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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破例升了午朝,太子主事,内阁五位大人,翰林院学士吴世斌大人和翰林院侍讲学士沙尽忠大人宣召。
吴世斌今天下朝后才第一次知道这是死的第三个人,被宣召至文渊阁时,还在埋怨沙尽忠,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跟我说,自己做决定实在太胆大妄为。沙尽忠有苦说不出,合着当初第一次跟你汇报这事时你说没什么大事这样处理就好的话你都忘记了不成。
到了文渊阁,吴世斌尽忠职守的把属于自己的一小部分责任承担住,然后告诉太子以及诸位内阁大人,这一系列事都是沙尽忠负责经手的。沙尽忠也俯首磕地,只承担了前面两个人的自杀死因,“两位同僚缘何自我了断,下官实在不知,下官也曾请了京兆尹的人来查探个究竟,自杀是京兆尹府上的捕头说的,实在不是下官做的论断。”
“去把京兆尹的人叫来。”太子说。“翰林院是天下文人学子表率,出现这样怪力乱神的事是绝对不允许的。趁早把事这了了,如若在父皇知道之前都不曾解决,那少不得有人要官帽落地了。”
吴世斌和沙尽忠长俯于地,叩首应是。
京兆尹被叫来也是一头雾水,然后被太子嘱咐查清楚翰林院自杀一事,尽早结案,不要扩散。京兆尹回府找来左右少尹,“太子说京兆尹曾经派人去过翰林院,盖章是自杀,怎么回事?”
“是有这么回事。”右少尹说,“是管豹带人去的,人确实是吊死的没错,但是翰林院的沙大人拜托他们说是自杀,想着这是翰林院的家事,于是他们就自杀结案了。”
“那怎么行?如果京兆尹的人出动,只因为大人几句话就能草草结案,长此以往,京兆尹的威信何在?”京兆尹说,“在神都,有刑部,六扇门,京兆尹展管神都地界的治安本就困难重重,若还不修身自持,日后哪还有我等立身之地。”
“是,大人。”左右少尹应道。
“管豹不能不罚,就让他那一队人先去监狱当几个月的狱卒,表现好再放出来。”京兆尹说,“尸体呢?”
“但是那家家人也在,仵作粗验结案后就回归原家,现在恐怕已经入土了。”左少尹说。
京兆尹皱眉,“那早死的那两个先不管,今天钟大人的家人不是来敲鼓鸣冤了吗?派人从钟大人府上先查起。”
“于童,你亲自盯着这个案子,这个案子虽小,却是太子跟前挂过号的,不容有失。”京兆尹说。
右少尹于童拱手称是。
芮相府,杨峤与恩师相对而坐,桌上有棋盘,两人一边下棋,芮礼指点他交上来的作业,两人交流一下观点。芮礼喝一口茶,“翰林院闹鬼一事你怎么看?”
“世上从来没有鬼,有鬼的只有人心。”杨峤说。
“那这闹鬼的人心,你找出来没有?”芮礼问。
杨峤摇头,“并无头绪。”
芮礼笑看他,“很少见你有没有头绪的时候。”
“老师,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杨峤笑说。
“人要谦虚,但不必过于自谦。”芮礼说,“我早有耳闻你家乡的地方官在断案上对你依赖信任有加,当地治安良好,连恶人都不敢作恶,因为都道瞒不过杨郎那双眼。”
“你既有此才能就不要藏着。”芮礼说,“新老交替,最怕有心人做文章,翰林院此事若被人当做攻击太子德行的把柄,便是大罪过了。”
“学生明白。”杨峤说。
于童亲自领人去了一趟钟大人府,钟大人是在书房死的,在书房自处是钟大人的习惯,从晚上最后一个下人出去,到清晨第一个发现大人尸体的下人,中间并无人去过书房,钟大人悬在梁下,底下也有踩脚的凳子,谁来看都是自缢的现场。
但是钟大人的家人之所以会鸣冤则是觉得,日子过的好好的,钟大人完全没有自缢的理由。可与人有纠纷?没有,家父一直性格温和与人为善,不曾与人起过冲突。可有金钱上的纠纷?没有,家父一直教导我们安贫乐道知足常乐,再着老家还有田地,日子过的并不窘迫。可是在工作上出了纰漏?没有,翰林院能有什么出人命的差错?
闹哄哄在脑子里塞了一些无用的东西,于童带人出了钟大人府,属下问,“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
“管豹那次做的结案上说柳珣和杨峤两次都亲距离接触过死者,我们去找他们聊聊,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于童说。
“但是现在那两位大人都不在翰林院,一个在芮相府,一个镇国公府。”下属说。京兆尹别的不说,消息绝对得灵通,明面上有明面上的道,底下有底下的道。
“先去镇国公府找柳珣,再去雅安巷杨府等杨峤。”于童很快做了决定,“你们两人跟着我,其余人四下去打听翰林院最近发生的事,不论大小都要记录。”
属官们应是后四散开。
柳珣今日才走到翰林院门口,不明所以就被尤大哥和得得儿塞进马车回了家,回家才知道钟大人身故的消息,乔氏说什么也不让他去翰林院,“这事太蹊跷了,没清楚前你不准去翰林院。”她的宝贝儿子可是丁点闪失都不能有,
柳珣也不跟母亲犟嘴,不让去就不让去,他也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难得偷懒便想唤来云钊与他玩耍。柳梁和乔氏思虑在三,只让云钊在家塾待上半天,其余时间还是在家又请了个大夫教,也不是外人,是柳璟柳珣两兄弟的启蒙老师,如今虽过了花甲,但精神头还十足,本已在家养老了,听说是教柳璟的儿子他就又来了。他与柳梁说,当初教了柳璟便想着以后能教他儿子也是一段佳话,也算是有生之年了,还勾了柳梁不少眼泪。
有这位夫子坐镇,柳珣想玩侄子的想法就没那么容易实现。柳珣摊在榻上提不起劲,还是得得儿贴心,跑去打听了消息回来说与柳珣听,给他解闷。
于童一行人被重重通报后领到偏僻的木兰院,先见到乔氏,乔氏致歉,说柳珣自小八字轻,所以远离这些神神鬼鬼,于童拱手说,“夫人莫要误会,我等前来只是例行询问,毕竟柳大人是翰林院同僚,也曾亲见过尸体。”
乔氏用帕子捂嘴,那孩子竟然见了尸体也不曾跟她说,他该多害怕啊,这些天该睡不好了。乔氏很是担心。
柳珣听见有人找,拖拖踏踏就来了,穿着家常服,半披着头发,慵懒不减风姿,于童还有两分定力,他那两属下看两眼就低头不敢再看,红了耳朵。
“我的儿。你见了尸体怎不和娘说,怪可怕的,你还天天去翰林院点卯。”乔氏语带埋怨的说,连忙推他去换了件大红的外袍穿上,镇邪,柳珣换了衣服坐在罗汉榻上,丫头跪在他身后给他把披发编上去。乔氏还让人去找了高师开过光的如意金锁项圈,亲手给柳珣带上。
柳珣长大后嫌项圈幼稚并不常戴,但是乔氏亲手给他戴上的,他总会带几日。谁叫他是个孝顺的儿子。
于童看着这位柳大人在家宛若巨婴一样被人伺候着,等他被伺候了当后,于童才默默的开始询问柳珣当日所见之细节。
柳珣看着乔氏,乔氏有些哀怨,“珣儿长大了,现在有事要瞒着娘,不让娘知道了。”
“不是什么好事,再说这是人家的公务。”柳珣撒娇说。
乔氏只能起身离开,柳珣对挺直腰杆站着的于童等人说,“都放松些坐吧,不要拘泥。”
“柳大人,你还记得当初的细节吗?”于童问。
柳珣盘腿坐着,认真想着,“我记得刘大人死的时候,是先在室内很多人都在的时候,突然拿绳子套住脖子往后倒去,当时有人试图帮他来着,当时刘大人神志全无,有人说是有鬼,便一哄而散,但是最后我和杨相公碰到刘山的尸体时,却是在那个离闹鬼的房间一道回廊一个中庭的藏书楼门口。”
“廖学士死的时候,我们不是第一个看见的,我们去的时候,确实廖学士悬在梁上,脚下并没有踩脚之物,离地有三尺觉得奇怪才会报官,但是当时京兆尹的论断也是自杀呢。”柳珣的神情充满疑惑。
于童不接这话,又问,“柳大人对钟大人可有什么了解?”
柳珣摇头,“我进翰林的时间并不长,品级低,不常与高阶官员接触。”
“谢谢你的配合,这次的问话就到这了。”于童说。
“你是只问我一个人,还是翰林院所有人都问了?”柳珣问。
“从你这出来后我便要去雅安巷拜访杨峤杨大人。”于童说,“翰林院不说全部都问到至少要问一半人吧。”
“辛苦了。”柳珣说。“正好我有东西需要带给杨大人,我让下人与你同去,于大人不计较吧?”
京兆尹右少尹,官职从五品,比起柳珣的官职高了几级,若是在外面见了,柳珣得拱手让礼,现在只不过是在国公府,于童的态度放的很低。
于童走后,柳珣用手掩面,这国公府的名头真好用啊,可惜,分家后借不到了。看来不管是老爹,还是他,得努力升官才是,不然以后看人脸色生活的日子,可不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