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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柏礼从餐厅回来,正好撞上程奕扬。但彼时天已经黑了,室外的灯也不是特别亮堂,柏礼只注意到对方似乎牵着个孩子,没留心那孩子的长相。当时他自己还沉浸在那个打击性的坏消息中没解脱出来,但看到对方时他还是停住了脚步。程奕扬反倒没有主动走近,还走远了。
他并不想柏礼看到他的孩子。
那些事情,他一件都不想让哥哥知道。
柏礼只好自行离开。
程奕扬从背后看着哥哥,一直盯着。
考虑到周凌还在旁边站着,他知道得收敛一点,柏礼进去后,他便移开自己的视线。
谢隽廷未来几天都不在这,很好,更方便他实施计划。
程奕扬才不会蠢到大晚上夜深人静的摸去三楼找柏礼,要知道,谢家除了卫生间,到处都按了二十四小时监控,上去找人会一定会被拍到,妥妥地留下证据。
那天晚上歇在谢宅,也注定干不了什么,只能陪着点点躺在床上讲话。小孩房间连电视都没有,无事可消遣,只能随手翻着柜头那一摞书。
随手翻到了一页纸,上面大部分都是歪歪斜斜的字,撇和捺都没有区分,不用说肯定出自点点之手,但有几个字很大很端正,十分突出,一眼就瞧出来那是大人的笔迹。
因着自己母亲的影响,谢隽廷从小习字,在外面一个人接受训练的时期,空闲时间都靠这个让自己慢慢回忆母亲,毕竟她给他留下记忆也就仅剩这个。外人可能都不知道,他们的大长官其实能文能武,写的一手好字,端正漂亮,刚劲有力。有时候谢隽廷未必知道某些晦涩的中文字是什么意思,但却能把它们完美地构写出来。
柏律以前还见过对方在书房里磨墨,只要看到这个就知道谢少爷心情不坏,敢过去腻在人家怀里。任何严肃正经的东西,只要到了柏律手上就都能跟□□挂钩,本来笔头搁在水里好好泡着,他非要拿过来含到自己嘴里,还笑嘻嘻地索吻,说拿别的东西来跟我换,嘴里总要含点东西才能舒服。有时候他还会伸出灵活的小舌头,轻轻地把那笔锋弄散,还故意将动作放得特别慢,一双漂亮的眼睛还肆无忌惮地朝对方挑弄。
并不是因为谢隽廷能够再次把他逮回来,还把他的身子折腾够了让他感到十分害怕,才觉着要彻底摆脱,这只是小小的催化剂罢了。他从一开始就准备好要脱身,原本就只是利用谢家的权势,达到目的就撤。
刚开始那几天谢隽廷的确十分震怒,眼底里一直凝着寒霜,谢家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当时柏律怎么求饶服软他都不动容半分,在床上更是变本加厉得狠。过了半个月,柏律乖多了,谢隽廷的怒意也逐渐消散,以为柏律放弃了念想,会继续留着还跟以前一样。柏律中途逃跑过一次,不过那次没能成功,别人开着车,他用脚,跑到呕血都别想跑过。把人堵到无路可走,只能站在路中央气得浑身发抖,谢隽廷也没有急着下去跟他对峙。就让柏律一个人站着,直到他那股劲缓过去,脸色恢复平静,身子也不再一颤一颤。
谢隽廷走过去,牢牢握住柏律的手,“跟我回家,必须。”
虽然是命令,但那语调并不气恼震怒,他还是平淡样子,眉眼间没有丝毫戾气。
上了车谢隽廷也没说话,一直平静地坐回家。
柏律意识到自己刚刚那举动真是太蠢太冲动,脱身只能从长计议,刚刚是把情绪发泄够了,但到底造成了对自己不利的影响,好在自己没有太过分做出什么过激的,谢隽廷也没有太追究,他以为这件事就这么掀过去,可以开始仔细规划下一次。结果一回去谢隽廷就让他来卧室,他以为跟以前一样只要上次床就好,结果双腿竟然被对方给折了,当即让他痛地叫出声,脸色惨白,颤巍巍地倒在床上,痛得发抖,最后只能缓缓曲起膝盖,蜷着身子默默咬牙。
谢隽廷冷冷地看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关上门出去了。他并不需要再多费口舌,这个教训应该够了。
点点放下手里的书,突然叫了一声“爸爸”。
程奕扬缓过神,没由来地打了个冷颤。
“爸爸,十一点了,我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他点头,然后抱着孩子上床,用被子把俩人紧紧裹起来。
点点安心贴在爸爸怀里,打了个哈欠,困意浓浓。
但是在入睡前小家伙还是很认真地问了一句,“谢叔叔说的,是不是有可能是真的?”
程奕扬立刻很警醒:“他说什么?”
“父子俩一般都会有相似点,我爸爸肯定长得跟我差不多。”
程奕扬逗他,“你就是个小孩,五官都还没张开,哪有大人会长得像你一样是娃娃脸,圆啾啾的。”
点点被逗笑了,还伸手揉了揉着自己的小肉脸,“很圆吗?”
程奕扬捏了捏小孩脸颊的两坨肉,“你自己看。”
“周凌说了,现在是长身体的阶段,要多吃才行。”点点嘻嘻笑了起来,笑过了又把脸埋在程奕扬怀里。
他摸着孩子的脑袋,弯起嘴角。但心里却冒出几分担忧,刚刚点点来一句“周凌说了……”,小孩儿跟谢家的关系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爸爸,我跟你长得不太像啊,”点点突然抬起脑袋,有些忧心忡忡地问,“我是不是真跟谢叔叔长得比较像?他才是我爸爸?”
“怎么可能,”程奕扬条件反射地否认,但心底还是有点虚,想了半天只能扯个不靠谱的理由,“你可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小朋友说:“他眼睛颜色好浅。”
“程辛,你就靠眼睛的颜色去认爸爸吗?”
点点摇头,“当然不是。”
“这不就行了,”程奕扬抬起孩子的下巴,轻轻挠着,“你可是我亲生的,你不要爸爸了吗?”
小家伙很享受挠下巴,舒服地仰起头,圆圆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程奕扬又笑着伸手,去揉小家伙的肚皮,把他痒得满床打滚,“咯咯咯”笑个不停。
小孩后来闹腾累了,一累就特别容易睡着,蜷在程奕扬身边,还没几分钟就呼吸均匀。
程奕扬有一下没一下地撩着孩子细软的黑发,点点太乖太懂事,有些事情他大概猜到,毕竟八岁的孩子已经能懂很多,只是,他怕爸爸会伤心,很多话都不说。
现在仔细想想,谢隽廷当初那一计,真是一招必杀技。如果点点的性格不好,或是长得像那边,程奕扬未必会要他。但这孩子乖,婴儿时期都哭得不多,脸蛋和脾气好得像柏礼,他想留下。可是花了这么大力气才摆脱谢家,他根本不想回去,至少现在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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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谢家没什么人,点点上学,周凌出去办事。但尽管这样,程奕扬也不能直接和柏礼相认,毕竟到处都有监控。
他俩交集很少,最多吃饭的时候相互看见了点点头。大部分时间柏礼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程奕扬一般上午要去疗养院谭沐那边,但下午就回来,在谢家的宅邸到处走到处看。
没错,他在找,电闸。
万幸的是,谢宅虽说比较大,但毕竟有些年代,电闸没有专门按在锁住的保险箱里,而是为了配合整体古朴典雅的风格而专门设计了一个亭台,电闸就在里面放着。
第三天,他上午去医院配了一些酸性药水过来。晚上吃饭之前,装作遛弯的样子,慢慢地、不经意地走到那个亭台附近。在周围仔细观察了很久,终于找到电闸附近的小型摄像头在哪,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一处的监控,绕到后面,将药水往那电路板上倒了一点。其实电路板大部分都被实木挡住,但有一个缝隙,程奕扬就把药水一点点地往缝隙里面滴。
他听到了“滋滋滋”的声音,而且越来越明显。
等了好一会儿,那声响才慢慢终止。缝隙实在太小,他无法看清电板和线路已经破坏到哪种程度。谢家这么大,线路一定很繁复,这点量肯定不够,于是继续往里面倒,几乎倒光了大半瓶。
“滋滋”声响演变成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程奕扬立刻收手起身。
还好,这玩意耐住了强酸的考验,连续的爆裂声慢慢小了下去,而后,一切如常。
程奕扬不敢再继续,立刻撤离犯罪现场。
他回去正好是晚饭的点,在餐桌上,他随口跟柏礼聊着。主要是问对方身上的伤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弄的。但对方好像并不想提及这个,每次都委婉地避开。
“你应该是个大哥吧?”他装作不经意地一问。
“嗯。”柏礼点头。但他没有问怎么看出来的,交谈的*显然并不高,程奕扬只好自问自答地继续维持,“因为你很温和,脾气很好,一般只有长子才会这样。”
“谢谢。”
对于陌生的外人,柏礼虽然很礼貌,但眼底没有什么真正的笑意。
程奕扬尽量把吃饭的时间延长,可那些灯并没有如他所愿地熄灭。后来饭菜都冷掉。女仆体贴地上前问要不要再热一下。
柏礼一点都没有不耐烦,而是轻声问:“你还要继续吃吗?”
“不用了。”程奕扬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筷子,其实柏礼根本没吃多少,很早就放了筷子,但一直陪程奕扬坐着。
柏礼站起身,女佣搀着他上楼,程奕扬站在底下看着他,突然冒出一句,“今晚别睡那么早可不可以?”
柏礼回头看他,“怎么,你有事吗?”
程奕扬笑了笑,却说了一句不着边的话,“晚上可能会有烟花看。”
柏礼微微一震,随即走了。
以前兄弟俩小时候,一块儿偎在被窝里过年,柏律老抱怨外面鞭炮炸得睡不着觉,哥哥为了安抚他,就习惯哄他说,先别睡这么早,晚上可能会有烟花看。
这句话,应该是只属于他们兄弟俩的秘密。
又过了三小时,晚上十点半,程奕扬都把点点哄睡着了,可电路依旧正常,台灯还是亮着。程奕扬叹了口气,觉得这次失败了,没能把二十四小时监控强行切掉,只能等明天。
他伸手关掉台灯,慢慢躺下去。
这栋宅邸保留了很多古朴典雅的设计,比如夜灯做得是灯笼,上翘的屋檐上都挂着一盏,随处可见,一到夜里就是朦朦胧胧的光线,一点不刺眼,十分柔和好看。透过大窗户,便能看到那些景致。
房子最早的主人,谢夫人,应该是个懂得欣赏的女子,连夜景都布置得这样有韵味。
程奕扬正欲闭上眼,可突然一下,外面那些光线顿时暗了下去。
他立刻从床上坐起来,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推开卧室阳台的门出去一看。
以往能看到的灯笼连成线的盛景不再,眼底的庭院已然一片漆黑。
电闸坏了!
终于烧坏,全部断电,该死的监控也必然失效!
目的达到,程奕扬高兴地一跺脚,然后深深吐纳了几口气,他觉得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便一转身锁好阳台,静悄悄地推开卧室门又关上,怕发出声音他没穿鞋,赤着脚在一片漆黑里摸索着楼梯扶手爬到三楼。
上面有三间房,一开始他还进错了,转而向另一间,发现门被反锁。
柏礼肯定在里面无误。
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程奕扬略等了几分钟,再次敲了敲。
一会儿后,终于有细微的声音传来,似乎是贴着门板发出的,“谁?”
程奕扬回答两个字,“是我。”
几分钟后,门开了一条缝。
程奕扬立刻进去,又将门紧紧带上。
柏礼站在那儿,离程奕扬有一定距离,他在黑暗里仔细辨认眼前的人,试图找出只属于律的特征,可惜并没有。分别太久,久到他都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人的确是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