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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辽宁分局有多少人?”
“二十来人吧,大多是倚仗膀子力气欺男霸女,没什么真功夫。”
“……那他们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唉……不必奇怪,太平久了,功夫不济的自然就冒出头了,东北不比南方,名门大派的手伸不过来,九流的龙蛇也不在这混,所以这地方平静得很。”
“很快就要不平静了。”
18时32分,大连市甘井子区某处。
年轻人的双脚踏在了松软的黄土地上,车门在他身后合拢,公交车发动起来,拖曳着烟尘远去了。
年轻人环顾四周,这里当真偏僻的很,眼中所见只有矮房和农田,景色非常单调。他掏出老人给的地址,打开看看,然后认准方向,大步前进。
路越走越偏,渐渐地,周围已经连矮房和农田都看不见了,只有成片的杂草。
一栋庞大的烂尾建筑映入眼帘,大约六七层楼高,一片骨架嶙峋的钢筋水泥,四周是围挡,原本的蓝色已经剥落了一些,露出了里面的钢板,依稀能看到围挡上印着“峰城建”几个字。黯淡的天色下,整栋楼没有一丝光亮,黑魆魆的,看起来非常阴森。
就是这里了。
过了十来分钟,年轻人摸到了建筑工地的围挡附近。
他把帆布袋子从肩上拿下来放在地上,拉开拉链,袋子里面整个平摊开来,上面遍布卡扣和夹层,一把通体黑色的长剑别在上面,夹层里则装着各种物件。他把宝剑拿下来,然后把摊开的袋子围在腰间,袋头和袋尾似有暗扣,嗒的一声便连在一起,袋子就变成了粗腰带。
年轻人把长剑插进腰带,将领巾拉到鼻梁遮住口鼻,从后裤兜掏出一副黑皮手套戴上,然后撩起右腿裤脚,就见小腿上绑着一把匕首,他将匕首从鞘子里拔了出来,伏在草丛里等待时机。
第一步是问路。
门口的保安室亮着灯,铁栅栏门里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正在聊天。
“新来的那俩镖师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没想到连个孩子都抓不到。”其中一个光脑袋大汉说。
另一个脸上有疤的大汉听了,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还当他们功夫多高呢,什么玩意儿啊!我呸!”
“虎哥都气坏了,办不到还夸下海口,这不是作死吗!”光头大汉摇摇头,叹了口气,“唉,现在镖局也不如以前了,什么人都能进来,要按以前那门槛——”
“甭废话!”疤脸大汉没好气儿地打断他,“要按以前那门槛来的话,咱俩第一个进不来!”
“是啊,要不老话怎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呢,”光头大汉继续感慨,“以前咱们这些走镖的虽然身在九流之列,但好歹作风正派,也算是位居上列,现在倒好,连人牙子*的勾当都做,彻底堕落到下九流去了!”
(老话,人贩子之意。牙子也叫牙子,是古代各行商业的中间人。)
疤脸大汉闻言脸色骤变,赶紧捂住他的嘴,四周看看,见周围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呵斥道:“闭嘴!瞎他妈说什么呢?要是让人听见传到虎哥耳朵里怎么办?你想死吗!”说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杂草丛里一个隆起的土包,“你是不是忘了杜老六是怎么死的啦!我可不想到他旁边再给你挖个坑!”
光头大汉顿时脸色一白,自知失言,赶紧打住话头,小声嘀咕一句:“连同行都能出卖,这叫什么世道……”
“你懂个屁!”疤面大汉低声骂道,“没听说过那句话吗,只有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咱们这辽宁分局总共才二十来号人,大部分跟你我一样,连镖师都算不上,是特么趟子手,谁不是一门心思削尖了脑袋往上钻?只要能讨虎哥欢心,那帮人什么都做的出来!出卖同行那都是小儿科!”
“我明白…我明白……”光头大汉连连叹息,“唉,连个像样的分局都没有,还说什么镖师……”
“你说你就一泼皮,哪来的这些多愁善感!”疤脸大汉撇撇嘴,“别说这些烦人事儿了,咱们继续斗地主去。”
光头大汉摆摆手:“一会儿的,我先去撒泡尿。”
“懒牛懒马屎尿多。”疤脸大汉推门走进保安室,“快去快回。”
“知道。”光头大汉拉开打开铁栅栏上的小门走出来,沿着围挡走了几步,然后背过身去。
他一边方便一边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初秋的风吹拂周围的杂草,响起一阵沙沙声。一股寒意掠过脖颈,是风太凉了吗?光头大汉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那把假冒藏刀的刀柄,回头看看,除了杂草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自嘲地笑笑,认为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跟着虎哥在大连周围混了好些年,从没听说这里有什么门派,唯一一个能跟江湖挂上点边儿的也就是把这地方租给虎哥的公司了,但也仅仅是挂上点边儿而已。
光头大汉畅快完,正想提裤子走人,忽然感觉脖子一凉,这次凉意有实质了——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光头大汉心下大骇,脚下不稳,一个趔趄,一点儿残余的尿液流下,直接落到了裤子上。
他张大嘴巴,正要尖叫,一个比匕首还要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闭嘴。”
光头大汉乖乖照做,喉咙咕噜一声,把没喊出来的尖叫咽回了肚子里。
那把匕首抵在他的颈动脉旁,纹丝不动,好像随时都会用力一划,冰冷的触感令他不寒而栗。
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回答我的问题。”
光头大汉不敢说话,连连点头。
那个声音道:“说话小点儿声,不然脑袋搬家。”
光头大汉倒吸一口凉气,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汉饶命!只要放我一条生路,我什么都说!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是吗?”那个声音毫无起伏,“那你先告诉我,你们这兴隆镖局辽宁分局一共有多少人?”
光头大汉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底细,心下更骇,知道碰上硬茬了,赶紧盘点起人数来,只要能活命,管他软茬硬茬呢,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
过了十秒钟,光头大汉压低声音回答:“二十六,不对!是二十五个。”死了一个呀!他心说吓糊涂了,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个声音顿了一拍,问道:“到底多少人?”
光头大汉生怕脖子上的匕首用力一划,赶紧回答:“二十五个!是二十五个!原本二十六个!死了一个!死的那个是杜老六!上个月他喝多了乱说话,被虎哥给打死了!”
光头大汉为防对方问起杜老六死前说了啥,已经在脑海里把当时的情况回放了一遍。
那个声音并不关心杜老六,转而问道:“虎哥?是你们的镖头吗?”
光头大汉立刻回答:“对对对,他大名叫赵大虎,是我们辽宁分局的镖头!”
“他在楼里吗?”
他是冲着虎哥来的?疤脸大汉一迭声回答:“是的,就在楼里,五楼!他用几个木板在那搭了个隔间儿!”
那个声音又问:“周围有多少人巡逻,都分布在什么位置?”
“正门往里一百步有一个,楼门口有两个……有休息的一般呆在楼里,四楼。”光头大汉努力地回忆,虽然尿完了,但他不敢提裤子,因为身后那位好汉还没发话。
“楼顶有放哨的吗?”
“没有!”光头大汉马上回答。
“那周围有暗哨吗?”
“没有,一个也没有!”光头大汉马上回答,“虎哥说,我们弄不到火器,这地方又安全得很,设暗哨根本是多此一举。”安全个屁啊,心里暗骂。
“有监控吗?”
光头大汉点点头:“有。”
“监控室在哪?”
“二楼左手边,一个木板搭成的隔间里。”
“摄像头都在什么位置?”
这我上哪儿知道去……!光头大汉心里叫苦,嘴上陪着谄媚的笑:“这个……小的不负责监控,实在是不知道啊……不过好汉不必担心,我们基本不看监控的——因为在这地方待了几个月就没见外人来过,好汉你是第一个。”
“当真?”
光头大汉点头如捣蒜:“当真!绝对当真!”
那个声音没有回应,好汉似乎沉吟起来。
光头大汉心里一动,在等我主动交代点儿啥?不管了,都说出来,应该能换一条命吧?抱着这个念头,他连分局最近在做的勾当都和盘托出:“好汉,我们最近在做人牙子的买卖,都是从延边弄来的鲜族人,就关在楼里面,在三楼,虎哥说了,不出十天,买家就会过来验货,然后转手卖到马六甲,好汉若是有意,再耐心等个几天,等买家来了就能把一网打尽……”
“不用了,”那个声音打断他,“你说得够多了。”
光头大汉感觉脖子一凉,随即传来剧痛,鲜血汹涌而出,顺着脖子流下,将他的汗衫和裤子染红了,他惊慌失措,抬起双手捂住喉咙,试图阻住血流,想叫叫不出,想喘又喘不上气,口中发出嘶嘶声,眼前越来越黑,最后噗通仰翻在地,溺死在了自己的血液里,到最后也没能提上裤子。
年轻人弯下腰,在光头大汉的汗衫上把匕首沾的血擦干净,然后站起身来,贴着围挡摸到铁栅栏门旁边,学着疤面大汉的声音哼哼起来:“哎哟…哎哟……”
“老秃,你搞什么鬼?”疤脸大汉的声音从保安室里传出。
年轻人继续呻吟:“哎哟,好疼啊,哎哟……”
脚步声响起,疤脸大汉似乎出了保安室,他边走边说:“老秃你这是闹哪样啊?尿尿尿倒啦?”
“哎哟…摔死我了…哎哟……”
“不会真尿倒了吧?”
疤脸大汉哑然失笑,下一秒,他的胳膊出现在拐角。
年轻人伸手抓住疤脸大汉的胳膊,用力一拽,他的力道极大,疤脸被拉得一个趔趄,他脚下使个绊子,疤脸被绊个结实,身体失去平衡,往地面扑倒,疤脸吃了一惊,张嘴欲叫。
年轻人左手一把捂住疤脸的嘴巴,把他的惊叫堵在嘴里,右手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一划,疤脸一头扑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鲜血晕散开来,染红了沙地。
虽然光头大汉声称没人会看监控,但年轻人为了保险起见,没走正门,而是从附近的围挡翻了进去。落地之后,他立刻环顾四周,寻找摄像头的位置。
找到附近的几个摄像头后,年轻人小心翼翼地避开它们,往烂尾楼摸了过去,工地到处都有堆积的建材,为他提高了很好的隐蔽。
第二步,致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