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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歌感觉心口一阵阵的疼,四肢冰凉,唯有胸口似乎有温热冒出,空气里都有一股隐约的血腥味。周围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模糊间,她仿若听见了扶苏的声音,却像是隔着一层雾一样,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是从来没有听过的低沉:“宛歌怎么会在这,是陛下送回来的?”
接下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应是一个内侍,声音透着谨慎:“听说永巷走水,臣下出来时候就看见宛歌姑娘在这,许是趁乱出来的。”
扶苏:“永巷如何会走水,离华阳宫所距颇远,她是一个人来的?”
内侍的声音更加谨慎:“看到时候……却只有宛歌姑娘一人。”
扶苏静了一会,没再说话,在宛歌床前坐下,便抬手让他出去,淡声吩咐:“去看看赵太医什么时候过来。”
那人应唯,随着门“吱嘎”一声被关上的声音,宛歌感觉有一个人在她床边坐下,也不知到底是不是扶苏。她那时候睡的迷糊,能听见外头的动静,却累的说不出话,像是梦魇一样,手指都无法挪动半寸,四肢又犯着冷,如坠冰窖。
这个感觉并不陌生,隔一段时间她就会犯一次寒疾,算来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只是除了第一次,后头再犯的时候都没有这样严重。现下浑身都冷,几乎冻的连大脑都僵住。一感觉到有人过来,袖子拂过她的脸颊,她感觉被一阵温暖气息包围住,那人略俯下身,像是在给她盖被子。
察觉到对方要起来,宛歌几乎想也没想,察觉到那片温暖,下意识的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她抱的毫无顾忌,仿佛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冰凉的脸颊靠在那个温暖的胸膛上,然而起身时候后背却露了风,她觉得有些冷,又舍不得眼前的温暖,于是靠着他更近一些。
那人并没有推开他,只是略僵了片刻,之后她的腰上就拦了一只手,那人把她被子调节了下,像是打算重新把她放回去。
可是宛歌留恋身前的温暖,不愿意放手,抱着更紧了一些,僵着身子就是不想躺回去。
扶苏那时候本来就是想提她掩下被子,却没想到宛歌后头又直接抱了过来。他有些好笑,也有些无奈,顺势就接住了她,想把她放回去,盖得结实一些,奈何宛歌现在却固执的很,就是不愿意松手,反倒抱着他更紧了一些。
扶苏看了看她漏了大半的后背,略一思索,身子就往下压了一些,想把她带回去。宛歌自然也感觉到了,不过抱着的温暖既然没离开,那就一切好说,她顺势也就躺了回去,只是一直等到后背触及到柔软的床垫以后,双手依旧抱着她的脖子不松开,微凉的脸颊还蹭了蹭他的脖颈。
扶苏:“……”
霎时间,外头正好有一阵脚步响起,像是一路小跑而来,还有些喘气:“公子,赵太医……来了。”最后一个声音被压在口中,好半晌才飘乎乎的出来。
内侍方才火急火燎的把赵太医一路带过来,一推开门,就看见了这样一个状况。
扶苏那时候坐在床沿上,几乎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宛歌身上,手还揽着她的双肩,这个姿势十分暧昧。内侍犹豫一阵,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暂且告退。扶苏反应快,只沉默片刻,就用些力道掰开宛歌的手,轻咳一声,起身站在一旁:“劳烦赵太医看看。”
抱着的温暖忽然离开了,宛歌有些不满,嘟囔了几声。
赵太医一路颠簸过来,马车几乎是在华阳宫门前停下的,他自然知晓了宛歌的事情,眼下宛歌忽然出来了,这个状况他有些想不明白,只是不好询问,开始替宛歌诊脉。
扶苏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宛歌,就怕她一个迷糊,感觉到赵太医过来,直接就抱上去了。所幸,扶苏担心是多余的,宛歌很配合的给赵太医搭脉,没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赵太医搭完脉,抹了一把虚汗,方才道:“宛歌姑娘身重九天寒月之毒,之前又受了重伤,眼下不知为何,伤口与毒其发……”虽然未说完,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压制的解药宛歌这几日原本都在喝。但是因为前几日在永巷,无人给她熬药,扶苏也是今日才得空机会去看她。宛歌的药停了下来,没想到她毒性发作正好。
赵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伤药,摆开放在边上:“那个毒……臣下暂且没什么办法,但是现下宛歌姑娘伤口复发,需要上药,只是伤的位置特殊,还请公子指派一些机灵的侍女留下。”
扶苏点点头,刚想开口派人留下。睡着的宛歌听到“换药”一词,被吓的一个激灵,她怎么可以换药,被人发现身上什么伤口都没有,到时候应该做什么解释?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哼唧了几声,出奇的抵抗住昏沉的睡意,直接睁开眼睛了,起先还不适应光线,过来好一会才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里并非长公子府中自己的房间,周围十分陌生,但看着周围人的衣着,想来是应该是华阳宫中,扶苏此刻就站在她身前。
宛歌谨慎的把自己衣服缩了缩,直接滚到里面,声音倒是清醒:“……不要她们上药,我自己来。”
看着宛歌醒来了,扶苏也松了一口气。一直以来的确都是宛歌自己上药的,过去扶苏不在意,也就随了她去,但是现在宛歌这幅样子,能坐起来都是难事,更别提自己换药了。扶苏没有应允,直接指了一个侍女给宛歌换药,就打算出门找个放心的人,回府去给宛歌把药熬好送来。
宛歌现在真的有些虚弱,但是一想到侍女若是脱了她衣服,那她这身的体质一定满不住了,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直接把侍女拿药的手一打,顿时瓷瓶就滚在被子上,宛歌极快的把瓷瓶抓住,死死压在自己身后。做完这一套动作,觉得心口疼痛愈发的剧烈,甚至都能感觉到上头一阵温热,真的像是有伤口裂开了。
她暂且没工夫去管这个,咬着牙,白着一张脸,硬生生的压下痛呼,声音听起来十分微弱,明显透露出她现下身体的状态:“我不要她上药。”
侍女微微一愣,就停下了动作,去看扶苏的反应。
扶苏那时候正好推门出去,宛歌就把瓷瓶抢了下来,只能又重新回了头。他不知道宛歌这种状况下还如此执拗是为什么,但是见她整张脸苍白,连抬手都是费事。他忽然觉得一阵头疼,某种意义上来说,宛歌其实并不听话,但是他却不觉得烦躁,只是有些叹息,离着她近了一些,耐心安抚,声音柔了几分:“你现在没办法一个人上药,再说还得让人看看伤口的状况,听话。”
听着他低沉耐心的声音,宛歌微微一愣,差点就要被扶苏着声音也带了过去,好在她在前一刻反应了过来,快速的摇头,声音依旧十分坚定:“我不要她上药。”
扶苏沉默了一会,对着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宛歌这次反应更快,把瓷瓶高高举起,似乎那侍女上前一步,她就要把东西直接砸下去。
其实宛歌若摔了,那再拿一瓶也简单,不过宛歌这么不配合却有些麻烦,扶苏实在不明白她在上药事情上如此任性是为什么,只能继续耐心安抚她:“……现在你自己没办法上药,听话,这次让她帮你换了。”
这事情绝对不能被人知道,宛歌死命摇头,声音却更加虚弱:“不用,我自己上药可以的。”
见她还是如此坚持,扶苏揉了揉额头,想了片刻,出去又唤了一个侍女过来,显然是准备直接把宛歌制止住。看着外头还有人过来,扶苏又准备离开,宛歌这下真的慌了,她所幸真的把瓷瓶往地上一砸,随着一身脆响,顿时摔的四分五裂,药膏就摊开黏在地上。
侍女先前就听到宛歌不想别人上药,但因为扶苏既然已经出口,她任性几句也应该听话了。却没想到宛歌如此决绝,居然直接把药膏砸了,没了药膏,真的没法再上药了。顿时一阵无语,看看扶苏,等待他的反应。
宛歌那时候把瓶子砸了也有些后悔,就怕扶苏忽然发火,有些忐忑的等着扶苏的反应。只扶苏看起来并没有生气,也没去看被她砸了的瓷瓶,只是在她身上微微一停,就淡声道:“随便她砸,砸几个,你们再去向赵太医要几个,一直到她乖乖上药为止。”
侍女看了宛歌一眼,低声应唯。连忙退出去,去向太医要新的药膏。赵太医那时候就在外头,侍女很快就拿着药膏回来了。
眼看对方回来要扒了她衣服,扶苏也准备出去,宛歌心中一慌,只是这下不敢砸药瓶,而是对着扶苏背影吼,声音有些低,这个吼没半点力量,反倒直接让她岔气了,咳嗽了半天才把话说完整:“你敢让别,咳,别人给我上药,上几次我就拿,咳咳,拿下几次!”
想不到宛歌居然敢直接对着长公子大呼小叫,不顾场合的任性,加上她之前砸药的动作,侍女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唯恐扶苏会忽然发火。其实宛歌吼出来自己也有些后悔,她没控制好脾气,但是扶苏让别人给她上药的态度,实在太过坚决,她身上的事情又不能让外人知道,一时着急了一些,态度的确不大好。
宛歌如此在意这事,到了后来简直开始耍赖。扶苏现下还只当宛歌只是闹脾气,却也没生气,只淡声道:“那就再上几次。”
宛歌愣了愣,见扶苏十分淡然,听起来也没生气,她本想软下口气,但又觉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继续耍赖:“反正我不要她们上药,你总不能半夜都让人看着我!”
闻言,扶苏没说话,眼眸也深了深,宛歌脸色愈发的白,甚至胸口都透出一点血色,只是她自己浑然未觉。他微微颦眉,不欲再劝说,直接抬了抬手,显然就要侍女强来。
见扶苏连话都不要说了,宛歌顿时慌了,看着侍女打开瓷瓶,另外有一个人制止她的动作,就把她往床上压,因为先前见识过宛歌这态度,她们都用了一些力,宛歌现在根本不能挣脱开来。看着她们伸过来的手,宛歌太阳穴突突的跳,近乎奔溃,躲闪着侍女,就是不愿意配合。
侍女怕伤着宛歌,不敢用太多的力气,扶苏看着宛歌如此模样,真的无奈了,只能又折了回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看起来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这么任性,但是你现在伤口裂开,总要人看看到底状态怎么样了。”
宛歌心中急躁,见扶苏不松口,接下来脑子一热,这番话没过脑,直接吼了出来:“反正我不要她们上药,除非你来上药,反正你又不是没见过!”
一说完,空气直接刹那间寂静下去。侍女的手一顿,差点把瓷瓶丢出去。惊恐的看着她,仿佛宛歌说了什么惊世骇俗之言。
事实上,这的确是够惊世骇俗,宛歌也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脸色直接涨红,之后又开始泛白,心脏跳动的极快,身体都开始有些颤抖起来,看着眼前的扶苏,她几乎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
……她刚刚,到底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