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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平一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所以,我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粱惟道:“你为什么会说‘自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你对自己评价不高?——觉得自己没有可取之处?”
“没有。”乔平一笑道,“我只是想到辛瑜不会喜欢一无是处的人。”很明显,辛瑜是喜欢他的,就算是现在——只是现在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了。辛瑜很“无欲无求”,很多事情,只要不麻烦他就可以接受,太麻烦了他就会拒绝。
乔平一想,自己现在对辛瑜来大概是一个非常大的麻烦。“我对自己的评价嘛,大概是有些糟糕,但不是一无是处。”
“糟糕吗?”粱惟道,“你觉得怎样的行为是糟糕的?”
乔平一陷入了思索中。
粱惟道:“你很在意辛瑜的看法?”
这个问题好回答,乔平一爽快地道:“对。”
粱惟道:“如果你担心辛瑜对你有负面看法,那你就直接问他。”
乔平一有些愣,“嗯?”
粱惟道:“你可以直接问他是不是觉得你糟糕,他应该会回答你——你觉得他会回答你吗?”
乔平一道:“会。”
粱惟道:“那你直接问他。”
乔平一有些迟疑。
粱惟又道:“你担心你问这个问题,会让他对你产生不满(或其他负面情绪)?”
乔平一摇头,“辛瑜喜欢坦率的人。”他笑了下,“当然,要合理的坦率,不能太蠢太不合逻辑。”像庄扬,不说他别的方面如何,性格上其实他还挺坦率的,但辛瑜就并不喜欢他。
粱惟道:“要合他的审美。”
“对。”乔平一看着粱惟,他有点明白辛瑜为什么欣赏这个人了,这才认识几十分钟,他已经发现这人的一个优点了:聊天不费劲。“嗯,我会去问他的。”
粱惟点头,然后又重新拾起了老问题,“你对你那个朋友好像很愧疚,是因为在你危难时挡在了你前面?你觉得是你害他受伤的?”
“有点这个原因。”乔平一道,“我从头说起吧。他妈和我妈是朋友,他比我小十岁,我第一次见他时,他才几个月大。我家和我同辈的人,没有小我这么多的。所以,我觉得挺新鲜的,就把他当成了小弟弟,但和一般的亲戚还是不能比,我是说我和他不算太亲近,因为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见面并不频繁,另外年龄差太多,也玩不来。”
粱惟道:“然后呢?”
乔平一道:“本来一直就是那样的。今年起,有些事突然变了,他开始介入我的生活,有点打扰到我了,但我没太在意,因为那种程度的打扰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粱惟点头,这个男人是个被人跟踪了好几年也不“太在意”的人,被朋友“打扰”一下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事。
乔平一道:“其实我对他不太客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挺崇拜我的。”
粱惟道:“方便聊一下你对他多不客气,他又是怎么崇拜你吗?我有点好奇。”
乔平一把他打过庄扬的事说了,也说了一起出差时的一些事,还有就是日常相处时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事。
粱惟道:“你对他有些特别,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对其他朋友和对他是不同的,是有区别的。”
乔平一皱眉,他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是有区别,他给我制造了一些麻烦,我有些烦他,但又不得不笼络他(毕竟是很熟的人,当时我还不想把关系闹僵也没想过要断交),他还挺容易被笼络的,他不搞事时,其实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粱惟道:“我的感觉是:你没把他看成平等的朋友,你是俯视他的。”
乔平一同意,“对。”
梁惟沉默了几秒,道:“我有个猜测,可能对你会有些冒犯。”
乔平一笑了,他挺感兴趣,“你说。”
粱惟道:“你在控制他,当然,并不是什么恶意的控制,你是需要他‘听话’。他乖巧时,你心情愉悦,所以对他比较好;他不乖巧了,你便厌恶他,想甩开他。”
“……”乔平一沉默了,粱惟话中的人很恶劣,而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过了会儿,他端起咖啡杯喝起了咖啡,又透过玻璃墙望了会儿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个跟踪狂呢,我也在控制他?”
粱惟道:“先申明一下,虽然我用了控制这个词,但并不是在说你的控制欲很强,只是我觉得这样能更清楚地说明问题。”
乔平一点头。
粱惟道:“控制可以是相互的。他们喜欢被你‘控制’(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你在乎他们的表现),同时他们也想控制你,因为他们很喜欢你,喜欢到希望你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这是病态的。”
“操……”乔平一有些生气,但很快又强迫自己平静了下来——他不想在粱惟面前表现得很“糟糕”。
粱惟道:“他们应该去接受心理方面的治疗。”
乔平一道:“我也应该接受是吧?我没想过要有意地控制或者操纵谁。我那个朋友,我是曾刻意对他好过——这大概算是在故意引导他对我产生好感?但我的目的并不是控制他,只是希望他别给我添乱。”
粱惟道:“你说你刻意对他好过,你觉得这在一定程度上误导了他吗?”
“嗯。”
“这让你愧疚吗?”
“有点,我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粱惟点头。
乔平一道:“还有,他无条件为我付出,我很感动,但却也烦他……这我也有点愧疚。”
粱惟道:“因为‘别人对你好’,所以你觉得自己不该烦他,烦了后,你觉得愧疚?”
乔平一点头,又道:“另外,他很崇拜我……我感觉有点‘辜负’了他。”
粱惟道:“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好偶像?”
乔平一笑了,“是吧。”
“除了愧疚,你还提到烦?我想,除了烦他,你也会烦其他朋友吧?我的意思是:大家都会有对别人不耐烦的时候。”
乔平一想了想,他烦郝高兴吗?有时候是会。“别的朋友有时候也会烦,但我特别烦他,说实话,我觉得他很容易惹人厌烦。”
粱惟道:“那么你讨厌和他相处吗?”
“以前还好,挺轻松的……”
粱惟打了个手势,示意乔平一停下,“抱歉,我很好奇,是怎样的轻松?”
“就是很随意。”
粱惟追问:“怎么随意呢,你能说一点具体的事吗?”
乔平一说了几件他们日常相处的事。
粱惟明白了,“听起来你们之间的相处是你说了算,他无条件服从,而且不管你怎样,他都觉得你最厉害最强大等等。”
乔平一沉默了,他这么虚荣?不至于吧……
粱惟道:“你很需要别人的肯定吗?我理解这种需求,我也想成就一番事业——这也是希望得到别人肯定的一种表现。”
乔平一想了想,皱着眉道:“不,我不是需要别人认为我很有能力……”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混日子,如果有人那么捧他,那不是把他当傻瓜吗?“但我应该是喜欢被人关注的……我这算什么?”他自嘲道,“缺爱?”
粱惟道:“人有很多种需求,这很正常。”
“……”乔平一有些累了,他靠到沙发上,叹气,“有需求是正常的……但还是出错了啊……那么是哪里错了呢?”
粱惟道:“我说一下我的见解,我们交流讨论一下……”
乔平一无奈地笑道:“行了,说吧。”
粱惟道:“朋友间的感情,要注意的事项其实挺多的。要注意‘度’,不能过度,你那个朋友就是对你索求过度了,这给你造成很大压力;还要注意界限,要有个明确的分界,否则感情会失衡,两人会出问题。”
乔平一沉默片刻后,道:“你说的这样,我是不太注意,不,应该说我就是没当回事。”但以后肯定得当回事了。
粱惟道:“你无意识地放任他们,如果有人越界,让你无法容忍了,你就直接和他绝交?”
乔平一叹气,“不一定绝交,但会疏远他们,时间一长,大多数人还是能领会我的意思的,不会死缠烂打,我那车祸的朋友就有点……笨了。不过,我想,他现在应该懂了,会离我远点了。”
粱惟道:“你和你的前任恋人也是这样?我假设你有前任。”
乔平一笑了起来,“不止有,而且我有很多前任。对,他们要求太多时,我就会厌烦,然后就会分手。我是那种被称为‘玩家’的人。”聊到这个时候,他有些自暴自弃了,所以也不掩饰了。
粱惟道:“玩家分两个类型。”
乔平一挑眉,“哦?”
粱惟道:“一种是放荡不羁爱自由;另一种是爱无能。两者的区别是,后者会害怕,至于害怕什么,这因人而异。”
乔平一沉默,然后拿了碟蛋糕吃了起来,慢慢吃完后,他对粱惟笑道:“很高兴能和你一起聊天,我受益很多。”
这是要结束这次会面的意思了。粱惟道:“谢谢你的下午茶。如果你以后还想喝茶,可以叫我一起。”
乔平一点头,“谢谢。”
两人站起来往外走,在门口告了别,粱惟是回他的工作室,而乔平一要去取他的车。
晚上,乔平一犹豫很久,然后拨了辛瑜的手机号。
辛瑜接了,“小乔?”
“嗯,是我……”
辛瑜笑道:“怎么了?”
乔平一迟疑,“没事……”
辛瑜笑道:“说吧。”
“……”乔平一道,“小瑜,你有没有觉得我很糟糕?”
“嗯?你是指哪方面?”
“……”
“逗你的。”辛瑜笑道,“没有糟糕,你很好。长得好看,这应该是公认的?”
“……这又不算什么好。”
辛瑜笑道:“你独立有主见,坚持自我,我觉得这很好。”
“……”乔平一道,“我怎么觉得你是在说你自己?”
辛瑜失笑,“不,是说你。然后,你性格也好,和我比起来,你性格好太多了,不但开朗热情,而且不爱跟人计较,你的朋友都很喜欢你。”
乔平一道:“你才是真的不跟人计较,我有时候很计较的啊……”
辛瑜又笑,“一一啊,所以这是你在找我的优点吗?”
乔平一轻声道:“但你真的很好啊。”
辛瑜叹道:“没有,我只是无所谓,并不是好。”
乔平一坚持道:“我觉得你很好。”
辛瑜笑了起来,不再和他争了,继续道:“我说你‘好’是指大多数时候。做总结时,当然得说主要印象,如果要追究细节,那就人无完人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找得出‘好’人?”
“哦。”
辛瑜道:“你对人也很热心大方,肯帮助人,不计较回报,捐款时也总是捐很多,肯定有很多人私下里很感激你。”
“那不算什么……”
“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对别人很可能是天大的帮助。”然后,辛瑜又列举了乔平一的很多优点——说到后来,他都开始佩服起自己的口才了。
另一头的乔平一呢,听到后来,脸发烫了。
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把好话都说尽、听尽了,两人这才“羞答答”地互道了晚安,结束了通话。
乔平一飘着去洗澡了——他是听辛瑜的话,要早点休息。
而辛瑜,却是坐在沙发上沉思着:乔平一为什么会打电话来问“他是不是糟糕”,难道发生了什么事?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事。
要去问一下郝高兴吗?不是很方便啊。而且,如果有什么事,郝高兴应该会主动来跟自己说,除非是他觉得不方便说的事,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去问他,他应该也不会说,他可是站乔平一那头的啊。去问其他人就更不可能了,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还得把事情闹大,还是别瞎折腾比较好。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让辛瑜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准备找顾瑞年。
顾瑞年接到辛瑜的电话后很惊讶,“辛瑜?你找我?”
辛瑜道:“是的。我需要你帮忙观察一下乔先生的近况,方便吗?方便的话,你发个报价单给我,我给你打款。”
“……”顾瑞年惊呆了,他上次不是把活搞砸了吗?怎么辛瑜还会成为回头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