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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的话要怎么说才显得有力?
作为一个贤太妃眼中的反派,苏云芷不打算让自己“死于话多”。要知道,在一些时候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失去主动权。苏云芷只对着她说了一句话。那温柔的喃呢就像是情人的耳语,又如一阵春风。
“你以为,冯老将军是如何死掉的?”
苏云芷的手轻轻搭在了谢仪仪的肩膀上。她的长发上还带着淡淡的冷梅清香。
谢仪仪的身体有些僵硬了,而苏云芷对此觉得很满意。
世家和寒门有什么不同?世家是靠着底蕴撑起来的,而寒门往往是由一个人撑起来的。别管冯家在过去的那些年中如何叫人艳羡,也别管冯家一度能和谢家抗衡,可现在冯老将军死了,冯家新一辈又没有成长起来,那么冯家眼看着就要没落了。这和世家全然不同,如果谢家死了一位家主,哪怕他们因此而低调一时,但不会彻底沉寂。所以,冯老将军的死对于冯家来说,是一个非常致命的打击。
苏云芷那句问话是什么意思呢?那是一句疑问,但落在谢仪仪的耳中,却成了一句肯定。
如果冯老将军的死和谢家脱不开关系,那么冯家和谢家之间的仇恨就是不共戴天的了!德太妃此刻正遭受的种种痛苦都是因为谢家。可现在,德太妃却还为着一个谢家人在外头跪了整整两个时辰。
苏云芷轻轻地笑了起来。她就像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孩子终于找到了自己最爱的玩具一样。
“所以我说……你真是一个傻子呀。”苏云芷的语气变得越发温柔了,“不过,显然你还没有傻到无可救药。你是决定继续让冯婉儿跪下去,还是说……你已经想好了,要认认真真回答我那个问题了?”
谢仪仪压下了心中的慌乱。眼前的一切越是脱离她的掌控,她就越是要冷静。既然苏云芷选择在这种时候和她谈判,这就说明她身上还是有什么叫苏云芷觊觎的。她可以慢慢地把主控权再拿回来。
然而,苏云芷从来都不是一个会按照常理出牌的人。
苏云芷打了一个哈欠,说:“我呀,该去休息了。你今晚就歇在华阳宫吧。看在我们共事了多年的份上,我再送你一句话。就算你愿意用死给冯婉儿赔罪,那么谢家呢?你是想要眼睁睁地看着谢家完蛋呢?还是说愿意为谢家拼得一线生机?我最近都不是很有耐心呢,希望你考虑的时间不会特别长。”
谢仪仪看着苏云芷的目光显得尤为不善。
苏云芷心里清楚谢仪仪是听不得她诋毁谢家的那些话,但她说的句句属实,算不上是什么诋毁。不过,苏云芷故意曲解了谢仪仪的意思,依然拿着跪在外头的德太妃来威胁谢仪仪。她转头吩咐可乐说:“你继续去外头盯着吧。若是德太妃不小心体力不支终于晕了过去,你就赶紧命人把她送回自己的宫殿去。哎,我原是不想要让她跪着的……所以,她若是跪死在了华阳宫,我也是相当为难的呢。”
“你站住!”谢仪仪见苏云芷要走了,立刻喝了一句。
苏云芷的脚步却没有停。旁边走出来两个宫人,虽然没有对着谢仪仪不敬,却正好挡住了谢仪仪的去路。苏云芷很快走远了。没有蜡烛照亮的地方显得有些暗,苏云芷就如鬼魅融入了那抹暗色中。
谢仪仪推开了拦着她的人,还想要追上去。
芬达却语气恭谨地劝了一句:“太妃还想要如何呢?说句不得体的,若我们主子真的想要对太妃怎么样,只要把太妃拖去天牢叫您在锦衣卫手里过一遍,您还能一直硬气?您现在拥有的底气都是我们主子给的。而既然我们主子给太妃留了体面,太妃真该仔细想一想了。莫要辜负了我们主子的苦心。”
在这种特殊时期,宫里忽然病死了一个太妃,还真没有人会站出来把苏云芷怎么样。而如果苏云芷真的想要用特殊的手段来对付谢仪仪,那么她肯定会把种种不利于自己的证据都抹消得一干二净。
谢仪仪的目光如果冰锥,直直地落在了芬达的脸上。
芬达仍是一副恭谨的样子,尽管她并没有多少恭谨的意思。
谢仪仪心中充斥着一股无名之火,但这份火气却没法冲着芬达发出来。因为她听明白了苏云芷的威胁。苏云芷叫谢仪仪好好想一想。她确实应该好好想一想。如果冯老将军真是谢家人弄死的,那么谢仪仪和冯婉儿在未来某日因此而反目成仇还是次要的,最重要的一点是,谢家人此举是在叛国啊!
战争时期,弄死了我军主将,这不是叛国,又是什么呢?
而叛国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
谢仪仪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所以,她很清楚地知道,她眼前现在有两条路。
这两条路都不好走。不论她选择了哪一条,谢家这一次都不可能全身而退了。如果她选择跟着自己的家族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若能成功也就算了,成功了以后,这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苏云芷呀,那时就连云朝都没有了,谢氏王朝将取而代之。但如果失败了呢?那么谢家必定要从此消失于历史之中了。这样的代价是谢家能够承受的吗?而如果谢仪仪选择对着苏云芷投诚,苏云芷也不可能真的保下谢家满门。说白了,谢家的叛国之罪还是要认的。苏云芷最多就是能放谢家的某一支一条生路而已。
既然已经踏错了最关键的一步,这世间又哪里还有什么万全之策呢?
谢仪仪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很想大声地质疑苏云芷,也许冯老将军的死亡根本和谢家没有关系!可是正如芬达说的那样,谢仪仪如今又还有什么底气呢?苏云芷难道会选择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吗?
苏云芷就好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执棋者,而谢仪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芬达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恭谨的样子,道:“天色已晚,太妃可是想要歇息了?寝具都是新的,只是不知道太妃平时惯用什么香料,因此只熏了些静息香。若是太妃不喜欢这味道,奴婢马上命人换了。”
“你们叫德太妃回去。”谢仪仪道。
“我们主子说了,待到德太妃晕过去,自然就能把她送回去了。太妃如今非要跪着,我们做奴婢的又哪里敢做了贵人的主?”芬达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太妃那边还好受些。”
苏云芷的侍女真是和她本人一样讨人厌!
“叫她回去。”谢仪仪一字一句地说。
芬达眨了眨眼睛,道:“既然是太妃您的吩咐,那奴婢少不得要下去好好劝一劝了。”
殿中很安静。自芬达离去后,那些小宫人们都不敢往谢仪仪身边凑,个个像木头桩子似的立在那里。谢仪仪坐回了椅子里。家国二字,尽管人人都说以国为重,但其实某些世家向来是以家为重的。
谢家到底有多少胜算?
谢仪仪已经很久没有接到宫外的消息了,因此只能按照常理来推断。不考虑细节,只从大面上来说,如果谢家有着十成的胜算,那么既然冯老将军都已经死了,谢家人为何还没有全面接手西北军?
再往前考虑,如果谢家真的颇有胜算,乾庆帝死的时候,谢家为何没有在利益分配中占了大头?再往前想,当谢太后执掌大权时,那是多好的时机啊,可那时的谢家怎么都没能把整个云朝掀翻了?
谢仪仪的眼神落在了早先被人呈上来的话本上。她原先对话本不感兴趣,于是一本都没有翻过。其实她现在依然对这些话本不感兴趣,但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减少心中的焦虑。于是,她下意识拿起了其中的一本。原以为是什么痴男怨女的故事,却不想这讲的竟是个女儿家扮了男装执掌家业的故事。
苏云芷回到了内殿中。她孩子气的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只穿着袜子跑到了桌子前。
桌子上压着一张纸,那是一封只写到了一半的信。
苏云芷拿起笔,却没法再接着写下去。她把信纸揉成一团,随手丢到了桌子底下。被纸团砸到的肥猫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喵叫声。苏云芷叹了一口气,蹲下-身问猫儿,说:“你也想她了,是不是?”
肥猫伸了个懒腰。
苏云芷伸出手指挠了挠肥猫的下巴,道:“你想对她说什么呢?”
那些撒娇的思念的诉苦的话全部被揉成一团,成了桌子底下的废纸。想说的话太多,然而心中的顾虑同样很多。于是,最终千言万语都只化作了一句话。诸事皆安,愿卿无忧。你无忧,我亦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