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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静言模模糊糊清醒了几次。
第一次醒来还是黑夜,微弱的火光下周翰的脸忽明忽暗看不真切,他估摸在为她处理伤口,可失血过多的眩晕感然她只能依稀看着他的动作后又迷迷糊糊晕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便是正午,残破的屋顶挡不住*的阳光,她的脸颊上投射着一道光影,她虚眯着眼睛挣扎了好一会儿,这才双眼酸涩地睁开眼睛。
一道暗青色的高大身影。
刚打开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她呆呆盯了面前的人半晌,才将洗干净了脸的周翰看了清楚。
这是一个光看脸绝不会联想到‘护卫’这个词语的男人。
昨日慌不择路的逃跑,根本来不及仔细看这个上一世为宋菱死去的侍卫,再加上漆黑的煤炭将两人抹得灰头土脸,她顶多觉得周翰轮廓清晰,铁血英气。
而今他清洗干净的脸庞眉目清晰,英气的眉下略细长上挑的眼眸,深潭似得漆黑好似要将她的魂魄也吸了进去,若不是他一身杀气,宋静言几乎要觉得面前这个人应该穿着锦衣束着玉冠,手执折扇风度翩翩了。
身上还很疼,嗓子也干哑地说不出话,周翰小心将她头抬起些,用散着新鲜竹香的竹筒喂她喝了些许清水。
伤口显然已经处理妥当,鼻翼间却还隐隐溢出些许血腥味,她还疑惑怎自己吃了仙草血还未止住,下一刻后知后觉想起周翰为护她也负了伤!
“你……”干哑的嗓子粗粝地如八十的老翁沉闷,她忍着疼清了清嗓,这才接着开口:“你的伤呢?处理了吗?”
她本意是关心周翰,毕竟是将她从水深火热的地狱救出的救命恩人,可周翰却莫名其妙的脸红起来,她靠他极近,连他变快的呼吸都感受的一清二楚。
周翰小心翼翼将宋静言放下,整理了一下她脑后的稻草,闷声道:“周翰无碍,小姐莫要挂心。”
“怎么会没事?”
这里可是穷山恶水的古代!多少人没有因伤痛死去,却被那无可避免的感染带走生命,一看周翰就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若真出了事该怎么办?
她哆哆嗦嗦掏出昨日从小世界内带出的药丸:“它对刀伤有奇效,你服下它吧。”
周翰看都不曾看那枚药丸,保持着恭敬低头:“周翰无碍,小姐更需要伤药。”
“我没事了,你别担心我。”她如此惜命,却无法和这个木鱼脑袋解释,只觉有些无力。
周翰像是什么也未听见看见那般,自顾自起身:“我去寻一些食物,小姐在此等我。”
“周翰!”宋静言拔高声线:“吃了它,这是命令!”
他定住了。
过了半晌,他毕恭毕敬回到她身边取过药丸一口吞下:“是。”
宋静言满头黑线,这周翰竟然如此执拗迂腐,她还未感谢他救命之恩和照顾之情,他这一板一眼的模样真真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等、等等!
照顾之情!
她将视线挪回肩侧伤势,衣物穿的稳稳当当,淡淡的药草香从衣内传来,身上也没有黏糊糊的血迹,显然是周翰已为她精心处理过——
难不成他脸红的竟是因为这事?
估摸是宋静言脸皮越发厚了,她的伤在肩侧,周翰为她处理伤口也是迫不得已,所以她未多想,可突然回想起先前她问他伤势时他脸上可疑的潮红和急促的呼吸,宋静言忍不住唇角弯弯。
没想到这略顽梗不化的清冷侍卫还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她心情莫名大好,竟将自己目前还未脱险之事抛之脑后,由着周翰去寻食物了。
呼,总算是脱离了宋菱原本可悲的命运,能躺在这破庙内同周翰一起,总比周翰身死,自己被差役救回来的好。
宋蓁命格极好,所以无论怎么转世轮回,一投身出来的全是娇贵的身价,天生的好命。
可这次,即便宋静言知道因宋蓁犯下的冤孽导致每一世的下场都惨不忍睹,她依然为宋菱鞠了一把同情泪。
不,是对自己鞠了一把同情泪。
这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朝代,名昊,此年为昊武二十七年。
宋成元,宋菱生父,丰都正六品通判。宋成元在官场上没多大本事,也就混着点闲职吃着官粮。
可耐不住家财万贯,上到太子下到小臣无一人对他不是客客气气,近至京城远至漠北最大的盐商,大大小小的庄子每年为他提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粮食和金钱,这导致宋菱一生下来便是含着金汤勺的大小姐,真真儿十指不沾阳春水。
而宋静言穿来之际正是宋家灭顶之灾之日。
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屠戮了宋府上上下下二十余口人,家中丫鬟小厮管家奶娘一律惨死,一把大火将罪恶的鲜血焚烧殆尽,如同无妄之灾。
上一世的宋菱天真无知,被周翰捡了一条小命后随意轻信父亲宋成元的‘旧友’,从四品祭酒大人萧云林,毫无防备跟着萧云林回了府邸后,竟在深夜遭一群蒙面人□□。
流尽血泪,求救无门。那一夜如同坠入地狱,无穷无尽的欺凌与侵犯。
而她父亲的旧友萧云林大人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宋菱被那群人肆意□□后遍体鳞伤得卖给了偏僻城镇上的青楼,就此一生沦落风尘直至死亡。
而宋府倾世基业被京城内几位权贵瓜分,宋府的灭门之灾最后却被安上了谋逆之名,即便全府上下全部身亡,却依然背负着勾结蛮夷谋反的骂名!
宋静言不是迟钝的宋菱,宋家的覆灭绝不是什么无妄之灾,有人在背后算计宋家,而能够那样残忍的对待宋成元唯一孤女,那人绝对与宋成元结下了死仇!
宋菱在那个备受□□的夜晚才惊觉自己上当受骗,她恨极了算计宋家的人,可她一个孤女,又是一个被卖去青楼的孤女,她所能做的,只是在每个身不由己的深夜,用血泪浇灌心中的仇恨。
“复仇……”宋静言被宋菱悲苦的命运感染,别说是宋菱,就连她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看不清到底是谁将这一切厄运推给宋家。
宋菱的执念简单直白,她想要的,不过是查出这一切背后的秘密,还死去的宋家上上下下一个清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