重了,‘毓堂私厨’位子紧张,还是别那么麻烦了,我自己看着订个其他地方吧。”
“好,那这些你决定。大哥就不多操心了。记得有什么需要就跟大哥说。”
傅郁川顺从地应声。
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傅郁川突然回头没头没尾地朝傅郁森道:“都说长兄如父,大哥真是越来越比咱们父亲还要像我的父亲了。”
傅郁森露出一个微笑:“做大哥的,多体贴照顾弟弟一些难道有什么不好吗?”
傅郁川沉默半晌,淡淡出声道:“倒是没什么不好,只是……未免有点不太像我记忆中的大哥了。”
傅郁森闻言,脸上的笑意顿住。
“你这是什么话,我不像你的大哥,还能像谁,你啊,成天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脑子里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我不是你的大哥还能是谁?”
傅郁川叹口气,仿佛在自己问自己:“是啊,你不是我大哥还能是谁呢?”
傅郁森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又随口关心一句:“对了,你最近晚上还做梦吗?”
“不做了,这些天都睡的很安稳。”自从傅郁森将那块墨绿翡翠要走之后,他梦到那个男人的频率越来越少了,到最近,几乎没怎么再梦到过。
但没关系,他……已经在梦里清晰地看到过那个男人的模样了。
是他从未见过的好看,尤其是一双墨绿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让人有一种想要永远沉醉在那双眼睛里,再不愿醒来的感觉。
只是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那个男人的眼睛,并不像是人类的眼睛,而是一双竖瞳。
就像他第一次见到那墨绿色翡翠印章时,脑海里闪过的那双墨绿色竖瞳。
无论是眼眸,还是眼神,都像极了。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有种感觉对方并不在这里,甚至不在这个世界上……
“那就好,总是梦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时间久了难免影响正常的生活。”傅郁森看似寻常关切的话,此时在傅郁川听来却是意有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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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孟夕海和盛则言订的吃饭的地点,是一家味道很不错的中档餐厅。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经不需要用刻意的吃穿来提示别人自己的身份。
这家餐厅,一开始还是孟夕海发现的,后来他们从小一块长大的哥儿几个,有什么事都喜欢聚在这。聊聊天唠唠嗑。
孟夕海倒是跟记忆中的大大咧咧模样没什么区别,一见面就先给傅郁川来了个熊抱。
盛则言是家里的长子嫡孙,向来内敛惯了,见了他面上只是淡笑,眼神中的开心却是掩饰不了的,他在孟夕海熊抱过傅郁川之后,也跟他虚虚拥抱了一下。
“唉,不是我说你川儿,森哥把你看得也太紧了,咱不提别人,就说我跟言子,都多少年的哥们儿了,你出车祸,昏迷不醒,森哥封锁消息,不让我们知道也就罢了,但你这都醒了,也还拦着不让我和言子见你。连我爸妈出面都没能说动他,我记得傅伯伯可是个见人三分笑的老好人,傅伯母就更不用说了,大家闺秀出身,那教养是一等一的,怎么森哥这脾气……就这么怪呢?也不知是随了谁了。”
傅郁川闻言一边点菜,一边随口答道:“可能随了我外公吧。”林老爷子脾气就是出了名的古怪,傅郁森的性子要说是随了林老爷子,也能说得过去。
孟夕海再大咧口无遮拦,但家世教养放在那里,作为一个晚辈,等闲不会妄议长辈,因此见发小提了长辈出来,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不再继续了。
盛则言见傅郁川点完菜,也拿过菜单点了两个自己爱吃的,然后将菜单远远放在一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道:“咱们就三个人,也吃不了太多菜,点多了浪费,就这几个就行了。”
孟夕海顿时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发小,大声提醒他:“我可还什么都没点呢!”
“我知道啊。”盛则言点点头,一脸“然后呢”的表情地看着孟夕海。
孟夕海正等着他找个像样点的理由,跟他解释拿走菜单的无情行为的,谁知对方就这样,没有下文了!
“川儿,你看他,有他这样的吗!你不在的大半年里,他天天都这么对我,现在你身体好了,咱们在一块,他还敢这么对我,川儿,你今天必须给我做主!”
傅郁川有点晕,他给做主?做什么主?你俩秀恩爱,让我做主做个毛线的主?
讲道理,你们两个秀恩爱,从幼儿园秀到现在,如今两人都是名校大学生了,秀恩爱的方式都没半点长进,也是没谁了。
傅郁川不想理他,转头去跟盛则言唠嗑。
“我听大哥说,你最近在自己捣鼓一个娱乐公司,形势还不错?我大哥那人,轻易不夸人,可见你这公司,做的是真的好。”
盛则言喝了口茶,笑着淡声道:“不过是自己捣鼓着玩儿的,森哥不过是顾及我的面子罢了,你可别在这瞎起哄。”
“谁起哄了,我的意思可不是跟着我哥一块夸你,我是想问,你怎么突然想着自己捣鼓公司了。要是真的想锻炼自己,盛家那么大家业,随便拿出一两处的小公司出来,白给你折腾都行。”
盛则言面色一僵。果然是交友不慎么?
孟夕海见他吃瘪,笑得捧腹,等终于消停下来后,突然正色跟傅郁川道:“川儿,你昏迷大半年,有许多事情不知道,言子这人又好面儿,有些事情他不好意思说,只能我来说了——”
“盛家那个私生女,知道吗?盛叔叔发了话,只要盛阿姨答应让那个私生女进盛家大门,盛氏他就放一半的权给言子。”
“你也知道的,那个私生女是她妈妈在盛阿姨怀着言子的时候怀上的,盛阿姨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言子也不想让盛阿姨受这种委屈,就拒绝了盛叔叔的提议,干脆自己创业了。”
傅郁川知道盛家这一代的掌权人嫡庶不分的事情,在嘉扬城上流圈子里,是出了名的。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盛则言要是真答应了,就算以后继承了家业,大家也会觉得是那个私生女换来的,但身为长子嫡孙,继承盛家是理所当然的,偏偏弄得好像是盛叔叔看在私生女的份上,才把家业给他一样,
盛叔叔这事做的,他一个外人听着都皱眉反感,更别说作为亲儿子的盛则言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见到好友脸上神色不悦,盛则言反倒是大方一笑:“我父亲他年纪大了,难免就糊涂一些。除了才三岁的洋洋,他现在能用的只有我这个长子,他就是再糊涂,再宠那个私生女,也不可能让她沾手盛氏,董事会里那些长辈可不会因为他偏袒私生女,就会向着她。那些长辈最是爱惜羽毛,若是一个不好,让一个私生女压在自己头上,到时候谁都没脸。”
傅郁川见他这么想得开,劝慰了几句后就不再多言。
这一顿饭吃吃聊聊,足足用了两个钟头才结束。
在这两个小时里,傅郁川能感觉到,他跟发小相处的每个细节都像是被刻意放大,像是被人做了细化处理,连发小的一些细微的小动作,每一刻的表情神态,都被强制灌入他的脑海里久久忘不掉。
一切让人觉得真实到不可思议。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敏锐地察觉,那种古怪的违和感,仍旧存在着。
回到家时,已经快要十点。
傅郁川担心发小,有意向大哥仔细问问盛家的事情,碰巧书房的门没关,他正要推门进去,却透过书房的门缝看见,他大哥在拿着那块墨绿色翡翠印章,仔细打量着。
因为他是背对着门坐在转椅上,所以傅郁川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傅郁森盯着那枚印章的时候,绝不是欣赏的心态,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和毁坏的*。
而下一秒,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那枚印章,被他狠狠砸在桌角,被生生砸碎成了好几半。
傅郁川错愕地看着那一地翡翠碎屑,好一阵回不过神。
那不是他的大哥,绝对不是。傅郁川的心里,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他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他大哥动怒过,更不会有眼下如此暴戾的行为。
他之前多么珍视这枚印章,大哥一清二楚。按照大哥的性格,又怎么会做出故意破坏他心爱之物的事情呢?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对。
傅郁川愈想愈头痛,不知怎地,在时隔许久后,他眼下脑子里竟又再次出现,当初夜夜梦到的那个男人的模样。
异常高大的体格,比例精确完美到不可思议的五官,墨绿色的竖瞳以及……背后展开足有数米长的黑色长翼!
“苍鳞……”
他听到自己在脑海里这么喊他。
“小川,你怎么在这?”傅郁森发现了门外站着的弟弟。
像是在掩饰什么,他解释道:“刚才大哥心情有些不好,失手砸了你的印章。你不会怪大哥吧?”
傅郁川头痛欲裂,脑海里纷杂的记忆如潮涌来,但他面上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眉毛都没动一下。
“碎就碎了,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
傅郁森松一口气,像是在跟弟弟,也像是在跟自己说:“也是,我们好好生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去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呢。”
“小川你记住,我是你的亲人,我们才应该生活在一起,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那些都不重要。”
傅郁川凝视着面前的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对,大哥是我的亲人,我也在努力想和大哥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地方。”
“但是这不意味着……”
“我就要放弃苍鳞。”
话音落,眼前的“傅郁森”面目霎时变得狰狞起来,“那的老师呢,朋友呢,为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就把我们所有人都放弃了吗!”
“记得孟夕海和盛则言吗,你们刚刚才见过,还一起开心地吃了饭。只要你留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能在一起,小川……我知道你是不舍得,也不会离开的对吗?”在说到最后,“傅郁森”的原本狰狞的神情,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声音里也带着蛊.惑。
傅郁川却是苦笑一声:“我当然舍不得你们,但是就是因为舍不得才要离开。”
“到底,这只是个幻境,不是真实的世界啊。”
随着傅郁川说出最后一句话,周围的景象开始迅速破碎坍塌,最后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朝傅郁川袭击过来。
而傅郁川没有恐惧,甚至没有出手回击,任凭那鬼脸从自己身体上穿过,最后化为一阵飞烟消失地无影无踪。
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傅郁川就知道自己是遇上了心魔劫,他虽清心寡欲,但是却向来谨慎多思,一直潜藏在心底的心魔显然不止是刚才那一个。
不过有了一次经历,接下来的几个心魔幻境他都有了心理准备。没有第一次那样被动。
只是在遇到最后一个心魔幻境的时候,傅郁川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小看了心魔劫的力量。
在进入环境的一瞬间,他没有看到之前或充满恐怖,或平淡安宁等等场景,入目的,是一片铺天盖地的血红。
以及来自于亲人好友,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而在不远处,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用布满鳞片的双手,掐着自己大哥的脖颈,脸上的表情,嗜血可怖。
“小川……救我……”
“小川……”
傅郁川努力告诉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是心魔制造出来的幻境,然而当那人将大哥脖颈掐断的前一秒,他还是没有能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