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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东策显然没想到宋静言会是以这样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他饶有兴致欣赏了一番宋静言的窘态,这才赏赐般伸出手,弹一道指风解开了她的禁锢。
见宋静言还面朝下趴着,他微微挑眉:“怎,饿了?”
恩?
宋静言听出来谌东策在笑她饥不择食,肚子里一团火霎时便起来了,抬起头便想瞪他一眼,却因为重新灵泛的脖子这才发现自己周身都自由了,当即爬起身,也没再想着去瞪他了,忙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不断摩挲着冻麻木的双臂四肢。
她知道他是谁。
她也知道他抓他来就没想着要放她活着回去。
可谌东策明明就能早在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要了她的命,他既然会将她留下来,她身上定有谌东策需要的东西——可能是物品,更可能是她这一身被他称赞‘香甜无比’的血。
如果她乐意配合呢?
她倒是有很多话想和他商量,却觉得自己蜷缩成一团仰望着他总没有底气,便忍着浑身僵硬后的微麻站起身,背后靠着石壁,尽量将自己的姿态摆得高贵一些,却不想在谌东策眼里,她就像是个梗着脖子闹脾气的孩子。
“我知道你是谁。”她开始了她的‘演讲’:“谌东策,十七年前名冠天下惊才绝艳的天才。”
谌东策站在原地未动,甚至连轻蔑的眼神都未曾改变,却突然来了兴致:“猜的?”
“不。”
宋静言摇头:“我曾无意听说过长渊当年秘闻,此次下山之前我就已经确定玖城内接连不断的杀人取血和谌东策有关。我只是不知道,除你之外,还有更多的——”
她想说怪物,却害怕那些怪物和谌东策沾亲带故,惹怒了他可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便顿了一下,吐出没有不带贬义的两个字:“生灵。”
“哈哈哈哈……”谌东策竟然笑了,赤色的双眸被笑意带上了三分暖意,和曾经微微扯起嘴角的冷笑不同,他倒似乎真的是被逗笑了。
宋静言一头雾水,她说什么可笑的话了?难道她猜错了,他不是谌东策?
谌东策笑够了,伸出食指在她面前轻晃:“小道消息倒是灵通,可是生灵……谁又告诉你,它们是活物了?”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他这是承认自己是谌东策了么?
可不是活物又是什么意思?那些会跑会杀人的怪物不是活的难道还是死的不成?当她身上受的伤是自己咬出来的么!
还有,她的演讲还没有结束好不好,她还想好好刷一下印象分留着自己这条小命啊!
谌东策却不想再听她再讲下去了。
“既然你说到它们……正好,我还想做一个实验。”他这次并未禁锢宋静言,留着那扇意味着自由的门便走了。
宋静言赶忙迈着发麻的大腿登登登走到门边上,巴着暗室的门框探头探脑。
入眼便是一张格外陈旧的石板床,上头密密麻麻的浮雕倒是精致,可这硬邦邦的石床能硌得浑身的骨头止不住地疼,宋静言可对它没兴趣,又轻轻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向外走去。
谌东策这是刻意放她出来走一走?还是一时大意忘记将她禁锢起来了?
宋静言当然是不敢逃的,但是好歹没有贼胆也要有点贼心,至少要把这里的地形摸清楚,万一哪天谌东策等会立马要将她灭口,至少她不能乖乖坐在原地任人宰割吧!
这房间却不知为何,四处散发着潮气。
她往地上扫了两眼,平整的地面像是巨大的岩石平切,上头的纹理还清晰可见,就是微微冒着些许雾气,就像是将要下雨的瓷砖地板一般,走着还有些滑腻。
屋内的摆设不多,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也都是石头做的,样式简单,桌上甚至连个水壶都看不见。
她见谌东策未关门,兴冲冲朝着门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怕谌东策猛地回来,警觉在门口张望了一番,才小心翼翼踏了出去。
屋子外面却没有宋静言想象中的蓝天白云。
高高的岩壁不断向下渗着水,入目一片昏暗。
屋外全是乱石堆,水滴答滴答从岩壁上砸下来将石块上穿出了一个浅浅的洞,到处都是湿漉漉的,空气都潮湿得不像话,又冷又潮,让她难受极了。
可……到底哪里是出口?
宋静言呆滞地盯着四面八方堵满了的岩石,她终于知道谌东策为什么不将她禁锢起来了!就算大门敞开,她都不知道从哪里出去!
别说她宋静言了,她甚至不知道谌东策是从哪儿走出去的,难不成是石头缝里?
可不试一下,宋静言哪里又肯罢休,纵然是乱石堆,谌东策能出去,难不成她宋静言就只能被困在这里了?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去,生怕那些歪七扭八的岩石突然便站不稳咕噜噜朝她砸过来,一步,又一步,她刚走了两步,回过头去竟然发现身后闪着烛光的屋子已离她三丈之远!
“这……”她目瞪口呆,她只走了两步而已,怎好像和进了阵法里一样,周围的景致都翻天覆地变了呢!
等、等等!
宋静言恍然大悟,这里为什么不能是一片石阵呢!不知消失在何处的谌东策,诡异的石屋,这一切定是谌东策为了关押她而设的局!他以为这样她就逃不掉了?
“笑话……”宋静言的确未学到仙法和猎妖之法,但在青璃峰的三年她日日研究奇门阵法,想困住她宋静言的阵法,还真不能算多!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子握在手心,四周一片昏暗,她看不怎么清这石阵的布局,也分不清东南西北。
但凡事总有突破的契机,她看不清可以一点一点试嘛。
于是宋静言站在原地,先是朝着任意一个方向丢石子儿,见眼前的石阵变了,又转过九十度,朝着另一个方向丢下石头,记下每一个方位石阵的变化,终于将这方寸之地的石阵移动轨迹摸了清楚。
“你在干什么!”谌东策这边却带着一个丑陋的吸血妖魔回来,它乖乖跟在谌东策身后,和最忠实的随从一般。
他一见宋静言竟然短短时间内找到了正确的出口,立刻让身后的吸血妖魔留在原地,提气凌空朝着宋静言飞来。
宋静言哪里想到自己竟如此倒霉,若没见到希望便罢,怎让她眼睁睁看着出口在眼前,却又要被这疯子抓回去!
她朝着出口的方向狂奔了才两步,腰被紧紧扣住下一刻身子便腾空起来。
“谌东策你放了我吧!”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为何他偏偏要抓她一个!
谌东策一脸阴郁,毫无怜惜之情拎着宋静言便狠狠砸进那湿冷的洞穴。宋静言被甩出的惯性带着咕噜噜转了几圈,直到‘哐’一声后背重重砸上石墙。
“啊!”她本就有伤在身,这一摔倒好,伤上加伤,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让她都分不出到底哪儿受了伤。
宋静言怎么也是靠着这张漂亮的脸顺风顺水过了好些安生日子的人!这谌东策怎么一点怜香惜玉的心都不能有呢!
宋静言憋屈极了,浑身疼得连将自己蜷缩起来的劲儿都没有了,像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冰窖一般的地上苟延残喘。
谌东策一步步走向她,而后从上至下看着她。
宋静言浑身疼的厉害,大概是翻滚中撞到了后脑勺,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虚瞇着眼睛仰望着谌东策模糊的轮廓,她因疼痛而皱起的眉落在谌东策眼里,却像极了当初宋蓁练剑受伤的模样——
当年,小蓁也是这般苦着脸躺在竹林内耍赖,她喜欢拖着长长的尾音,向他撒娇:“霍云师兄——”
“谌东策……”
那一张一模一样的脸现在鲜活生动的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她那双泛着水雾的大眼睛乌黑透亮,清丽的音色干净澄澈,和十七年前,和这十七年不断拖拽他的梦境一般——
就像一个活着的梦靥,直将他逼得喘不过气!
他猛地伸出手掐住宋静言的脖子,宋静言浑身脱力挣脱不掉,手臂上的疼,身上的痛,还有脖颈欲死的窒息——
她的双眼充血泛红,泪不断顺着脸颊往下落浸湿了他的手。
“你以为……”谌东策头痛欲裂,低沉的声音不住颤抖:“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和小蓁拥有一样的脸,便能肆无忌惮将我的思绪打乱吗!
你以为我不忍心杀了你吗!
他不愿承认他无时无刻不为她这张脸疯魔,他怎么可能承认,他几乎将她当做那十七年梦境中的那个人!
“谌……”宋静言嘴唇张张合合,终究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脑袋一歪,再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