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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皇帝如此失态,众人的目光也就追随着他聚焦到了那弹琴的女子脸上,已经有上了年纪的老臣子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这不是已经过世多年的太子妃么?!
可是那些发现了不对劲的臣子们却一个个的噤若寒蝉,憋红了脸生生地将自己心里的疑问压了下去,不是他们不想问,而是当年和太子、太子妃扯上关系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了和他们二人相关的一切仿佛就成了一个禁忌,再无人敢随便提起。
更何况当年太子府里,那么多双眼睛是亲眼看着太子妃气绝身亡的,怎么可能这么多年后突然活过来了?
物有相似,人有相同……
对,这一定是个巧合,两人碰巧长得像而已,而且这女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模样,绝对不可能是太子妃!
彼时,西蜀殷王薛延平在见到宋衍的反应之后,嘴角不着痕迹地牵起了一个弧度。
一曲毕,众女子福身恭贺万岁,薛延平站起身上前一步道:“越皇陛下,这位抚琴的女子乃是我朝太傅杨大人的嫡亲孙女,名唤杨缨,吾皇为了表示我西蜀的诚意,特将杨姑娘作为此次贺寿的礼物!”
闻言,宋衍的脸上先是一惊,随后很明显地一道喜色一闪而过,就一撩龙袍,大步走上高台将人扶了起来,语气里有些激动亦有些不敢置信:“起来。”
丝毫不顾场合地拉着杨缨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与当年的李妍一模一样的相貌,宋衍觉得自己沉寂已久的心房霎时间被填满,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年初见李妍时意气风发的样子,整个人仿佛年轻了二十岁都不止。
他身在高位多年,自然不需要去掩饰自己的喜怒,于是他直接拉着杨缨下了舞台,然后冲着薛延平朗声道:“殷王殿下,这份礼物朕收下了,回头自会亲自笔书一封向蜀皇表达谢意!”
薛延平颔首道:“越皇客气了!”
宋衍又拉着杨缨一起坐到了龙座上,彼时,杨缨怯怯的直呼不敢,宋衍却一面紧紧握着她的手,一面从她背后绕过去环住她瘦削的肩膀将人压在龙座上不让起身,一双狭长的凤眼里尽是柔情:“不用怕,朕让你坐你就坐!”
这一幕温柔似水的场景何曾在这位心如磐石的铁血天子身上出现过?
饶是早就做了心理准备的苏皇后见状也是心头一涩,更遑论是猝不及防的乔贵妃了——
她双眼凄凄地望着那与她像足了七、八成的女子……不,认真说来,应该是她眉眼之间与这位杨缨姑娘十分相像……
伴君多年,她一直都知道皇上心底深处埋藏着一个不可诉说的身影,也知道或许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但今日见到真人,她还是觉得突然有一双手将她的心脏狠狠地捏成了一团,一股痛不欲生的感觉汹汹袭来……
彼时,握着杨缨的手,两人同坐在龙椅上,宋衍朗声宣布道:“为表我南越的诚意,朕决定封杨氏为皇贵妃,赐住悦仙宫!”
皇贵妃?悦仙宫?
姚景语不由得脸色一变——
刚刚皇上的一系列反应已经让她觉得十分奇怪了,这下子又突然将人封了贵、淑、德、贤四妃之上,仅次于皇后之下的皇贵妃,未免也太过草率了吧?而且居然还是赐住在被传为皇宫禁地的悦仙宫里?
姚景语不由得又将一双明亮水眸胶着在杨缨的脸上,刚刚还不怎么觉得,现在越看那张脸就越觉得心惊——
这貌美似妖的绝艳脸庞上除了一双眼睛,几乎就是和宋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突如其来的,一个大胆而又荒唐的想法骤然出现在了姚景语的脑海里,她下意识地朝宋珏看了过去——
却发现他置身事外地垂着眸子品酒,甚至菲薄好看的唇瓣还一直保持着一个淡淡的上扬弧度,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同他毫无关系一样。
彼时,宗亲以及大臣们一个个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无言以对地看着高座之上的皇帝与美人,片刻之后,还是苏玖第一个站了出来,双膝跪地道:“臣恭喜皇上,恭喜皇贵妃娘娘,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丞相都带头站了出来,回过神来的其他人赶紧就忙不迭地跟在他后头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俯视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影,宋衍的心情越发激动——
这一辈子,江山有了,权势有了,就连十几年前唯一不可挽回的遗憾,他都重新握在了手里……
不由得就将杨缨的手牵得更紧了些,万世不朽、与杨缨一起永坐江山的念头倏然在他脑海里出现,这股*就如突然袭来的滔滔江水一般,随着下面这些人的跪拜逢迎而变得愈发强烈。
后面的寿宴发生了什么姚景语已经没有太多印象,但很明显,在座有很多知晓内情的大臣都和她一样,再没了赏乐的兴致。
寿宴结束后,父亲和一应颇受器重的臣子与两国的使臣都被宋衍留了下来,而姚景语在出宫的途中手中却突然被擦肩而过的宫女塞了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是陆颖萱约她今日申时在东盛茶楼见面,说是有关宋珏的秘密要告诉她。
姚景语虽然对陆颖萱多有防范,但今日寿宴上发生了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莫名地就觉得陆颖萱要和她说的有关宋珏的事情或许是和杨缨又或者准确来说是和先太子妃有关……
横竖是在东盛茶楼里,姚景语带足了人手就准时去赴了约。
彼时,陆颖萱孤身一人坐在包厢里,身前的小桌上正置着一个小火炉,上面煮着一壶花茶,推门而进,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掺着花香的淡淡茶香味,扭头见姚景语和静香妙菱几人已经到了门口,陆颖萱盈盈一笑:“幸会,姚七小姐果然准时!”
姚景语看了她一眼,并没接话,只是扭头吩咐静香和妙菱二人留在门口,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在陆颖萱对面坐了下来。
“你就不怕我是故意将你骗来的?”陆颖萱嘴角勾起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姚景语只是看着她,然后淡淡道:“你还没这个本事,毕竟这不是你的地盘。”
东盛茶楼,信王宋华泽的产业,陆颖萱是没本事在这里掀风作浪的!
两人对面而坐,互相打量着对方——
论起来,姚景语今年已经十六,比陆颖萱大了整整三岁,但不施粉黛的她和浓妆艳抹的陆颖萱坐在一起,两相一比较之下,任是谁都会觉得姚景语其实就是个心思单纯、没有任何心机的小姑娘。
其实,陆颖萱之前对于宋珏和姚景语的事情也是道听途说,对于他们不多的了解都是来源于探子口中。尤其是姚景语,也是因为这一年来她如凭空出现般站在了宋珏的身边,陆颖萱才知道了有这个人。故此,姚景语这般不显山不露水的坐在她对面,陆颖萱亦是不能十分准确的捕捉到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但转念一想,在北元那边,自小被小门小户的养出来的女子,大多没什么见识,想必这个姚景语也不会好到哪去!
思及此,陆颖萱就神秘地勾了勾唇,然后拿下小炉上煮着的花茶给自己和姚景语各倒了一杯:“七小姐怎么不问本郡主找你来是要说些什么?”
“郡主要说自然便会说,若是不愿说我问了也没用。”姚景语接过她递来的茶盏,又随手放到了桌上,同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陆颖萱扑哧一声就笑开了,倒是有点个性,难不成宋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对她与众不同的?不过这点子哗众取宠的性子,在陆颖萱眼里看来根本就上不得台面。
她低头抿了口茶,双睫轻轻颤动了下,然后抬起头冲姚景语意味深长地一笑:“本郡主今日请你来是要给你说个故事的!”
说着,不待姚景语有所回应,就放下手中的茶盏,径自将目光转向了窗外,又道:“是你们南越现在的皇帝还有已经过世的太子和太子妃的故事。”
姚景语心头一凛,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一副镇定的模样,缓缓问道:“什么故事?”
陆颖萱别有深意地扭头望了她一眼,然后娓娓道来:“先太子妃名唤李妍,是东华国的公主,也是先后两任皇帝一直捧在手心上的掌上明珠。据闻当年她出生的时候,红霞满天,人人都道此女乃是九天仙女下凡。而李妍也并未让人失望,尚未及笄的时候,美名已然传遍了四国,更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称。”
这个姚景语倒没有什么异词,端看宋珏,再看今日的杨缨,就知道当年的李妍有多风华绝代。
“然后呢?”姚景语问道,陆颖萱不会无缘无故地在这和她宣扬起了李妍的美貌。
陆颖萱弯了下唇,眼神再次看向外面飘向远处,又继续道:“二十多年前,东华国的太子也就是现任皇帝带着她前来南越拜访。先太子宋华沐被皇帝派去亲迎东华使臣以及负责后面的一应招待事宜。彼时的宋华沐茂龄玉颜,在民间声望颇高,又尚未娶亲,李妍对他早有耳闻。两人甫一接触,就是一见钟情。郎有情妾有意,又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东华使臣回国后没多久,宋华沐就亲自带了人去东华国求亲,东华国的老皇帝虽然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女儿远嫁,但见李妍对宋华沐有意,宋华沐也是一片赤子之心诚意求娶,因此也就忍痛割爱让人嫁来了南越。”
如果真的是这样,太子夫妇应当是鹣鲽情深才对,太子妃怎么会突然自杀?宋珏又怎么会养成如此冷漠的性子?
见姚景语望向她的目光带着深深的疑问,陆颖萱也没有卖关子:“原本按着正常的轨迹下去一切都该和和美美,太子、太子妃幸福美满,然后到了皇帝退位之际,太子顺理成章地接过帝位,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可惜呀……”
陆颖萱似有惋惜地叹了一声,然后嘴角的笑意再次深了一分:“可惜南越的这位皇帝,就是个视亲情礼教为无物且又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时,太子的外祖凌家势大,太子又才能出众,在民间广受好评,这对于一个将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帝王,可不就等同于如坐针毡了吗?于是他就使尽各种手段对这个优秀出众的儿子倍加打压,甚至是不惜暗中捧起其他的皇子处处与太子作对!”
姚景语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这很正常——
帝王之家无亲情,在皇帝眼里,太子首先是他的臣子,其次才是他的儿子。那个时候,宋衍已然是中年晚期,而宋华沐却正值盛龄。所谓高处不胜寒,站得越高就越怕摔下来粉身碎骨,权势这个东西,一旦沾了手,想要再放下无异于是难如登天。宋华沐如此优秀、如此有威胁,宋衍会忌惮他也在情理之中,换了任何一个对权势*看得慎重的帝王只怕都会如此。
然则这些和宋珏都扯不上必然的关系,陆颖萱要说的绝不止这些。
姚景语对太子和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并不关心,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怕也不是陆颖萱区区一个小丫头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她看着陆颖萱,然后就有些不耐地冷声道:“你不用和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直接挑和王爷有关的事情说就行了!”
陆颖萱撇撇嘴,然后不屑一笑,就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不仅如此,他也看上了李妍!但就因为知道东华国皇帝绝不会同意他纳李妍进宫,故此宋华沐去求娶的时候他非但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可是把人娶回来后,他却不顾伦常强自将李妍占有了!真是可怜凌皇后和先太子这对母子俩,李妍打着进宫陪伴凌皇后的旗号,经常留宿悦仙宫,实则却是在和皇帝偷情!什么九天仙女,不过是个荡妇*而已!”
原来悦仙宫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对陆颖萱说的这些话,姚景语是抱着一个质疑的态度的——
太子又不是傻子,难道说这近十年的时间里他都没有发现么?而且既然太子妃心悦太子又怎么可能不顾廉耻地做出这种背德之事?听陆颖萱字字句句都在捧高太子贬低太子妃,姚景语就越发地觉得事情定然没她说的这么简单。
但即便就是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也已经足够她震惊了。她倒吸一口凉气,又问道:“既然按你所说,太子妃为什么要自杀?”
“呵!当然是丑事败露被人发现了呗!”陆颖萱冷嗤一声,然后唇边又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知道为什么会有巫蛊案发生吗?就是因为皇帝认为李妍的死和太子脱不掉关系,他是一怒之下在为李妍报仇呢!有一次帝后亲临太子府,他们二人难耐寂寞私下偷情,却不曾想被荣安长公主和赵侧妃无意中当场撞破,这件事虽然没有传开,但是李妍羞愧之下没过多久就在自己的寿辰宴上自尽了!”
巫蛊案中,死的最惨的便是荣安长公主宋华芙和驸马林嘉裕。其次便是凌皇后的娘家凌国公府以及威宁侯府林家,满门尽屠。太子府里的两位侧妃也皆被赐死,但不同的是——
周侧妃的娘家定安侯府安然无虞,赵侧妃的娘家宁安侯府却只剩下了一门老弱病残,难道真的是陆颖萱口中说的因为赵侧妃撞破奸情间接逼死了李妍?
姚景语深吸了一口气,又挑了眉半信半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此私密之事,恐怕南越知晓全部内情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而且算起来巫蛊案发生的时候,陆颖萱这个北元郡主应当还没出生吧?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情?
陆颖萱站起身,然后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道:“你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虽然隐蔽,但知情的不在少数,只不过没人敢说出来罢了!”
姚景语也随之站起身,俏脸很明显地绷得厉害——
既然今日西蜀送上了和李妍长得一模一样的杨缨,是不是代表他们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那么杨缨的相貌,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姚景语盯着她的背影,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这些事……宋珏都知道么?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觉得很难堪吧?
“当然不止!”陆颖萱豁然转过身来盯着她的眼睛,唇边扬起一丝鄙夷嘲讽的笑容,然后一字一句道,“我想告诉你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皇长孙,准确来说,你应该称呼他一声,十一皇子!”
“你胡说!”姚景语迎上她的视线,脱口驳斥。
宋珏怎么可能会是皇上的亲儿子?
“随便你信不信!就算你不信,你也改变不了他身体里流着这世上最肮脏的血液,他的出生就带着罪恶,他……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上!这样的人,你确定你还要喜欢他爱着他?而不是有多远离多远?”陆颖萱挑着眉,一字一句极尽恶毒之能事,“他和宋玥,你以为若非他们是皇帝的私生子,为何会比所有名正言顺的皇子公主们都受宠?”
姚景语怔了一下,的确,陆颖萱说的她没办法反驳。若不是自己的儿子女儿,为何太子一派尽灭,皇上却对宋珏和宋玥捧若至宝?
她看着陆颖萱,语气不怎么好:“你说这些,就是想让我远离宋珏?”
陆颖萱弯着唇,笑而不语。
但凡一个头脑正常的女人,在知道宋珏如此肮脏的身世之后,难道不应该对他敬而远之吗?跟着宋珏有什么好处?他也就除了那一张脸能看!南越如今的老皇帝已然花甲之年,还能护着他几年?新皇登基,大概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陆颖萱反正是觉得姚景语大约就是看上了宋珏的相貌和身份,还不至于为了和他在一起什么都不顾!让宋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深爱着且不遗余力维护着的女人背叛自己、抛弃自己,似乎……比要了姚景语的性命让他伤心还要有趣!
再者,这种杀人不见血的刀子,到头来,谁也追究不到她的头上!
只可惜,陆颖萱想的虽好,但让她失望的是,她在姚景语脸上来来回回逡巡了好几遍都没能找到任何让她期待的神色。
有些失望,亦有些不甘心,陆颖萱就咬着牙道:“难道刚刚我说的那些你都不相信?”
姚景语并没有回应她,只是笑了笑——
信如何?不信又如何?陆颖萱告诉她这些事儿难不成还是为了她好?她为什么要让她奸计得逞?
“多谢郡主的款待,我这就先告辞了!”说完,转身就走。
陆颖萱不敢置信地盯着姚景语洒落离开的背影,眼看着她已经走到了门口,终是忍不住气急败坏地冲着她的背影道:“姚景语,你不听本郡主的话,迟早有你后悔的一天!”
姚景语忽然顿住步子,转回头去,朝她露了个灿烂的笑容:“其实说来,我还是应该感谢郡主的,你让我对宋珏的了解又多了一分。”
“你——!”陆颖萱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在原地跺了跺脚用以泄愤。
彼时,姚景语带着静香和妙菱出了东盛茶楼,就扭过头神色严肃地对二人道:“今天你们什么都没听到。”
二婢一个激灵,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她们怎么都没想过自己会听到如此的惊天秘密,这会儿脸上已然是吓得血色全无——
自古以来,但凡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刻妙菱更是全身发软,若不是静香搀住了她,这会儿她早已瘫在地上起不来身了。
“是,奴婢遵命!”静香掐了掐掌心,尽量让自己惊慌失措的心绪平静下来。
妙菱也赶紧附和着道:“奴婢,奴婢也知道了!”
姚景语一路怀揣着心事回了府,恰好在府门口遇上了刚刚从宫里回来的姚行之,彼时,姚行之面色冷凝,看起来心情比他还要不好。
“爹!”姚景语上前打了个招呼。
姚行之正吩咐身边小厮将姚景昌等人喊去他的书房,看样子行色匆匆的,但这会儿见到姚景语他还是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个笑脸:“小语,找爹有事情?”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她爹都没心情发现她是刚刚才回府的?
不过这样正好,免得她还要找理由去搪塞:“没事,女儿只是过来和爹行个礼。”
姚行之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回院子里去吧,爹现在还有事情。”
姚景语听话地点点头,进了锦澜院之后,她重重地呼了口气,脑子里就开始梳理起了之前陆颖萱和她说的那番话。
想得太出神以至于进屋后甫一见到床帐里若隐若现的那个熟悉身影时,姚景语下意识地就叫了出来。
“小姐,怎么了?”静香等人赶忙跑了进来。
“没事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回头有事我再喊你们!”姚景语立马转过身去,一个劲地把人往外推,然后站在门口探头四处看了看,这才将门一把关上。
然后就脚下生风地快速走到了床榻边,掀起幔帐一看真的是宋珏,这人坐在她的床头就跟一尊雕塑似的动也不动,姚景语也不知道她在苦思冥想些什么,就有些急促地上前压低声音道:“你怎么突然跑过来了?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这会儿虽然已经傍晚时分了,但是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呢!要是被发现了,她家里人对宋珏的印象恐怕又要加上一次负分。
“本王等你一个多时辰了!”宋珏忽然抬起头看着她,他的眼睫浓密纤长,这会儿扑闪扑闪地颤动着怎么看起来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再加上这听起来绵软又透着些委屈的声音……
姚景语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化开来了,宋珏一直都是强势而又高高在上的,就是在她面前也很少有示弱的时候,什么时候会露出这么一副讨乖卖萌的表情了?
“那……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联想起自己刚刚一开口就是凶神恶煞的质问,姚景语觉得她就是在摧残祖国茁壮成长的小树苗,因此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就努努嘴,声音也软了下来。
宋珏却趁势站起身一把将人抱到了怀里,他的身形高大,几乎是将姚景语整个地给笼罩了起来,姚景语还没回过身来,就听得头顶上方传来他有些发闷的声音:“就是想你了,想要每时每刻都能见到你……”
肉麻不肉麻?
姚景语的脸上悄悄爬上了一抹绯红,但心里却跟打翻了蜜罐一样甜到发齁:“怎么突然这么说?”
宋珏不回答她,只是抿着唇将人紧紧地抱着不放。
半晌,他忽然放开她,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俯下身双目灼灼地盯着她,踌躇了许久才开口:“小语,如果……如果以后你发现本王曾经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会不会生本王的气?”
姚景语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道:“那要看是什么事情了!”
顿了下,她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瞪大了眼睛,哦了一声,故意逗他:“你该不会是背着我碰了别的女人吧?”
“胡说什么呢?”宋珏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就抬手用力捏了下她的鼻子。明明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严肃气氛,这么一闹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那就没事啊!”姚景语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弯起来好像月牙一样,就很大方地笑了起来,然后扬着眉毛意气风发道,“我呢,比较大度,轻易不会生气的。所以,宋珏,这样的好女人被你给碰到了,你是不是应该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里,听她的话,以她为尊?”
宋珏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回应一番这般古灵精怪的话,一时间有些怔怔地看着她泛着精光的盈盈水眸,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泛起了一丝暧昧。
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胡闹然后又一发不可收拾,宋珏就把手松开,然后左手握拳抵在唇边假意咳了声,径自走回床榻上坐了下来,又微抬着下巴问她:“之前你去哪了?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宋珏一问,刚刚那些被姚景语抛到脑后的事情忽然又一股脑儿窜了上来——
她不知道陆颖萱的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关于当年的事情宋珏到底知不知道又或者是知道多少……这件事情太敏感了,姚景语也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
“怎么了?”见她皱着眉咬唇一副为难不已的样子,宋珏就有些奇怪,难道还有什么是不能和他说的?
“宋珏,你和陆颖萱,你们之前有过交集吗?”姚景语左右权衡了一番,这才拐着弯的问出口。
宋珏脸色快速地变了一变,随后甚至勾了勾嘴角,就了然道:“你刚刚是去见她了?”
姚景语本能地点点头,宋珏垂了下眸子:“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说,她说……”姚景语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最后心一横,就闭了下眼睛,干脆一口道出:“她和我说了太子、太子妃还有皇上当年的纠葛。”
“呵——!她是不是还跟你说本王其实是皇上的儿子?”宋珏嗤笑一声。
姚景语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样子,就蹬蹬蹬地跑了过去努着嘴在他的脸上左右打量了起来,宋珏将人一把捞到自己的腿上坐着,眉峰上挑,问道:“如果本王说她说的七分真三分假你信不信?”
“你都知道?”姚景语一脸惊讶的样子。
“知道啊,本王不是和你说过那女人死的时候本王就在暗中看着吗?”宋珏瞥了姚景语一眼,说得漫不经心。
“那……”姚景语一面抠着自己的手,一面琢磨着该从何问起,实在是陆颖萱的那番话半真半假里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了。
宋珏看透了他的心思,就主动解释道:“本王的的确确是那对夫妻的儿子,如假包换,而宋衍和那女人有染也是事实。”
宋珏搂着她的腰肢,就和她说了一个与陆颖萱口里有些相似但又并非完全相同的故事——
宋华沐当初的确是和李妍一见钟情,但是情深的那个是李妍,宋华沐固然喜欢,可其中多少夹杂着利益关系,原本费尽心思求娶的时候就是看中了她东华国公主的身份。
后来宋华沐被宋衍打压得越发厉害,又看出了宋衍对李妍有不一般的心思,故此就献上了自己的妻子。李妍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无奈却抵不过宋华沐百般的诱哄与哀求,只能为了他假意逢迎。只不过宋华沐大约也没有想到他会赔了夫人又折兵,非但没能换来宋衍的器重,反而,宋衍对李妍的占有欲越发浓重,甚至接连赐下侧妃、美人暗中监视不准宋华沐进李妍的房间。
久而久之,宋华沐即便再能忍,在面对着李妍的时候多少也有了些不同,而李妍在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恐慌,便想着要生个孩子下来挽回宋华沐对她的感情——
宋珏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生的。
只不过事有不巧,有了宋珏的那段时间,李妍和宋华沐的唯一一次恰好是宋华沐醉酒之后所为,他醒来后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因此宋珏生下来后,宋华沐根本就不相信他是自己的儿子,也因此对李妍更加疏远……
而这一切的后果,宋华沐和李妍二人的共同憎恶,全都转嫁到了宋珏的身上。
直到宋玥的出生,两人的关系才缓和了起来。
到了后来,宋珏和宋玥渐渐长大,宋华沐和李妍的感情或许是真的好了起来,李妍渐渐开始拒绝去见宋衍。
太子府被赵侧妃和宋华芙撞破那一次,如无意外应当是宋衍强迫的李妍,当时凌皇后也在府中,事情闹得很难看,当着宋华沐的面凌皇后与宋华芙将李妍骂得狗血淋头,而当时,宋华沐非但没有站出来为她说话,反而是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
至此,这一耳光也将李妍的希望彻底打碎,但到了那个时候,她依然深爱着宋华沐,想着一死定然能让他将自己记在心里一辈子……
姚景语听着,眼中隐隐就有了些水雾,她随意抬手抹了把,那三个人之间的是非对错她不想去评论也没有这个资格去说三道四,但是却越想越替宋珏不平,以至于怎么都控制不住眼中的涩意——
若非是亲耳所闻,她是真的不敢相信这天下间竟会有如斯父母,宋珏当初才多大,他又知道什么?可是却替那些肮脏的人担下了所有罪孽的后果。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是太子妃和你说的?”姚景语侧过身子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宋珏恍惚了一瞬,然后轻应了一声:“她死前的那天晚上,本王去找过她,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她口中得知的。原来每次她和宋衍做过那种事情之后,都会偷偷地喝一碗避子汤,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有宋衍的孩子。”
“那皇上为什么会对你们是他的孩子这件事深信不疑?”李妍喝下避子汤一事,宋衍不知情,但他怎么就能肯定孩子一定是自己的呢?
宋珏讥诮一笑:“李妍在怀上宋玥的那段时间里只和宋华沐有过夫妻之事,在怀上宋玥一个月之后,她又算计着时间和宋衍有过来往,没多久她就告诉宋衍自己怀上了他的孩子,诊断的太医是提前买通的。最后生产的时候又买通了稳婆谎称宋玥是早产,以至于宋衍对宋玥的身份深信不疑,实际上她根本就是足月生下来的。”
说来李妍为了宋玥费尽心思还是从他的事情上得到了教训,宋珏想想都觉得可笑,为自己有这种母亲觉得可笑。
“那你呢?皇上又是怎么确定的?”姚景语紧张得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迫切地仰起脖子看他。
“因为,本王在李妍死的时候伪造了一封深情款款的遗书,故此,宋衍至今仍然以为李妍对他深爱不移,而且也确定本王是他的儿子,那遗书中说本王是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让他一定要好好照顾本王……”宋珏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前世的时候,没有这封遗书,并且撞破奸情的人也不是赵侧妃和宋华芙,而是他!
彼时,宋衍本就不确定他是否是他的儿子,再加上又固执地认为他也是逼死李妍的罪魁祸首之一,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这张和李妍极为相似的脸,但即便留下了性命,宋衍厌恶他,所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直到后来,宋衍不知从何处知晓了他真正的身份,一怒之下将他送上了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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洒狗血第一波,还没撒完,明天继续,更大一波狗血正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