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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嘉萝的头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就放弃挣扎,蜷缩起来睡下了,因为头上的珠钗碍事,她不耐烦地抓下来几个,头发因此变得毛毛糙糙的。
开始只有马车的轱辘声,后来周围渐渐有了人声,马车也更平稳了。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外面忽然吵闹起来,小丫鬟和侍卫的声音此起彼伏,马车咚地一下撞到了什么,停了下来。
她撑起上身,想揭起马车帘子。
外面有人比她快一步撩起了帘子,看见她,眉毛一挑,笑盈盈的,“小傻子果真是个美娇娘。”
这个男的她从来没见过,她气鼓鼓地反驳:“你才是小傻子。”
年轻的男人又一笑,放下帘子,“带走。”
薛嘉萝趴在马车车窗上,探头向外看去,外面她的乳母、丫鬟和侍卫都被团团围住,她伸长手要自己的乳母。
“阿嬷……”
她的乳母刚喊了一声:“这是京中薛侍郎的千金,你们——”一句话未说完,就被捂住了嘴。
薛嘉萝半个身子都探出马车,还在喊:“阿嬷……”
刚才的男人骑马从后面赶过来,吊儿郎当地说:“回马车里去,你现在可是本王的人了,不要给本王丢脸。”
薛嘉萝不理他,还在喊自己的乳母。
他又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杀了她。”
薛嘉萝心智只相当于未开智的幼童,被他这样一吓眼泪都出来了,“不要杀我阿嬷……”
“回去。”
薛嘉萝不敢大声哭,抽泣着缩回了马车里,时不时偷偷撩起帘子一角看一看。
马车驶进了一条巷子,从一扇红门里进去,又走了好久,停在一座院落门外。
很快有丫鬟上了马车,轻声道:“跟奴婢下车吧。”
薛嘉萝看她左侧脸颊上有个浅浅的酒窝,跟自己一个丫鬟很像,抽抽搭搭地让她把自己扶下马车。
此刻天色渐晚,薛嘉萝头发散乱,哭得鼻头红红,眼睛也是水汪汪的,即便这样也挡不住她艳光撩人,仿佛三月枝头桃花。
周君泽伸手把她耳旁的头发撩到耳后,手滑到她下巴捏住,抬起她的脸,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这么一个美人,被我抢来也是情理之中吧……”
薛嘉萝一直被家里保护的很好,从小到大没见过外男,连家门都几乎不出,对上他除了惧怕之外还是惧怕。
“我……我要回家……”
周君泽的眉头舒展开,黑沉沉的眼睛在她胸口上来回扫了两遍,“今夜一过,这王府就是你家了。”
薛嘉萝自然不会明白他的意思,一味地流着眼泪。
周君泽松了手,对周围丫鬟说:“带进去,照看好了。”
他看着万般不愿意、一步一回头的薛嘉萝,刚刚摸过她脸的手指头轻轻一捻,挑起一个笑容。
周君泽的武将匆匆赶来,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薛家家仆已经放走了。”
周君泽背着手,往自己书房走去,“嗯,关紧大门。”
那一晚,熙王府外被薛家人闹翻了天,但府内没有一个人出来,薛家无法只能报官。
强抢民女在京内还未曾有过先例,更何况还是一个从四品侍郎的嫡出千金。但因为抢人的一方是京内恶霸——皇上的幼弟熙王周君泽,京兆只能连夜进宫上报皇帝。
皇帝身体不好,好不容易睡下又被吵起来,心情很不好,他揉着眉头,“他又闹了什么乱子?”
“启禀陛下,熙王把户部侍郎薛正清的千金抢……呃,带回了王府。”
“什么时候的事?”
“据薛家说,是酉时,他们从清风寺回京的路上。”
皇帝更头疼,“这都子时了,说什么都晚了。”
京兆低头不语。
“让薛家人回去吧,明天朕给他们一个说法。”
京兆知道这是又要包庇熙王的意思了,好好一个姑娘就这样……他心里遗憾,面上恭敬道:“臣遵旨。”
皇帝回到殿内躺下,一时半会又睡不着了,唉声叹气半天,旁边的贵妃帮他递上茶水,问:“陛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那个混账,又闯祸了。”
静贵妃也不问熙王闯了什么祸,只是说:“要点安神香吗?”
“嗯。”
静贵妃起身叫了守夜宫女进来,皇帝突然问:“薛侍郎有个女儿,你知道吗?”
静贵妃心里一突,返回床榻,“哪位薛侍郎?”
皇帝周君玟道:“户部薛正清,我记得他夫人与你似乎相识。”
“陛下记性真好,我记起来了。”静贵妃放下心,脸上带了笑,“薛侍郎有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一个从来没进过宫,陛下问的是哪个?”
“那个年龄小的。”
“那就是二姑娘了。”静贵妃道:“薛二姑娘天生不足,有点痴痴傻傻的,是个可怜人。”
“什么?!”周君玟是真没想到,“那个混账……”
“不过听人说,薛二姑娘是难得的美貌,家中爱若至宝。”
周君玟不想再听下去,一摆手,“明早起来再说。”
周君泽一早按时出府,门外已经有皇宫内的仪仗在等着他了,皇帝身边的太监陪着笑:“陛下请您尽快进宫。”
周君泽一走进御书房,迎面飞来一本书,他侧脸躲开。
“混账!越来越不着调,光天化日强抢京官之女,不知所谓!”
他捡起扔到地上的书,坦然自若地说:“这也怪不得我,我曾跟薛家长子说起过他那个妹妹,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了我一个没脸,要我忍?”
“你若是真想要人,可以跟你皇嫂说,也可以来找朕。薛正清什么人,他是孙阁老爱徒,你可曾想过后果?”
周君泽窝在圈椅里,伸长了两条腿,用书本一下一下扇着风,“我管他什么人,让我丢脸,我就让他丢人。”
周君玟看小他二十四岁的同胞弟弟这幅无赖模样,心里窝火,烦不胜烦,摆手道:“朕今日下旨就说你是以侧妃名义将人接进王府的,你三个月不许出府,快滚。”
周君泽一动不动,仍旧懒洋洋地扇着风。
“还有什么事?”
“臣弟初次迎娶侧妃,皇兄怎么样也该给点贺礼吧。”
一旁的太监总管吴庸生怕把皇帝气出个好歹来,连忙说:“陛下,时辰到了。”
周君玟不再看他一眼,一推案上奏折书本,头也不回走出了御书房。
本来只有少部分知道薛家幼女是被熙王抢进府的,然而周家围堵熙王王府被不少人看到了,只要稍稍一联想,就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薛家突遭横祸,还不能发怒。薛正清、薛家太太、已经出嫁的长女还有他们已经入仕的长子,到处求见宫里人。
跪皇上、跪退居佛堂的皇后、跪静贵妃,得到回答都是木已成舟,为薛二姑娘考虑,这是最好结果。
“陛下实在没有想到熙王会做出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昨日气得无法安眠,头痛了半晌。”静贵妃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薛夫人长子似乎在翰林院?”
薛夫人形容憔悴,低声说:“是。”
“巧了,陛下说翰林院侍讲学士有个空缺,有意让夫人长子补缺”
这便是用升官来弥补薛家的意思了,再纠缠下去就是薛家不知好歹。薛夫人眼角流出一滴泪,漠然地说:“妾身谢陛下恩典。”
周君泽被他皇兄的口谕关在了王府里,可没有说不许外人进府找他,抢了薛二姑娘的第三天,周君泽府里招来一群狐朋狗友,各个都喝得不省人事。
周君泽派人将必须回家的都塞上马车,可以不回家的都送进了前院客房,他一人坐在水榭里,一手支着额角,一副漫不经心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过一会,他站起来,“去看看我抢来的侧妃,我可是花了代价才弄到手的。”
他并没有喝多少酒,清醒的恰到好处,月色下他的眉鬓异常乌黑,剑眉星眸,是个英俊又清贵的长相。他闲庭信步走到安置着薛嘉萝的凉风院,推开了房门。
薛嘉萝刚刚结束今天的嚎啕大哭,神情恹恹地缩在床上,由着侍女们给她擦脸喂水。
她这几天醒了就哭,吃完饭也哭,一直哭到晚上睡觉才肯结束。侍女会及时用冷帕子给她敷眼睛以防眼睛肿,也会将她喝的水换成润喉茶,让她一直保持最佳状态。
她看见周君泽进来,或许还记得是他抢了自己或许已经忘了,嘴巴一咧,又要哭。
周君泽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玉玲珑,在手上抛了两下,玲珑中铃铛叮铃作响。薛嘉萝看着他手里的玩意儿,一时忘记了哭。
“想要吗?”
薛嘉萝跪坐在床上,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灯下她的脸蒙着一层光晕,宁静夺目,一屋子的女人只能看见她,因着她的美貌,他添了三分耐性,坐下再问了一遍:“想要吗?”
见周君泽坐在床边,屋内侍女们不用吩咐就纷纷退下。
薛嘉萝双手搭在他手掌上,细声细气地说:“想。”
“你用什么跟我换?”
她又不明白了,歪着脑袋,看周君泽指了指自己的嘴,她跟着摸了摸他的嘴唇。
周君泽一笑,低头下去,于毫厘之间停住,观察她的表情。
她的睫毛极长,轻轻扫着他的脸颊,眉头轻蹙,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惧意。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懂。
周君泽意兴阑珊,直起身把玉玲珑扔在她怀里,“拿去玩吧。”
在一片的“恭送王爷”声中,他离开了凉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