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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包,苏黯几乎是立刻就冲了出去。
没有人,街上没有人。
港式茶餐厅的门口,浅蓝色自行车还停在一侧。
清新的颜色在阳光下耀眼夺目。可座位是空的,主人不见了。
.
街角十字路口,颀长的身形站在深暗的阴影下。
确认没有人尾随,顾曳迈开笔直的长腿,瞬间打开了街边一辆黑色老爷车的车门。
“万俊棋,把这个人查清楚,一字不落,我要全部的履历。”
他端坐在后车座上,双手交叠,没有了平时在医院里的温和模样。
驾驶室正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其中男的一袭黑衣,迅速地回过头。
“明天下午的西域,要不要派个人跟着?”
抬了抬眼皮,顾曳纹丝不动。
“派你去还是派lin去?剩下的人不是还要监视我,有时间吗?”
李皖连忙低下头,他是纯正的美籍华裔,刚刚被派到顾曳身边,对新老板的很多习惯还不能算是十分了解。
lin从后视镜里看出他的不悦,缓缓地开口道。
“老板,总部那边刚刚来电话,应该是年初的器械出了点问题,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去一趟。”
困了他整整十年,竟然还指望他主动回去?
“无视。”
“老板,江先生的意思是……”
“有什么事让江尧亲自给我打电话!
你们几个也一样,小心点。我说过跟踪我可以……但最好别被我发现。”
车厢里一阵静默。
“对不起,老板,我们今后会注意行动的。”
闭上眼,顾曳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在指尖把玩。
“让你们重新制作的身份档案怎么样了?”
“已经做好了,不必要的私人信息和出国记录都已经提前删掉了。”
“下个星期送到我办公室。”
“是。”
李皖和lin异口同声。
倏尔,李皖坐在副驾驶位置,又忍不住好奇。
探头探脑地问。
“老板,您真的打算,在这里久居下去?”
回国半年,顾曳整日除了手术就是看诊,日子过得平淡无奇,他们两个跟其余的下属24小时轮流换岗,生活也几乎是百无聊赖。
除了上个月遇见的苏小姐,剩下的生活就都是这样日复一日的单调、无聊。
顾曳也一样,整日没什么表情,仿佛心如止水。
既然这样又何必回国呢?
这样的生活在哪儿不能过,难道抛弃了数不尽的荣华富贵,真就为了到帝都当个高阶白领?
李皖想不通啊……他这个脑回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街道上是阳光明媚,车里却密不透光。
幽暗的深处,微凉的指尖摩擦着打火机的开关,发出清脆的声响。
“做好你分内的事。”
优雅的精致暗纹,一簇幽蓝的火光照亮后座,无声无息。
除了lin和李皖,跟在他身边的人还有7个。
这些人美其名曰是保镖兼助理,暗地里为他办事,但实际上只不过是江尧雇来监视他的。
他们尊称他一声老板,是客气。
隐蔽的暗格,他抽出一根细长的香烟,夹在指尖。
他自己的私生活,他并没有什么必要去跟外人解释。
lin警惕性地环顾四周。
“老板,车外有人。”
扔下手里的东西,顾曳迅速地按下身侧的按钮,上百种伪装道具从座位前移到了面前。
他随手挑了一顶纯黑的棒球帽,戴在头顶。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不对,你唱错了!
应该是……
我在马路前,黄灯过了线,警察叔叔把我叫到马路边……”
颀长的身形站在街头。他压低了帽檐,眯了眯眼。
几个小学生?
信号灯全屏变绿,笔直的双腿交替前行。顾曳走到马路中间,故意回头看了一眼。
lin,你长大了。
……从青涩的少女转变为成熟的女人,相识的这十年间,他目睹了她的成长。
虽然没亲耳听见,但她大致也能猜出来他心中所想。
lin清咳了两声,瞬间启动汽车引擎。
心忖道。
“老板,吸烟有害健康,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
同一时间。
阳光倾斜的下午,苏黯推着顾曳留下的自行车,悻悻地往家走。
压过一片石子路。
车轮下发出一阵“咯噔咯噔”的声响。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情,她突然就对第二天的相亲,提不起兴趣了。
但去还总是要去的。
毕竟是胡桃的同学,她就算再没兴趣,也不能约好了时间地点之后放人鸽子吧。
吃个饭而已,又不会掉块肉。
再说就算会掉块肉,又能怎样。
她只是看起来瘦,坐办公室的人,腰和屁股上的肥肉哪会少。
晚上,接到了胡桃的电话,她简单交代了几句,又大致跟她讲了讲对方的经历。
“……他父母都是中国人,十多年前移民到英国。他自己先后考取了伊顿公学和lse,博士毕业,后来到美国的伊利诺伊州任教了一段时间,人也长得不错。”
苏黯正在刷牙,打开免提,嗯啊了两句。
“苏黯,你把态度放端正一点,我这可是在掏心掏肺地帮你啊。你知道这两年全球经济都不景气,人家是看中了国内市场前景广阔,这才又回的国。
不然就凭lse的入学比例,你这辈子估计都见不着一个活的!”
看中了国内市场。
又不是看中了她。
打开水龙头接了杯水,苏黯简单地漱了漱口。
“我知道,伦敦政治经济学院嘛,在日不落帝国的政商界享誉盛名,bbc上天天见啊。可是胡桃,你说我一个普通人,站在人家身边……不般配吧……”
她不想去,因为她心知去了也不会成。
她就是一个普通家庭、普通大学出身的一个普通人,她父母早逝,从小寄住在姑姑家,像千千万万个刻苦励志的北漂一样,她也是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好不容易才留在了帝都。
她没什么宏伟远大的志向,就想赚点小钱,将来好在帝都的郊区,买个三四十坪的小房子。
有个家就可以。
她如是就知足了。
这样的她,跟那种飘洋越海的精英人士差的可不是一个阶层。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聊娱乐人家聊政治;你关心双十一人家谈美国大选;你成天盯着国航首页等着打折,人家随便买张机票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等过两天你知道了,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可是掏出手机,一想起国际漫游的电话费用,你心都在滴血。
这样的两个人……
能配吗?
“苏黯,你别这么妄自菲薄好不好?咱们大学虽然不是名牌,但好歹也是985,你自己觉得你工作不怎么样,可你不想想前阵子毕业季,有多少大学生打破脑袋想往咱们公司进呢。你自己一个人生活,无忧无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家庭负担……你还不知足啊?”
“知足,知足。”
她就知道她口才不好,说不过胡桃。
可有些事情,它真就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她还记得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翻过一首敦煌词,曲调很悲伤,似乎描写的就是她现在的心声。
“金河一去路千千,欲到天边更有天。马上不知何处变,回来未半早经年。”
人外有外天外有天,这句话不是说假的。
人真的不能比。
一比……就完了。
“要不然介绍给宁檬?她明天上午就飞回来了。”
好歹宁檬是正儿八经的经济学硕士,你别管一本还是二本出身,最起码人家有话题啊。
“苏黯,你真以为人家是市场门前卖剩下的白菜……急着脱手呢!人家是看过你照片,看上了你这个人才同意去相亲的。再说你把他推给谁不好,偏推给宁檬那个有家室的,两男争一女,你安得什么心啊!”
苏黯一脸无辜,结巴道。
“我……不是,宁檬,她,前阵子分手了。”
“分手了就不能再复合啊?我看她前两天在朋友圈分享状态,他那个小男朋友又入镜了!”
我了个天……
不是吧?
苏黯连忙跑到客厅,翻了翻pad。
留言,点赞……苏黯确认完毕,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用力锤了下墙。
“不是,胡桃,你说宁檬她也老大不小了,为什么成天跟一个比她小将近10岁的高中生在一起厮混?以前单纯地在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分手之后还复合?还一起结伴出国旅行?胡桃……你说等对方的父母发现了,他们会不会状告宁檬,诱拐未成年儿童啊……”
苏黯在这边狼哭鬼嚎。
胡桃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那小男孩上个月就成年了,告什么告啊!再说你跟宁檬,你们俩同年出生,生日就差半年。你这个名义上的表姐,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管人家啊!”
啼哭声戛然而止。
也是哦。
她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顾不过来,哪还有资格替别人操心。
“好了,闲话就说到这儿,你现在必须给我个准信儿,你明天到底去不去。”
去……
还是……不去?
苏黯琢磨了一阵儿,她心忖着这约都约好了,既然没人顶替,她还是不好临阵当逃兵吧。
可谁想到,电话那端,胡桃没等得及她回话,率先爆发。
“哎,我真就是纳了闷了,为什么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你这个怂样从来就没改过呢?一有点困难你就躲起来,一有点风浪你就缩脖子……我今天这话就撂这儿了,你记住缩头乌龟当惯了,再以后想硬都硬不起来!”
噪音的分贝太高,苏黯连忙拿远了手机。
正值深夜,她怕吵到邻居休息,只好关掉免提,小声地道。
“……知道了知道了,我去还不行吗。”
胡桃在那边松了口气。“终于想通了?”
“想通了。”
“这次的觉悟有多高?”
苏黯握了握拳头。“只准成功……”
“嗯。”
“也不怕失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