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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龙腾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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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湛旁听,也明白了个大概,当即说道:“薛神医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便是应对龙王之擂,这次师妹出场作为压轴大戏,前面可要靠你撑着。若是我安然无恙,说不定还必须上台一展身手,如今正好有借口偷个懒。薛神医医术高明,至少保我行动自如,我又志不在江湖,使不使得武功倒也并无大碍。”

    李岩还待再说,薛神医接口道:“你也莫要着急。卓师弟的医学心得,还有他与道衍大师对城主伤势的推演,都是治愈城主的助力。另外你的真言法印善能唤起体内生机,亦可起到不小作用。待我今日将这些东西想透彻,便可以再为城主施救一次。至于以后如何,还是放在比武之后再说。”李岩想了想利弊,也只得答应。

    接下来薛寒山又让李岩施了次功法,他在旁默查功效。待看到李湛体内生机在“与愿印”的引动之下呈蓬勃旺盛之态,不住点头,最后方道:“如此我心中便有底了。之前城主身体虚不受补,而此症又必须以城主体内元气来补破损经脉,两相矛盾之下我也无可奈何,只能施针慢慢调理城主身体。如今有青崖功法相助,一些重药也可使用,定然能加快城主恢复的速度。”说着自去配药。

    李岩想了想,说道:“我机缘巧合下得此功法,其实也主要是为了治伤。当时传功的道正大师说道,东瀛人才匮乏难以传法,托我在中土寻找合适之人相传。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合适之人,今日传于师兄,也算是与我相近的缘法。师兄藉以慢慢调理身体,我在外施法作为引导,再辅以薛神医的针灸、药石,来日定能恢复如初。”

    说着不待拒绝,将印法、真言尽数传给了李湛,又依着中土经脉、密宗脉轮对比,一一说与他听。之后如昨日般以真气为他重塑经脉,并引导数遍,助他熟记。饶是李岩不敢像道正大师一般灌顶传功,这一番下来,也面现疲累之色。李湛天分自是不差,渐渐能自如操控真元,见状赶紧让他停下休息。李岩调息一番,这才告辞离去,留李湛自己在院中体悟。

    李岩回到住处,杨岚赶了过来,对他说道:“要不要去看下擂台?”此时已到十一月初,距离比武开始只有一个月多一点时间,倒也是时候去看看场地。李岩当即答应,张大通、韩琦要随他一起去,萧无忌却是兴致寥寥,要缠着岳阳再战,由方晴羽、尘渊做仲裁,于是四人一同乘船出海。

    杨岚又问起了东瀛之事,李岩捡着重要的大致说了一下,谁也想不到小小岛国居然还有这许多事端。杨岚皱眉道:“这下糟了,杨超刚刚将黄金送回,就又被派回去接应你们。路上没有碰到,那便是错过了。你们杀了倭国的太政大臣,他们再去岂非又入虎穴?”李岩忙道:“无妨,方娘子已在重要渡口留了弟子看顾,见到之后自然不会让他们深入险境,以咱们的船坚弩利,在外海还能怕他们不成?”杨岚这才放下心来。张大通却道:“你们杀了藤原纪平,卓先生却要靠藤原纪平成事,这样岂不是很对他不住?”李岩沉默一会儿才道:“当时只想,杀藤原义平是当做之事,其他都放在脑后了。只望以后还有机会补偿卓先生吧。”杨岚点点头:“其实卓先生行事正道之中还有奇变,也算是我辈中人。”

    几人谈论中,大老远就看到了一座已建得七七八八的擂台,原本的龙王礁踪迹不见,应是被擂台罩在了下面。这么大一座擂台,都快赶得上半个校场了,用来比武绰绰有余。杨岚道:“这座擂台也算是建得巧夺天工。地基是两艘用铁链连在一起的大船,被凿沉之后用土石不断向上填充,最后夯实碾平,便是高手在上面比拼内力也能承受得住。如今台面高出海面数尺,再也不虞受到潮水涨落影响。”

    一群人正在修整擂台,见流光来人也是不理不睬。李岩向他们喊道:“可以上去一观么?”那群人依然故我。应是听到动静,西侧一艘船绕了过来,船头一人正是沈青衣。见到他们,沈青衣拱手一礼说道:“多日不见,各位风采依旧,在下甚是欣慰。”杨岚向不与他多话,只是点了点头。李岩见阿史那瑕不在,东拉西扯说了几句,又道:“怎么只有公子一人,赵王与公主都不在此间么?”沈青衣道:“族中有事,怀瑜公主前日已返回西州去了。赵王刚从天都赶回,尚在修养。怎么,你有事要见他们么?”

    李岩闻听阿史那瑕已回西州,不由怅然,仍是打起精神,说只是随口问下,并无事端。之后又说起想上台一观的意图,沈青衣欣然应允。众人自是不会使用专为匠人准备的梯子,各展轻功飞身上台。上面看着更是宽阔,李岩试了下,最上面铺了一层木板,木板下都是实地,完全不影响任意武功施展。以此看来,倒更适合杨岚长兵发挥。只是这么空旷,若在周边准备强弓硬弩,台上之人想躲也躲不了。

    沈青衣看出他心思,说道:“擂台还未全部完成,后续还会有一些调整。届时除了观战船只一概不许靠近,以防混乱。”话虽委婉,众人都明了他的意思:本次擂台只了结私人恩怨,不会两军混战。

    说话间,一叶扁舟渡海而来,舟上只有二人。一人坐在船上,全身藏在幂蓠中,身形面目都看不清楚,穿着打扮应是个女子;撑舟的那人应是一名年轻男子,头戴蓑笠,也看不清楚相貌,衣着破旧,身形却甚是挺拔魁伟。

    敢操持这等小舟跨海,那名男子操舟水平自是不凡。两柄与小舟明显不符的巨大船桨在他手中如若无物,轻轻一扳,小舟便向前蹿出老远。原本还在龙王礁西侧,几息之间就到了中段。看来男子若非武林高手,便是天生神力。几人见了,不由暗暗称奇。

    男子一面操舟前进,一面向台上打量,看方向竟是要去流光。不知怎地,身体忽然一震,船桨似是受不住他手上大力,喀喇一声入水一截忽然断裂。李岩在他抬头时已认出他来,正是好久不见的岳东方。跟他更为熟识的沈青衣自然不会看错,当即笑道:“岳兄,别来无恙?”

    岳东方与沈青衣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怒吼一声,摘下头上蓑笠抖手掷去,同时身形拔起,踏过数丈虚空,挥掌向他攻来。掌风狂暴,虽已极力收束于中心,身处旁边的李岩等人仍觉得如同置身漩涡。舟上女子“哎”了一声,本想劝阻已来不及,只得拎起剩下的船桨,控住船只。李岩听着声音有些熟悉,转头去看,女子却趁着旁人不注意时,偷偷掀开幂蓠一角,露出半张面孔,又复放下。李岩“啊”了一声,女子轻轻摆手,示意他莫要说话。杨岚本在看岳东方来斗沈青衣,闻声问道:“怎么?”李岩说道:“回去再说。”

    沈青衣见岳东方袭来,却不肯接战,他身侧的宗弦抢上一步,双掌一合,以“换星移斗十三式”中的“参横斗转”迎击而上。宗弦跟随赵重霄数十年,资质所限不能尽数领悟“天机十四”的精要,赵重霄也未亏待他,结合他自身武学特点,将“天机十四”中适合他修习的部分演化,融成一套武功传了给他,便是“换星移斗十三式”。这些招式不长于变化,却强在气势磅礴,修习起来靠的便是不断打熬砥砺,这却是宗弦所长了。数十年不间断习练,他的武功在江湖上也算少有敌手。此时他也认出岳东方,沈青衣又因一些缘故不便出手,自然全力出击。

    “飞龙在天”与“参横斗转”相接,两股以刚猛强烈为主的掌力相撞在一起,岳东方半空中不便借力,一个筋斗翻回,落在丈外。宗弦强撑面子,“嘿”一声硬生生立住不动,趁着岳东方脚底虚浮,使了一招“仰吞北斗”追击而出。岳东方喊了声“来得好”,身形顺势向前抢出,右手一划,劲气氤氲,使了一招“亢龙有悔”迎击。两人双掌相交,岳东方又退了数步,宗弦仍是稳稳立在原地,高下立判。

    张大通、韩琦见岳东方上来就攻击沈青衣,所谓同仇敌忾,自然不愿见他落败身死,各自握住兵器,随时准备抢出救人。李岩却是不动声色,向二人示意稍安勿躁,同时杨岚身形稍微一动,已阻住二人去路。

    宗弦两招占尽上风大喜,哈哈一笑,再使一招“星流霆击”,身形向岳东方迫去,这一下对手要么受伤吐血,要么被他逼下海去,落个颜面尽失。

    沈青衣见了,暗道“不妙”,正要出手,却感到两股浓烈杀气紧紧锁定了他,虽说任意一股他都应付得来,但合在一起,他再想分心其他,立时便能取他性命。形势所迫之下,叹息一声,只能凝神防备应对,只望宗弦败得不要太惨。

    岳东方连番接招连番退却,又借退却之势消除对手掌力,本就是为了将宗弦引出沈青衣的保护范围,好一举得手。此时见对手果然中计,再不留手,待宗弦近身,一招“时乘六龙”使了出来,身形夭矫,化为一团虚影。卦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此招便如卦中所述,万物始而周流,各司其形。升降无常,随时而用,处乘潜龙,出乘飞龙,故曰“时乘六龙”。变化多端又合于六阳之爻,兼具机变与刚强。宗弦眼前一花,已知不妙,仍是全力出击,欲图拼个两败俱伤。只可惜他前面两次硬撑不退,实已受了内伤,又岂能抵挡这至刚至阳的降龙掌。

    第一掌相交,宗弦退了一步;第二掌相交,宗弦退了三步,吐了一口鲜血;第三掌相交,宗弦身形踉跄,步履虚浮,血到喉间又被压了回去,登时失去再战之力。岳东方身形不停,余下三掌尽数击在宗弦身上,之后一个空翻回转船上,遥遥向沈青衣道:“今日暂且将利息收下!”从女子手中接过船桨,在水中轻划,众人看到一叶扁舟载着二人向流光方向去了。或许从头到尾岳东方便知道死拼沈青衣未必会有利于自己的结果,如今占便宜后见好就收,才是让这个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仇敌最难受的事情。

    此时宗弦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沈青衣觉察杀气已消,连忙赶了过去,却见宗弦经脉尽断,早已气绝了。本来宗弦还指望来日以“移星换斗十三式”在东海擂上逞威,谁知初次出手,便折戟于龙王礁。沈青衣转过头来,对杨岚、李岩怒目而视,杨岚道:“他二人公平比斗,你若插手我自然也能插手。”沈青衣吃了个哑巴亏,又折损一名亲随高手,咬牙切齿说了声“好”,抱了宗弦尸体下台,乘船回返。

    杨岚向李岩道:“怎么,那人是你旧识么?”李岩道:“那人就是岳东方,我这几手三脚猫的降龙掌就是跟他学的。如今看来他武功也没有停滞在原有境界。”岳东方与“天灾”分舵的事情他们早就听李岩说过,此时更是明了为何那人下手毫不留情,李岩竟然还会帮他。之后杨岚又道:“走吧,咱们也回,莫要怠慢了贵客。”四人回身上船,回返流光。

    行不多远就见到岳东方的船只停在海上,应是在等候他们来临。李岩大老远拱手一礼道:“岳兄,多日不见,如今功力大进,可喜可贺。”岳东方苦笑一声:“劫余之人,有什么值得恭贺的?”李岩一时语塞,值得转首说道:“鹿娘子,久违了!”旁边女子轻笑一声,摘下幂篱说道:“李公子人中之龙,如今还能记得我这个小小女子,当真荣幸之至。”不是鹿晓忆是谁。李岩连道:“不敢!”

    杨岚虽不知他们去流光何意,单凭与李岩交情,便不能怠慢,说道:“在下流光城杨岚。两位东来不知意欲何往,此间离敝处已近,若无他事,随我入城暂歇如何?”还不待岳东方说话,鹿晓忆抢着道:“你就是左龙武大将军之女杨岚?便是你跟李岩在天枢大战褚北辰、镜海和尚、越飞龙他们么?我想见你好久了。哎呀,忘了跟你说了,我是鹿晓忆,旁边这位是岳东方。”说着不待岳东方说什么,已施展轻功跃上杨岚所乘大船。

    李岩也对岳东方说道:“岳兄,还请上船一叙。”岳东方道:“我正是来找你们的。”说着将小舟系在船尾,也纵身上船。他是不肯失了礼数的,团团一揖,说道:“岳东方见过杨女侠、李兄以及众位英雄。”张大通、韩琦也上来报名见过。

    鹿晓忆本就没什么正事要办,只管缠着杨岚问东问西,杨岚无奈,也只好陪着,让李岩三人陪同岳东方。好在鹿晓忆缠人归缠人,却并不惹人厌,所问事情也绝不涉及私密,杨岚尽力细致回答。

    李岩对岳东方道:“岳兄是从晋阳回来了么?”岳东方道:“一言难尽。此来流光找你们,便是因为我在晋阳得到一个消息,为防止不利于贵方,特来通报。”李岩一惊,问道:“怎么?”连杨岚也转过头来倾听。

    岳东方道:“对待流光一事上燕皇原本态度暧昧,近日来不知怎么,忽然态度明确,甚至准备出兵相助宇文信。如今他又亲自下令,让身为护国法师的赵重霄亲赴东海之擂,又发了国书,让宇文信遣佛心宗掌教镜心同来压阵。我听闻东海擂又分生死规,若是敌方这两人上场,又有什么人能敌得过?”李岩四人闻言大惊,中原四大宗师之一的镜心,再加上武功只在其上不在其下的北武林第一人,若非岳东方前来报信,来日对上了结果怎么样可想而知。杨岚赶忙道:“多谢岳兄前来相告。此事我一人做不得主,还请一并说与城主听。”巍巍流光已经映入眼帘,岳东方点点头,鹿晓忆见他们心情沉重,也不好再问,却又打量起流光城来。

    入了城,岳、鹿二人城内秩序井然,护卫军士非战时亦能保持斗志昂扬,平民多而不乱,久临困境却无颓色,展示风貌竟似比外界大城重镇还要振奋,也是暗暗称奇,有些明了为何凭借一岛一城能抗衡燕、楚如此之久。

    岳东方所报之事非同小可,李岩、杨岚都不敢怠慢,赶忙报向李湛。李湛得了李岩相助,身体有所好转,人也精神了许多,闻听消息,也是大为忧心,召来众人相商。待人来齐,杨岚先将消息向大家说了一遍,赵重霄、镜心的威名天下皆知,饶是他们向来对杨岚的武功充满信心,仍不认为她此时便可在两名大宗师身上讨得便宜。在大伙儿眼中,五年之后杨岚能与这个等级的高手一战已算是最快进境了。

    薛炎沉默半晌,说道:“如此的话,咱们也不怕丢人,武也不比了,就在流光等他们来攻。饶是宗师级高手,到了咱们城里照样然他有来无回。婉儿,你怎么看?”以流光内高手武功、军兵战力,此言倒也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