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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明秋咬紧嘴唇犹豫的看着曹书记,依旧不开口,曹书记继续打消他的顾虑:“小朋友,叔叔不是坏人,咱们就是闲聊,你上几年级了?”
“开学就念六年级了。”楚明秋说,这也是与王熟地商量好的,楚明秋的发育明显超过同龄儿童,虽然还没满十岁,可个头却赶上中学生了。
“加入少先队了吗?”
楚明秋摇摇头天真的说:“本来上学期就该入队的,可.”
“在学校调皮了吧。”
楚明秋的脖子上光溜溜的,这个时代,红领巾在那都带着,那是一种骄傲和荣誉。
“其实我是帮同学,谁让他们欺负人,不就仗着他爸爸是社里领导吗,我就看不惯这样的。”
看着楚明秋愤愤不平的样子,曹书记乐了,这个结果自然在他猜测之中,这小家伙劈木板的利落劲,在学校肯定是个不安分的主,如不了队的原因多半是打架。
楚明秋的t撕了,上半身就是个背心,手臂裸露在外面,看着楚明秋身上已经开始渐渐成型的肌肉疙瘩,曹书记有些怀疑,可这点怀疑很快便被抛开了。
“叔叔,你是做什么的?”楚明秋的话匣子好像被打开了,这是曹书记所期待的,他非常想知道他们队里缺粮是怎么回事。
“你看呢?”
楚明秋故意打量下才说:“您是领导吧。”
“你怎么看出来的?”曹书记问道,楚明秋羡慕的看着他说:“您这衣服只有领导才穿,我们队上的干部都没有,只有社里领导才有。”
曹书记呵呵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楚明秋愁眉苦脸的说:“那我就更不能给你说了,队里领导说了,不能告诉上级。”
“小朋友这可不对,你们老师没说过吗,不能向党隐瞒,咱们都应该听**的,你说是吧。”
曹书记循循善诱,从听党的话作个好孩子,到老师的教导,终于作开楚明秋的思想工作。
“叔叔,我给你说可以,可你别说是我说的,队上领导要知道了,要上我家来搜粮食,我家可拿不出。”
曹书记满口答应,楚明秋才说:“队里的粮食都被调走了,社里的领导向上级说假话,说粮食增长多少,可实际比前年还少,社里没办法,减少了口粮,”
这些事情楚明秋都是从陈槐花和狗子爷爷那打听来的,狗子爷爷在七月时来看过狗子,说了些家里的情况,让楚明秋听得心惊胆颤。
曹书记心中大惊,农业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不过农村的情况情况也听说了些,上面对增产虽然有怀疑,在作粮食计划时便没有按各区上报的产量调,只是在去年的计划上增加了一成,可没想到情况居然如此严重,不但没有增产,还是减产,怎么会这样?他没有怀疑楚明秋的话,童言无忌,这么小的孩子,不会故意给大跃进泼脏水。
“叔叔,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楚明秋千叮万嘱,显得非常害怕。
曹书记随意的点下头,他依然在想楚明秋刚才说的情况:“队里搜粮食是怎么回事?”
“增产节约,反瞒产吧。”楚明秋说:“队里粮食不够,就说队里隐瞒了粮食产量,要不然就是私分了粮食,其实那有这事,可上级就这样说,队里便组织民兵上各家查粮,每家都查,每家都搜了个底朝天,连种子都拿走了,要搜不出来,便抓人。”
“抓人?抓人干什么?谁抓的?”曹书记严肃起来,声音有些大。楚明秋害怕的低下头。
曹书记放缓口气和蔼的说:“你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就是觉着有些不明白,把人抓起来就有粮了?”
“能打出粮食来,小橙子他爹的腿都打断了,他妈把他家最后的一点玉米交出来,才把他爹给领回来,他爹的腿还是我爷爷治的,现在都还不能下地。”
楚明秋顺手便把狗子爷爷告诉的一个事拿出来了,小橙子是狗子的小伙伴,家里被定为富农,说来这个富农也挺冤,按照条件,他家是不够定的,可土改时,队里觉着不定个富农显得不够积极,小橙子家每月能吃上一次炸酱面,于是便把他家定为富农。
曹书记震惊了,反瞒产运动最初是从广东进行,广东上报中央,发现有些生产队隐瞒产量私下瓜分,而且也这样的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广东省委在全省开展反瞒产运动,收回了私分的数百万斤粮食。
中央得报后大为震怒,认为在粮食丰收的情况,口粮充足的情况下,还在私分粮食,这是资产阶级思想,本位主义思潮作怪,于是中央号召在全国开展反瞒产私分斗争,要坚决把这股反社会主义思想打下去。
中央在二月时,在郑州召开会议,在这个会议最高领袖亲自号召,批判那些拒绝向国家上交余粮和隐瞒产量的生产队生产小队,指出对放任纵容这些行为的党员干部要进行严肃处理。
于是反瞒产运动在全国开始了,燕京市在夏收后,也部署了反瞒产运动,由市委和各区县派出工作组,下到各个公社和生产队,指导运动的发展。
曹书记开始也相信下面存在严重的瞒产私分现象,可今天楚明秋的一番话让他意识到这里面有极大的隐情,事情很有可能不是这样。
“那你们队既然搞了反瞒产私分运动,为何粮食还是不够?”曹书记怀疑的问道。
“那有瞒产私分,”楚明秋摇头说:“家家都没粮,队里也没办法,只好出来买粮了。叔叔,咱们走吧,叔也不知怎样了。”
楚明秋站起来显得有些焦虑,曹书记还想问,可楚明秋却说啥也不肯说了,最后曹书记问他的公社,楚明秋更不愿说。
“叔叔,您听过就算了,千万别说出去,这要说出去了,我家可就完了,我真不改给你说这些。”
楚明秋一脸懊悔,曹书记觉着再也问不出来了,只好上车,蹬着车往医院去,还没到医院,便下起瓢泼大雨,伴随着整整雷声。
大雨中,小李开着车过来接他们,让他们先过去,把车锁在附近,楚明秋死活不让,非要把从车一块拉过去,没有办法,曹书记只得让小李开着车在前面走,自己骑车跟在后面,楚明秋倒落了好,坐上小车了。
“你这孩子也真是,不就是一辆破车吗。”小李非常不满,沿途骂骂咧咧的。
“破车!这可是咱们队上最好的车!再说,还有那么多东西呢,这要丢了,我可赔不起。”楚明秋边说边朝后面看,似乎很担心曹书记把他的东西给扔了。
“就你这破玩意,谁要呀。”
“破玩意?咱们队几十口子人都指望它吃饭呢,唉,我说叔叔,你口气好大!几十块钱的东西就破玩意,你们干部可真有钱。”
俩人斗着口,小李憋了一肚子气,雨越下越大,外面白茫茫一遍,他努力睁大眼睛看路,再也顾不上与楚明秋斗口了。
楚明秋又问王熟地的情况,小李也不理他,只顾着开车,好在医院不算远,二十多分钟便到了,小李停下车便开车赶紧去看曹书记,曹书记在后面早就淋透了,浑身上下都是水。
楚明秋也赶紧下车,先看了车上的东西才看看曹书记,紧着指挥小李把车推到候诊室的旁边,然后一脸不放心的样子进去了。
王熟地正在候诊室,他已经照过片了,正等片子出来,看到楚明秋后,王熟地也松口气,他的脚已经重新包扎,这包扎可比楚明秋那细心多了,白白的绷带将整个小腿给捆起来放在一张板凳上。
小李从车上拿出一个包来,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给曹书记换上,这次曹书记换了一套灰色短袖衬衣,这衣服质地同样是的确良的。
“老乡,脚怎样了?医生看过了吗?”曹书记问道。
“不痛了,医生已经看过了,骨头没断,已经照了那个片,医生说要等一会才拿到。”王熟地憨厚的感激道:“还要多谢这位小同志,若不是他,还没这么快。”
楚明秋躲在曹书记和小李后面,悄悄给王熟地竖起大拇指,随后又作个了手势,王熟地眨巴下眼睛说:“老同志,我没事了,你们有啥事就忙去吧,不用管我。”
楚明秋赞许的点点头,王熟地和楚明秋出来这么多次,遇上过各种盘查,俩人配合熟练,都是楚明秋打头阵,先摸对方的底细,王熟地再根据他的暗示来说话。
曹书记还想和王熟地聊聊,摸摸下面的虚实,这时护士在旁边叫,王熟地连忙答应,护士让他进去,楚明秋和小李扶着王熟地进了医生的房间。
医生正看着片子,他告诉王熟地,可能有点骨裂,从片子上看问题不大,但他最少要卧床休息半个月。
“伤筋动骨一百天,同志,半个月已经不长了,这要真断了,没有三个月,决下不了地。”医生见王熟地担心,便笑着安慰他:“你这算工伤,误不了你的工分。”
楚明秋看看天色,觉着今天已经无法赶回家里,让医生给开张床位,他们要在这住一晚,让队里明天派人来接,医生很爽快的给开了张床位,让王熟地在这住院。
楚明秋和护士扶着王熟地出来,曹书记和小李居然还在,小李过来从护士手上接过王熟地,扶着王熟地到后面的住院部去。这医院比较简陋,前面是门诊,后面是住院部,门诊不大,就是两层小楼,后面住院部就是平房。
病房没有其他人,房间有三张床位,楚明秋将王熟地安置好后,又拉着小李出来,将三轮车拉到病房外面的院子里,又磨着小李去找来张塑料布,将车遮住,把一切安置好了,他才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