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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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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拓还在那边各种呼唤:“喂喂喂,啦啦啦,咿咿咿,夏小橘你听到了吗?听到请回答!”又粗着嗓子,“是我声音不够大吗?!”

    夏小橘越急越发不出声音,就算能说话,她也不知道要和方拓说什么好。【 更新快&nbp;&nbp;请搜索//ia/u///】

    “我被梨噎住了……”太有爆笑效果了吧?

    “方拓救我……”古装武侠电视剧吗?

    “我要挂了……”嗯,这是我最后的党费。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台词,双手捏在自己喉咙上,怎么挤压也吐不出来。心想,可算知道白雪公主吃的那个苹果是怎么回事儿了,就是被噎死的吧?

    方拓在那边卖力吆喝,听不到任何回音,只当夏小橘误碰了重拨键。二人刚刚在电话里嘻嘻哈哈聊了半小时,按说她也没什么要紧事,他又大喊了两声她的名字,笑着收了线。

    夏小橘欲哭无泪,她还不想壮志未酬,英年早逝啊。她看着屏幕上的亮光消隐,心中悲戚——她还没有好好和方拓谈一场恋爱呢,好像都还没有对他说过,“我喜欢你”这几个字。

    她犹豫要不要给方拓发一条短信,写什么呢?“救救我。如果来不及,记得我喜欢你……”

    是啊,就算方拓立刻打车过来,窒息几分钟后就是不可逆的脑死亡,等他到了,自己也死得透透的了。

    她努力想再咳一下,只觉得梨块像长在喉咙上一样,根本不为所动。

    夏小橘一口气把自己憋了个好歹,心情却稍稍平静了一些,怎么也折腾了一分钟,她还没有窒息的感觉。她集中注意力,试着用鼻子慢慢吸气,咦,果然是通的!

    太好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一半,至少说明气管是通畅的,她不会因为梨子窒息毙命了。

    然而怎么拿出来呢?她想起为了出野外学过急救课程,当时介绍过海氏急救法(哈姆立克急救法),如果被异物噎住,需要另一个人从身后抱住,单手握拳,另一只手拢住,在上腹部以大力挤压,刺激横膈膜,将噎住的食物喷出来。

    可现在只有她独自在家,如何操作呢?这个力道需要向内并向上,夏小橘想了想,找了个椅子,握拳放在胸腹交界的膈膜处,另一只手包上,在椅背上猛地撞了一下。

    然而对待自己毕竟下不了狠手,担心万一心肝脾肺肾什么的破裂了,那可怎么办?最后一刻她还是收了力道,横膈膜没有刺激到,只觉得手背撞得生疼,骨头都要被硌断了,痛得她眼泪都流下来。

    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她心中也平静一些,打开电脑上网,搜了一下,海氏急救法针对的是阻塞气道的异物,她现在还能顺畅呼吸,这块梨应该只是卡在食道上。可是,她也吐不出来啊。

    夏小橘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无奈地抓起小包,带了证件,去看社区医院的夜间急诊。临出门时电话响起,方拓的名字闪现在屏幕上。她踌躇片刻,决定这么难堪的事儿还是先不告诉他,于是把手机捂紧,揣在口袋里。

    社区医院夜里只开了一个急诊窗口,夏小橘站了十多分钟,终于等来值班大夫。她试着对大夫解释,声音很小,而且说不了几个字就有口水要流出来,急忙仰起头,忙乱地在包里翻着纸巾。大夫拿压板压着她舌头看了看,摇了摇头,“这得找耳鼻喉,你还是去大医院看专科吧。”

    夏小橘无奈。时近夜半,她在路边站了十来分钟,总算等到一辆出租,乘上去直奔附近名声最响的大学临床医院。

    在车上又收到方拓发来的消息,“睡了么?刚才是不是又按到电话了?我打回去你也不接。”

    她回复,解释道:“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刚才洗漱来着,没听到。这就睡了,晚安。”

    没想短信刚发出去片刻,电话就响起来,铃声在出租车内格外清晰。夏小橘不好再装听不到,硬着头皮接了起来,纸巾捂着嘴角,含含混混应道:“喂,是我啊。”

    他声音含笑,“没事,就看你睡没睡。”

    “睡也被你吵起来了。”

    “你怎么不说,刚才你电话吵我呢?喊你那么多声都不答应,我还以为你被人绑架了呢!”

    “没……我没听见么……”

    方拓听她声音有异,奇道:“你不都洗漱了?还吃东西呢?”

    “没啊。”

    “那说话呜鲁呜鲁的,像嘴里含了个东西。”

    说话之间,已经到了目的地。司机师傅打表,报上价钱。

    方拓奇道:“你在出租上呢?这么晚去哪儿?”

    夏小橘只得坦白,“喉咙卡了东西,我来医院看看。”

    “不是鱼刺吧,白天没听你说呢。”方拓那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家医院呢?先去挂号,我这就过去找你。”

    “哎不用,没大事儿……”

    “别那么多废话,”他佯作发怒,“快说在哪个医院!”

    夏小橘挂了耳鼻喉科的急诊,没想到半夜三更,前面还有两三个人排队。一个小房间,门半开着,里面说什么都听得到。

    前两位是小朋友。第一个就是晚餐被鱼刺卡了,家人喂了醋,塞了馒头,到了夜里依旧疼得睡不着,爸妈抱着急匆匆赶来医院。难免被医生教育了两句,不要用土方法处理,真的刺破食道麻烦就大了。医生拿上镊子,两秒就夹了出来。

    夏小橘想,我这梨子怎么取,要用钩子吗?

    第二位小学生是急性中耳炎,医生处置后开了滴耳液,嘱咐第二天来复诊。

    第三位是个年轻人,自述下颌骨和耳朵交界处疼痛,张不开嘴。他傍晚去游泳了,担心是泳池水不干净,耳朵里进水发炎。医生没看耳朵,让他活动了一下下颌,说道:“td,要去口腔科。”

    夏小橘一愣,看年轻人也木然站着,估计都被医生一句“td”震住了。不是自己的科室,也不能骂人呀。

    医生继续解释,“全称是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征,有可能是单侧咀嚼过度,也可能是因为磨牙。休息两天就能好转,具体的明天去看口腔科吧。”

    夏小橘长吁一口气,幸好不用面对一场医患大战了。不过,这简写也够给力。她想着想着,不禁暗笑起来。

    下一个便轮到她。夏小橘有些心虚,她刚才笑了半天,若是说了就诊的原因,只怕自己才真的会成为笑柄吧。她羞愧地回头,好在后面没有新的患者跟上,心下松了一口气。

    照明灯打过来,舌头被压舌板压了一下,夏小橘感觉到医生一边看,一边拿什么器械戳了戳那块冥顽不化的香梨。她翻了翻眼睛,等着医生问询,再商量处置方案。斜眼瞟了一眼操作台,也没看到类似钩子一样的器具。

    正走神呢,医生二话没说,手中的器械向下一压。

    夏小橘只觉喉头一松——梨子已经被推了下去。

    让她惶恐不安,以为要命丧于此的元凶,就这样被解决了。

    这就完了?这么简单?她顿觉呼吸顺畅,神清气爽。夏小橘对着戴了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的中年医生千恩万谢,感觉自己都要爱上这位神医圣手了。

    她喜滋滋出门,走到前厅,正看到方拓迎面推门而入,一脸焦灼。

    他三两步跑到夏小橘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看完了么,没事儿吧?”

    夏小橘羞愧尴尬,支吾道:“没,没啥事。”

    “鱼刺拿出来了?”

    她摇摇头。

    “急诊解决不了,得明天再来?”

    她不好再隐瞒,“不是鱼刺……”

    “那是怎么了?”

    夏小橘嗔道:“都怪你。”

    “啊?我?”

    “都怪你给我买香梨……我刚才着急给你打电话……那个……”她忸怩着,简略说了经过。

    “没事就好,吓我一跳。”方拓佯作擦汗,揽着夏小橘的肩膀向外走,“不过,你是说,你吃梨噎到自己了?”

    他语气正经,但夏小橘听得出,他尾音里有强忍的笑意。她羞惭地想从方拓臂弯中挣脱,晃了晃身体,没得逞。

    方拓继续问:“要来医院?”笑意更浓。

    “那人有失手嘛!”

    方拓终于笑出声来,“哦对,你有失蹄。”毕竟是在医院,他笑得收敛,努力压低声音,憋得肩膀一颤一颤的,“我这个女朋友,可真是个活宝。吃个梨都能噎着。以后我得小心点儿看住你,这个世界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夏小橘气恼,“刚才我吓死了,以为自己要挂了。你还笑?还笑!”说着胳膊肘在他胸口一顿乱戳。

    方拓告饶,“别别,我错了,姑奶奶。再戳我就要进急诊室了。”

    二人走到大楼外,夏小橘讲了刚才黄骏打来的电话,说自己有些担心莫靖言和邵声。

    方拓倒不太在意,“师父和莫莫姐处理得来,就算要担心,也明天再说吧。我先送你回家,今天是真的被你吓一大跳。我刚才路上就想,要是普通鱼刺,你不至于跑来看急诊,我真担心刺破喉咙出血什么的。”

    夏小橘想起他匆促赶来时关切的神色,心中一暖,正想着牵起他的手,却听方拓话锋一转,“谁想到,是噎梨呀。”

    他自己乐起来,“小橘,你知道吗,有一首特别著名的歌,就是唱给你的。”

    “什么?”她一愣,旋即明白。

    这边方拓已经哼起来,“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名字叫做耶利亚……耶利亚,噎梨噎梨呀,神秘耶利亚……耶利亚,噎梨噎梨呀,我一定要找到她。”

    刚刚涌上心头的柔情立刻消散,夏小橘又好气又好笑,追着要打方拓。他在前面不疾不徐跑着,总和她差一步的距离,边跑还边哼着歌。

    “耶利亚,耶利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好不容易揪住他的衣角,两个人都已经跑得气喘吁吁。

    方拓摆手,“不跑了,大半夜的,再跑跑饿了。”

    夏小橘也喘着气,点了点头。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又“噗嗤”一声,一起笑了起来。

    走到大路上去打车,已经将近半夜两点,出租更是稀少。好不容易过来一辆,从二人身后赶过来一位胳膊打着绷带,用三角巾吊起固定的患者。

    夏小橘自诩已经是非病号了,和方拓退了一步,把出租让了出来。

    看着出租远去,方拓叹气,“哎,师傅,忘了说,我们这儿有位名人呢!名字叫做耶、利、亚!”

    夏小橘扬手,作势要打,却被方拓握着手腕向前一带,整个人便撞到他怀里。

    方拓依旧在笑,她的脸颊贴在他大衣上,能感觉到胸腔欢快的共鸣。他笑了一会儿,将她抱得更紧,轻叹一声,“小橘呀,其实,我刚刚也很害怕。看到你没事,我真的太高兴了。”

    她伸出手来,环住方拓的腰,双手在他身后交握,内心安稳而庆幸。

    “看来是不好打车了。”方拓抬起头,眺望长路尽头,缓缓说道,“要不,去我家吧?”

    “啊?”

    “走回你家,四公里,要将近一个小时。”

    夏小橘有点紧张,“你家就近了?”

    “不近。”他顿了顿,“不过,有夜班公交。”

    话音未落,两道车灯的光柱射了过来,越行越近。

    “我刚刚就看到了。”他说,“走不?”

    公交车停在二人身畔,车门打开。方拓扬了扬下巴。

    生死关头都过了,还怕什么?想到这儿,夏小橘大义凛然,果断地点了点头。方拓拉起她的手,笑着跳上公交。

    和他并肩而坐,看着窗外静谧的城市光影,夏小橘心若擂鼓,但也有一丝甜蜜。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去,倚在方拓肩上。

    当时有那么一瞬,真以为自己小命休矣,当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对方拓说,也从来没认真地亲过他。人生多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