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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砰。
砰。
月色下,一个人一蹦一跳地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一滴滴腐臭的黄水溅落地面。
这个人影赫然便是出土的死僵。
嘶。
嘶。
他忽然停下,鼻孔在空气里猛嗅两下。
空中有一道灰色线条飘飘荡荡。
线条中的气息,正是它主人指定的猎物。
唔。
死僵干枯的脸上也浮现出笑意。
嘴角的皮肤都笑得裂开一道口子。
月色下,可以看到它嘴中的牙齿。
尖利杂乱,似是在牙床上胡乱插上了狗牙。
砰。
砰。
死僵走进一个叫小北村的地方。
这里的夜似死一般寂静。
无人声,无犬吠,虫鸣也停止下来。
唯有死僵的影子晃过街道。
它嗅着灰色线条,来到一户农夫的家中。
农户家是木板、稻草做的房子,有一扇门和窗。
咯吱。
咯吱。
窗板上一阵细碎的声音响起,
像是尖锐的爪子在抓挠。
初时声音小的如蚊虫嘶鸣。
片刻大如铜钱落于鼓声,寂静中尤为明显。
死僵全白的眼睛里竟显出一股喜悦。
灰色线条仿若幻影穿过木板。
一丝妇人的气息淡淡萦绕。
是了,主人需要的猎物。
木房内摆设简单,简单到穷困。
一桌两椅,桌上是两个干净的粗瓷碗。
一瓮,里面是盛着浅浅的糙米。
一床,床上单薄破旧的棉被下睡着四牙夫妇。
睡梦中的妇人眉头紧皱,似乎在经历一场噩梦。
一个淡淡的幼儿虚影自她腹中浮现。
一道灰色线条链接在幼儿的头上。
吼。
吼。
这幼儿忽然睁眼,发出无声的吼叫,吼声中有一股急迫。
但四牙夫妇是听不到的。
窗外的死僵却好似听到似的,抓挠声愈加密集。
嗯?
妇人终于醒来,双眼懵懂。
窗外是何物在鼓弄?
她眼神倾刻清明,心头一紧。
四牙醒来,因妻子摇动他的胳膊。
刚一睁眼,他就是看到妻子盯着他。
夜中的一双眸子,反射着惊恐的神色。
窗板泄开了一条细缝,一条细弱柳枝的月光跃入屋内。
细缝逐渐扩大,外面的湿气飘入,夹着一丝腐臭。
四牙给妻子曳好被角,悄悄拿起床下的木棍。
木棍粗若儿臂,长约半丈。
一个脑袋出现在了打开的窗户中。
啪。
四牙猛地向前一怼,那脑袋还未探头就跌了下去。
咣当。
窗板重重地落了下来。
“是个人吗?”
妻子的声音自暗中响起,微弱地颤抖着。
“虚。”
四牙并不回话,只是握了握妻子冰凉的手。
吱呀。
木门悄然打开,四牙提棍迈出一只腿。
外面的人定伤的不轻。
木棍的一头粘上了湿乎,黏糊的东西。
是血,或是其他东西,他如是想到。
月挂东天,已是凌晨,外面一派亮堂堂。
喔——喔——
鸡鸣响起。
“嗯?”
四牙扫视一圈,窗外无人。
刚刚的动静何物所发?
定是一个贼人,受伤后遁走了之。
四牙走到窗边。
窗下的黄色的地面留下一滩亮晶晶的液体。
“既然偷到我家,就莫要怪我下手狠辣。”
四牙撇撇嘴,就要回房。忽然他眼角略过地面。
似乎那液体并不是红色的?
他蹲下身细看。
那是泛着淡黄,似鼻涕一样的汤水,一股臭味飘起钻入口鼻。
是什么呢?
忽然,一滴水落在他耳朵上。
“下雨了?”
四牙抬起头。
一个人头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眼珠脱落眼眶,凭借一条肉丝挂在脸上
似死人一般的模样,却张大了嘴。
嘴中是尖利的牙,月色下泛着点点白光。
一滴滴唾液顺着破碎的嘴角留下。
“什么东西?”
四牙一屁股蹲在地上,手里的木棍像是重了百倍。
啪。
木棍滚到一边,砸到了木墙。
“牙哥?牙哥?”
妻子在屋中小声的问道。
她的手定然是紧紧揪住被角,无助的颤抖。
牙哥啊,你只用吭一声,我就能感到依靠。
像是冬日里的炉火,夜风里温暖的胸膛。
四牙这般想着,可是喉咙却被堵住了。
是恐惧。
恐惧若显化了身形,也会是如此。
“唔。”
死僵俯下身,细嗅他的味道。
毛孔渗出的冷汗。
膀胱收缩溢出的一点温热。
四牙屏住了呼吸。
小时候,奶奶讲过好多鬼故事。
复活的死尸是循着活人的呼吸追来。
“牙哥,你在吗?”
妻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微弱,依旧颤抖。
死僵摇摇头,起身了。
四牙心头一松。
走吧,你快走吧。
可是死僵却打开了房门。
是啊,四牙出来时未让妻子反锁屋门。
“牙哥,外面冷不?”
妻子的声音放松下来。
四牙瞳孔一凝。
不,它不是我。
四牙爬了起来。
咣当。
房门关上了。
“牙哥,你怎么不说话?”
妻子的声音弱弱的,有些生气,尾音拐了一个小弯。
她总是这样撒娇。
咣。
四牙踹开了屋门,门梁瑟瑟发动。
“呀!”
一声妇人的尖叫响彻夜空。
汪汪!
汪汪!
汪汪!
······
村子里的狗乱叫起来。
片刻过后,几个壮汉手持锄头跑进四牙的家。
房门大开,几人鱼贯而入。
老七也在其中。
他一眼就看见四牙满手鲜血,眼神呆滞。
床上,被褥凌乱,一个妇人衣衫破碎。
他先看到了妇人胸前,喉咙滚动了一下。
但是马上他就惊呆了。
胸膛不再起伏,腹部一个血洞,两眼圆睁,妇人已死。
“这?这是怎么了?”
他失声说道,看向了四牙。
四牙用手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
泪水流出来,流到他的手上变成红色,红色的泪滴再滴落到地上。
“四牙,你怎么把妮子打死了?”
另一个进来的汉子痛心的问道,手里的锄头咚地一下杵到地上。
“是啊,妮子是一个多好的女人。”
“四牙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疯。”
“亏妮子还怀着你的孩子。”
······
一个个责备的声音响起,一双双的眼里流露痛惜,一道道利刺刺进四牙心里。
“啊!”
四牙忽然一声嚎叫,跪倒在床前,伏在妻子的身上。
他的脸上是两个血色的手印。
“是我对不起你,我的错。”
断断续续的说着,四牙的鼻涕流到了嘴里。
为什么没叫出声来?
为什么没赶走死尸?
为什么妻子流干了血?
自己胆子太小,力气太弱了。
“唉。”
几个汉字叹气一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