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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子收完,最高兴的就是孩子,在麦秸垛上蹦,爬上去,滑下来,完全不知道热和累。
大人们也会在场子里起一堆篝火,把一些半黄未熟的杂苗麦子放火上烤,麦子香味传的老远老远。
这是大人孩子都喜欢的味道,还有一些胆大的去捉一些蚂蚱、知了烤来吃,边吃边吓唬孩子,看着孩子被吓的哭闹,均哈哈大笑。
沈华除了猫狗和老鼠不敢吃以外,就没有她怕的东西,所以在沈老四抓着焦熟的知了来吓她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接过送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吃起来,倒把沈老四唬了一跳。
春河原本是怕的,可看到沈华吃的香,也有些馋,缩着脖子问:“二姐,好吃吗?”
“比肉好吃!”沈华嘴馋的看着沈老四,很想开口再要一个,可二十多年的素质教育让她做不出开口要吃的这种事。
嘴巴可以强硬,眼睛里的渴望瞒不了人,沈老三撸下一串知了递给沈华,勾起嘴角,笑着说:“咱家花儿可不是一般姑娘!”
沈华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正好看见春河盯着手里的知了,忙把目标转移过去,“小河,吃吗?真的好吃!”
春河想吃又不敢,手试试的伸了几回又缩了回去,最后沈华不耐烦,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一个,“我不骗过你,真的好吃,你尝尝。”
春河撇着嘴要哭,可能是进嘴的东西确实有些香味,他不由自主的嚼了一下,这一吃吃出想头来了,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这顿杂虫宴就表示着麦收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村长领着人挨家挨户收田税,今年老天赏脸,收成不错,各家交税的时候不拖沓,村长也高兴。
虽然沈家如今不用交税,但村长还是来坐了一坐,和沈老头闲话两句,无非是夸沈家日子会越来越好过,要记得帮衬村里,沈老头自然应着。
……
往年收麦子的时候都会下雨,这好像就是自然规律一般,所以沈家沟的人都是紧着把麦子收回粮仓,等第一场雨后再拉到场子里去晒。
这期间大人孩子都能歇几日,春河记挂着烤麦子和烤知了的味道,闹着要出去捡麦穗,春溪不想他闹王氏,便拉着春山和沈华,商量着:“要不咱明儿早些起去捡一些。”
有个这样的大姐,真是福气。可第二天四人到底没出的去,半夜就下起了暴雨,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水是从天上倒下来似的。
春河耷拉着脑袋坐在小爬爬上看雨,不一会便把这事忘到脑后,专心的去看蚂蚁了。
暴雨下的又猛又急,来的快,去的也快,到了晌午的时候居然又重新开太阳了。
“姐!有彩虹。”春河用手指着彩虹喊。
沈婆子抬头看了一眼,笑着说:“别指,指了就不见了。”唬的春河连忙把手指收回来。
下过雨的天空瓦蓝瓦蓝的,像一面澄亮的宝石湖,上面架着一座五彩的桥,连空气里都是舒爽的味道。
下完了雨就该种玉米和大豆了,老天爷不让多歇几日,农家户们只略休整了一日便又下地去了。
沈老头到了地里,瞧见老大家几个孩子在捡麦穗,其实每年都有人捡,特别是收成不好的年,大人孩子整夜的不睡在各家地里捡,一个麦季下来也能捡一大袋子。
沈老头这人正派,从不愿占这些小便宜,交代完孩子们就在自家地里捡,也就随他们去了。
到了傍晚在院子里烤麦子的时候,大姑红着眼来了。
见状,春溪忙把几个表姐妹招呼过来一起吃,沈婆子沉着脸把沈成兰拉屋里去了,一进屋就劈头盖脸的数落起来,“你都当娘的人了咋回事,你的眼泪水跟天上的雨似得,不值钱说下就下?你这哭红了眼上门晦气不晦气,啥事值当你哭,有啥事你不能好好着说,李海生欺负你了?老李家又拿儿子说事了?”
沈成兰不知声,就一个劲的摇头,气的沈婆子把她往外推,“走走走,瞧见你这个样儿我就八肚子来气,你赶紧家去,回你家哭去。”
沈成兰瞧她娘真个来气了,支支吾吾的说:“不是为了那个事。”
沈婆子一只手扶着腰,紧皱眉头问:“那为了啥事,你倒是说啊!”
“家里麦子收的不及时,叫淋了雨,爹娘让我来……来佘点粮食。”沈成兰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沈婆子竖着耳朵听才听见了。
“啥?佘粮食?咱家那么多地都收完了,咱村里几百户人家,家家都收完了。李家不过三十亩地,男人也不少,咋就叫雨淋了?”沈婆子横眉竖目的瞪着大女儿,大有对方不给个满意的解释就去找李家问个明白的架势。
“家里分了家,个个都盯上了两亩地的免税田,后来没法子,这两亩地就暂时不分,挂在爹娘头上,打了的粮食五家平分。咱是老大,孩子又多,就孩子爹一个人,公爹他干活……娘也是知道的,婆婆倒是下力气,就是不顶用,所以,就没抢的及……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下雨……”
沈成兰这一段一段的话也只有沈婆子能听明白,意思就是大房分了家,地是双份的,干重活的只有一个,其他四个兄弟没一个人过来帮手。
抢收抢收,是和老天抢饭吃,这李家人真有意思,李家老两口也有意思,大儿子地里麦子抢不急收,不出面让其他儿子帮忙,反倒是淋了雨到亲家来借粮食。
沈婆子怒极反笑,“我的头就这么大啊,挂了免税田养了李家其他人,我的女儿女婿外孙女没粮食吃。既这么着,让他李海生住到咱家来,你几个弟弟贴补贴补也够你一家子口粮,我做什么要便宜姓李的,打的好算盘,这世间哪有这等子便宜事,忒欺负人!”
沈成兰心里也知道婆家不讲理,不然也不会哭着回来,想到明年大女儿就要嫁人,连给她帮手的人都没有了,想到这,更是委屈。
沈婆子突然转了话锋,问道:“李海生咋说?”
沈成兰头埋的更低了,不好意思把丈夫的话拿出来说,沈婆子见她这副样子就明白了,气哼哼的拍着桌子,“你就在家住着,我看他好不好意思上门,上门来我也有话说!”
何氏和陈氏都不怎么喜欢这个大姑子,原因就是一年到头都苦着一张脸,没有笑模样,好像各个欠她十万八贯钱似得。
小陈氏虽是新妇,但她聪明,跟着几个嫂嫂的路子走,绝对不会错。
全家就王氏对她稍热情些,张罗着吃住,沈华看在眼里,想到那日听来的话,琢磨着是不是该给王氏提个醒。
下晚沈老头他们从地里回来,听沈婆子把事说了一遍,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安心住着。”
几个弟弟也这么说,沈成兰脸上才露出笑意,有娘家撑着,才没人敢欺负她。
晚饭时,何氏瞟见饭桌上专放在沈成兰和几个孩子跟前的一盘子炒鸡蛋,眼角抽了抽,脸拉的老长,可看着对面几人黑瘦黑瘦,眼窝都陷下去的疲惫模样,撇开了眼没说啥。
沈老二看在眼里,在桌子下面拍了拍何氏的手,何氏白了他一眼,沈老二笑了起来,何氏扭过头,憋了憋,也扬了扬嘴角,招呼着说:“快吃快吃,趁热吃。”
几个女孩吃的真叫狼吞虎咽,沈婆子瞧的眼都红了,偷偷拭了眼角,沈成兰也陪着抹眼泪。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弟弟们的孩子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她的孩子活像个乞丐,看着看着就哀嚎起来。
陈氏最不耐烦人这样,丢了筷子回屋去了,饭吃的这么糟心还不如不吃,吃进去也不舒服。
沈婆子直看三儿子,他只是闷着头吃饭,谁也不理。
“都是你娇惯出来的脾气,”沈婆子把碗往桌上一扽,“她这是给谁甩脸子呢?”
沈老三瞥了眼小陈氏,看的小陈氏莫名其妙,“我?”转头一想,呐呐的说,“莫不是刚刚我给她说……”说着用着摸着小腹,一脸歉意,“三哥,刚刚大嫂在忙,二嫂在屋里,我就问了三嫂,我不是故意要惹她不痛快。”
沈老三摇摇头,叹了口气,“和你没关系。”
“真是大喜事,你啥时候知道的?忙累了一个月,你咋这么不经心?”沈婆子关切的问,这可是老四的第一个孩子。
“啥意思?你怀娃了?”沈老四一脸懵模样,不是在说大姐,好好的他咋就要当爹了?
小陈氏也有些后怕,忙歇下来才注意到自己的月事有些日子没来了,再回起这半个月的辛苦,为了在沈老四面前卖个好,她一点没惜着力气,又挑又抗的,好在孩子结实,她欣喜的又摸了摸肚子。
“可苦了我的小孙子,我去给你煮个鸡蛋,你一会回屋吃。”沈婆子乐颠颠的往里屋去。
何氏听到鸡蛋两个字,眼角又抽了抽,吸了口气冲婆婆喊:“娘,也给我煮个鸡蛋呗。”
要吃大家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