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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低头看着手机上的银行账户信息,脑海反复跳出来秦商商的那条短信,以及一个数字:一千万。
也就是说,他最近打了一千万过去,用来养秦商商。
呵……
那他之前给她的支票算什么,幸运女员工最多能得到十万块的支票,他多给了她二百九十万是什么意思?
两人结婚到现在,财务分开,他从未给她任何数额的金钱,这次突然如此大方,是因为心虚吗?
所以想弥补?
她靠在座椅里,降下天窗,仰脸看向天空,天蓝的像一汪海水,心也像浸在那无边无际的海水中,一点点往下沉。
不远处,宁爵西和岳辰聊完了,终于,他坐进车内,身姿颀长而笔挺。
车子一路向东出发,完全与机场背道而驰,秋意浓以为他开错了,提醒他:“你是不是方向弄错了?”
“不去上海。”
“为什么?”
“首映礼取消了。”
她惊诧的看着他:“那我们去哪儿?”
“你害怕吗?”
“什么?”
“你害怕和我旅行吗?”他侧颜没有任何变化,眸底却暗的能滴出墨来。
她没多想,急急忙忙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果首映礼取消了你应该提前跟我说的,我现在要回去工作。”
“你能有我忙?”他唇间冷笑。
秋意浓深吸了口气,试图用事实说服他:“最近要打包,测试那边发了一堆bug过来要改,我请假的话就得分摊到别的同事头上,他们也很忙,很累的,最近一直在加班。”
“那又怎样?”他不为所动,俊颜上阴若寒霜:“我花钱雇他们,他们提供劳动力这不是很公平的吗?秋意浓,你口口声声说你很忙,依我看你闲得很,既然有闲功夫去关心同事,那么你也来关心关心你丈夫,没有了我,所有人都得喝西北风。”
秋意浓看着此时周身泛着阴冷之气的男人,有瞬间的失神,车子里暖气很足,她脱了外套只着一件毛衣,可是她背后却溢着一层寒气。
她不知道他开车要去哪儿?
所谓的旅行又是什么。
她清楚此时她说什么都没用,他一意孤行,她只能跟着。
车厢里死一般的寂静,车子一路向前疾驰,他开的飞快,眨眼已经来到了高速公路。
秋意浓索性不去管,闭眼休息,实在睡不着,她就拿出耳机,开始听书。
昨天和姚任晗聊过之后,他建议她要想做好手游得先看修仙小说,近年的手游有两种模式,一种是手游衍生出修仙小说,一种是修仙小说做成手游。前者需要文案费力一些,但胜在创新,后者只要从作者手中买版权,相对来说轻松一点。
飓封的这款《梦游大唐》就是小说改编成的手游,她要想学做手游,可以从接触这些小说开始,只有真正了解了才能对整个修仙系统进行全面的掌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姚任晗昨天发的邮件里,有几部修仙小说,都是有声的,只需要用耳机听就可以了,无论是上下班的路上,或是吃饭走路都可以听,不用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读,非常省时省力。
秋意浓挑了一本名叫《凡女仙葫》,意外听到主角是个女主角,不由耐心听下去,故事讲的引人入胜,听来倒是感觉耳目一新。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驶上并不宽敞的水泥马路,颠簸中秋意浓睁开眼睛,她刚才听着听着都睡着了,不由眯起往窗外看。
这一看,她顿时睡意全无,诧异的看向身边的男人,窗外的景色她太熟悉了,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菱城乡下小镇。
“为什么来这儿?”她控制不住嗓音的微颤。
“我说过,要来看岳母。”宁爵西凝眸专注的开车,幸好他开的是一辆越野车,底盘高,颠簸减缓了许多。
窗外熟悉的景色充斥着大脑,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一片平静,“在前面路口左拐第一家店门前停一下,我要去买点东西。”
车子停在镇上唯一一家花店前,店面不大,里面的花大多不新鲜,却价格昂贵。
宁爵西坐在车内,看着她跳下车,看着她在一束束花前蹙眉,显然她对这些都不满意。
他推开车门,跳下去,牵起她的手径自来到车后备箱,指着里面两大束花说:“这些行吗?”
两大束鲜艳、包装精美的花,一束是康乃馨,一束是百合。
秋意浓点了下头,“好。”
两人重新出发,这次秋意浓睁大眼睛看着外面。窗外的景色和小时候差距还是很大的,以前看来非常宽敞的街道如今来看非常的窄小,街边的店铺也是,一切好象都变了样,因为她长大了。
路过小学,里面从印象中的平房换成了四层楼的楼房,此时正是下课时间,里面传来孩子的笑闹声。
她不禁拿起手机,连按快门,拍下学校新的面貌。
宁爵西的车开的不快,她就顺便多拍了很多沿途的景色。
当车在一处环境幽静的墓园前停下时,她叫住准备下车的男人,咬唇轻声说:“三哥,你……可以不下去吗?”
宁爵西瞳孔猛的一缩,反应了几秒才听出她的意思,似乎是觉得讽刺,侧眸看她:“你觉得呢?”
她眉眼不动,睫毛轻轻扇了扇,继续轻轻说:“你就在车里等我好不好?”
宁爵西捉住她欲下车的手腕,勾唇冷笑:“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司机?所以我没资格去见你妈妈是不是?”
他的怒气是显而易见的,她抿紧双唇,不知道要怎么跟他,她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妈妈,妈妈说过让她不要轻易相信男人,让她好好照顾秋画,可是她所做的一切都与妈妈的意愿相反,她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不听话,她想让妈妈在九泉之下能安心一些。
仅此而已。
她抬头,望着他被寒气淹没的眉眼:“不是,我想和妈妈单独说几句话,就几句话。”
他心头的怒火烧的更旺,抬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颚,逼她看着他:“你想说什么可以尽管说,等看完了她,我单独走开就是了。可是你连让我见一面都不肯,秋意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唇畔抿出一道极浅的弧度:“三哥,你给我的够多了,不需要这样,我妈妈就是个普通女人,她也已经是个作古的人,你何必非见她不可。你能千里迢迢开车过来看她,这份心意就够了。”
他冷冷的眸光扫向她:“我给你够多了?我给你什么了,你告诉我。”
她淡漠的陈述道:“支票啊,三百万呢,整整比别的幸运女员工多出二百九十万,不是很多吗?虽然,与秦商商的一千万比起来不多,但对于我这种没见过钱的女人来说,已经很多很多了。”
宁爵西听到这段话,沉冷的脸色倒是微微的怔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知道他给了一千万给秦商商的事情。
秋意浓说完也瞬间后悔了,她攥紧自己的手,狼狈的补救道:“抱歉,我早上不小心看了你的信息。”
一讲完,她就匆匆忙忙的推开车门。
妈妈墓碑的位置深深的烙在记忆里,秋意浓几乎没有费力就找到了。
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重,她死死的盯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近十五年的时间,她一次都没来过,并非不想,而是恐惧。
在潜意识里,不看墓碑就觉得妈妈还活着,或者只是出了趟远门而已,虽然彼此见不了面,但只要心中有彼此,心里还是安定的。
说穿了,在她心里她一直在否认妈妈的去世,否认这个事实。
恰如,她一直在否认那在长年笼罩在秦氏家族人头上的恐怖阴影。
她想摆脱它,想告诉自己,它并不存在,她可以永远无所负担的活着,像普通人一样活很久。
身后传来脚步声,阵阵花香飘来,宁爵西手中捧着两束花,幽深的眸扫向墓碑。
墓碑上的女人非常年轻,大约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大眼睛,柳叶眉,菱形小嘴,笑容甜美温静,美艳绝伦,可以看得出来秋意浓的花容月貌完全继承于母亲。
他把其中一束放到秋意浓手里,于是径自蹲下身,把手中的另一束百合花摆到墓碑前,沉默了几秒,一言不发的离开。
秋意浓把手里的康乃馨放在百合花旁边,双膝跪在地上,指尖抚过妈妈的容颜,和记忆中妈妈的样子一模一样,妈妈是方圆百里最漂亮的女人,却也是最苦命的女人。
“妈妈,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我已经长大了,现在也有了工作,我能养活我自己……画儿现在过的很好,接下来我打算去接画儿,然后远走高飞……”
她断断续续说了一些,不太连贯,中途有多处停顿,原来以为有很多话,却没料到最后是这样的收场。
也许,以后她应该常来,多陪陪妈妈。
妈妈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躺了十多年,一定很寂寞,很想她和画儿。
乡下的风非常野,肆意吹着,秋意浓身上的大衣不足以抵御寒潮,鼻涕都冻出来了,轻轻吸了吸,目光不经意的看到墓碑前有块黑黑的地方,像是有人烧纸。从痕迹上来看,很新,像是有人来过。
谁?
她从记忆中搜索不到任何熟练的人,小时候妈妈不让她们出去玩,每天从早到晚都把院子的门关的紧紧的,院子周围是树林,没有邻居,长年与世隔绝。
想不到就没再想,她走出了墓园。
一步一回头,妈妈的脸从清晰到模糊,妈妈这一辈子只爱过一个男人,从她的角度看她觉得不值得,可是妈妈投入的是真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以前她觉得妈妈傻,怎么明明知道那个男人不会为自己放下一切,还要执着的爱着。
如今,她懂了。
心里一旦住进一个人,就不能控制。
不是你压抑,你漠视,它就不存在。
就像仓央嘉措的诗那样:你爱,或许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就比如刚刚,她心中清楚,大脑却不能控制,依然说出了他给秦商商一千万的事,泄露了她的在乎。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与爱绝缘,所以他心里有别人,有个秦商商,她觉得无可厚非。
不正常的是她,在这段关系中,她开始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感,这种情感逐渐变成了网,一点点的把她束缚住,越束越紧。
她快喘不上气来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剪断这层网,还彼此自由。
也许,她应该学妈妈那样,不争长短,只争朝夕。
起码,在以后回味起来,不留遗憾。
深冬,寒风似刀,落尽了叶的一排槐树向苍穹的天际张扬着晃荡的树杈,像一只只枯瘦的手张牙舞爪。
男人戴着黑色真皮手套的指着燃烧着烟,脚边已经有好几个烟蒂,高大的身姿倚在路虎车旁,慵懒中透着蓄势待发,像草原上潜伏的猎豹。
她脸上的表情淡中带柔,看不清楚,宁爵西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接近,以为她只会冷漠的擦肩而过,绕过车身到副驾驶座上去,没想到她会站定在他面前。
他还没开口,她突然拉了拉他的手,虽然只是小小的,轻轻的,却将他冰冷的心一下子捂热了。
这温情猝不及防,又如狂潮般将他淹没,他不假思索的把她拉进怀里,紧紧拥住。
两人在寒风中一时谁都没有出声打破。
他的胸口仍有余怒,被暂时压下去,怀里的小女人真是个耍手段的高手,让他
贴着她的耳朵低低问她:“在这附近再逛逛,住一晚再走,还是直接回去?嗯?”
她在他怀里吸了口气,点头说:“我想回去。”
坐进车内,宁爵西抿起薄唇,他侧头看了一眼低头在扣安全带的小女人,心中漫上一股股无力感,在她面前他越来越被动,她不过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甜头,他竟然就再也发不出火来了。
车子颠簸中逐渐驶上平坦的马路,她没再听小说,睁眼看着前面的路,眼神空洞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