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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墓地之中,落叶随风而来,飘零在一座座坟丘之上,尽显萧条。墓地中央的帐篷依旧火光耀眼,周遭的空气被炙热的温度所蒸发,那些随风飘零的落叶还未靠近变得焚烧成灰烬。
帐篷中,锋利笔直的燚剑悬空而立。
金翼蝠王满头热汗的坐在帐篷外,浑身通红,他感觉自己身上的汗毛都已经被烧光了,实在是太热了,但是帐篷中的剑没有发话他又不敢离开,只能硬着头皮干坐在这儿,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少年赶快回来,要不然的话自己真的就快被烤熟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金翼蝠王实在是坐不下去了,起身作揖,嗫嚅道:“要不,我去看看他吧!”
话音落下,金翼蝠王却是迟迟不敢抬头。
“不必了!”燚剑的声音在金翼蝠王脑海中闪过。
金翼蝠王抬起头的瞬间,忽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远处,一道瘦弱的身影缓缓朝着帐篷走来,他的身影笔直如剑,步伐坚定不移,近了方得见那血丝遍布的双眼中再没有任何的悲痛和绝望,只有冷漠,那是一种冰冷彻骨的寒意,寒意中饱含着苍白与麻木。
金翼蝠王怔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
“你没事吧?”当少年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金翼蝠王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少年的脚步停下,却没有回头:“暴猿和雪狐一家子的尸体还在山洞里,它们的灵气没人敢碰,我们等你突破后再离开!”
金翼蝠王蹙了蹙眉,心中却是淌过一丝暖流。
燚剑说过,生灵境三品便能化为人形,他现在的修为是生灵境一品圆满,距离生灵境三品还有两个品级,按照常理而言三日内连续突破两级本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暴猿山洞里足足有五具纳气境九品的尸体,其中蕴含的灵气怕是比他一年吸收的都多,这么想来或许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这么多年他的修为没什么太大的进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这该死的地方根本没充裕的灵气,如若不然的话他怕是早已突破到生灵境三品化作人形了。
对于这一庞大的灵气他一早就心动过,可他担心的是万一在他吸收灵气的过程中少年独自离开了怎么办?
所以,这几天他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少年边上,一来是实在担心,二来是不想出了漏子。
听到少年这话,金翼蝠王心中自然是感动,可是他依旧不敢就这么离开,那铜铃大小的眼珠子转向帐篷中的燚剑。
少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头也没回就猜到了金翼蝠王的心思,于是道:“放心吧,燚叔也会等你!”
帐篷中,燚剑轻微震动起来,一道声音传入金翼蝠王的脑海中:“去吧!”
金翼蝠王眉头舒展,嘴唇上扬,多余的话没有说,转过身,张开金光熠熠的翅膀朝着暴猿的山洞飞了过去,速度极快,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抹金色的流星。
金翼蝠王离开后,少年走进帐篷中,坐在边上,从那没有桌腿用墓碑堆砌而成的桌子中抽出几块木板,然后拿出床边的石刀,专注的在木板上雕刻起来。
燚剑就这么悬浮在空中,仿佛静止了般再无动静。
少年雕刻的很认真,木屑从手中落下在脚边慢慢堆积。
一夜无话。
八个时辰过去了,暴猿的山洞之中灵气搅动,周遭的草木灌丛还是摇晃,妖兽们在远处眼巴巴的望着那个方向。
“蝠王大人又要突破了!”
“这么多灵气不知道吸收后大人会突破到何种地步”
“……”
没有人质疑暴猿山洞中的人的身份,少年从不吸收妖兽尸体中的灵气是整个森林都知道的,而现在的森林中,除了少年自己和金翼蝠王再没有第三个人敢踏进暴猿的山洞一步,所以此刻在山洞中吸收灵气者必然是金翼蝠王。
山洞中,五具已经冰凉的尸体呈五角状摆放,金翼蝠王盘膝坐在正中央紧闭双眸,澎湃的灵气从五个方向涌来形成了一条条实质的锁链缠绕在金翼蝠王的身上,金翼蝠万那巨大的双翼展开,与此同时,那一条条好似锁链的灵气开始柔化,如同烟雾一般钻入他的鼻腔之中。
金翼蝠王的气息开始如沸腾的水一般咕腾起来。
另一边。
墓地里,帐篷中,枯燥和寂静依旧充斥着整片空间,只剩下石刀刻画木板的声音在继续。
少年脚边的木屑如同一座小山,淹没了他的脚踝。
在他边上已经雕刻好了一个墓碑。
墓碑上写着暴猿之墓四个正楷大字。
……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四十八个时辰。
森林那头,暴猿的山洞外可怕的灵气如同漩涡一样搅动着,方圆一里的铁树开始剧烈摇晃。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传来,如同爆炸一般。
金翼蝠王用双翼护体直接冲开了山体,从山洞上方破石而出,高空中,金灿灿的双翼护着他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蚕茧。
那种金色比以前内敛了许多,给人的感觉也不再那么锋芒毕露,而是一种铅华洗尽后的无坚不摧。
森林中,无数妖兽抬起头满眼艳羡的望着这一幕。
在他们的感知中,金翼蝠王的气息更加深不可测了,很显然,这是突破了。
“哈哈哈……”
金翼蝠王的笑声从金色蚕茧中传来,他的双翼慢慢张开,那一刹那金光万丈,难以睁眼。
……
墓地里,帐篷中,少年脚下的木屑已经堆到了膝盖处,他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他那握着石刀的手还在继续重复着机械般的动作。
在他边上,已经整整齐齐的叠放着六块墓碑了,有五块墓碑重叠在一起,还有一块单独放在一边。
终于,少年他抬起了手,最后一块墓碑的最后一笔已经完成。
他放下石刀,手里握着那刚完成的墓碑怔怔出神。
良久,他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收拾好行李,穿好那并不合身的黑袍,抱着七块墓碑走出了帐篷,燚剑跟在身后。
少年在密密麻麻的坟丘中找到一块稍显宽敞的地方,然后熟练的挖了五个坑,随即将五个墓碑分别插入土壤之中,而后又将土壤拍实。
这五个墓碑赫然便是暴猿和雪狐一家子的。
他或许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他却并不能说是麻木不仁。
雪狐大儿媳的墓碑看上去稍大,因为这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还有那个雪狐崽子。
他本来想单独为雪狐崽子立一个碑的,但是想到之前雪狐大儿媳妇儿孤注一掷的想要救活孩子的场面他改变了主意,他想把孩子留在母亲身边,或许更合适一点吧。
诚心诚意的鞠了三个躬之后,少年背着行囊抱着怀中还剩下的两个碑又走进了帐篷。
他将帐篷中东西都给砸了,清扫了,唯独那一沓由他无数个早晨刻写的浪人兵法和狼人三十六计他没舍得摧毁,却也没带走,他想就这样放着吧。
燚剑始终跟在他身后,很安静,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打扰他。
终于,帐篷清理干净了,他小心翼翼的拿出怀中那两块碑,仔仔细细的擦了又擦,凝睇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蹲下身用双手刨出两个深坑,鲜血将深坑染红,少年将手中的泥土和血擦拭干净后才拿起墓碑,将墓碑放入土中。
墓碑上分别写着“吾父之墓”和“吾母之墓”。
他终究是个孩子,他想或许将墓碑埋在帐篷中,他们就不会受到风吹雨打,能够安心休息了。
这时,一声闷响传来,少年重重的跪了下去,狠狠的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额头已经磕破,鲜血随着眉间流了下来。
少年身后,燚剑微微颤抖起来,如同一个被感动的观众。
“父亲,母亲,孩儿拜别了!”
他没有流泪,通红的双眼却无法隐瞒,他没有说太多的话,但是哽咽的声音却替代着千言万语。
深吸了一口气,少年站起身:“走吧,燚叔!”
燚剑震动,仿佛在应答,紧接着咻的一声射向少年,却没有伤及后者半分,而是直接钻入了少年身上的黑袍之中。
与此同时,黑袍之中开始浮现出一把栩栩如生的火红长剑。
少年回头凝望了一眼帐篷,望着那两块孤零零的墓碑,心中虽不是滋味,但是他知道,必须离开,才能真正强大起来,必须强大起来,才能为父母报仇。
少年的脚步依旧坚定不移,背脊仍然挺得笔直。他很坚强,不幸和悲伤或许能令他流泪,但还不够压弯他的脊背。
墓地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笑呵呵的看着他。
当少年看见那人之后,不由怔了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