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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郑首善说过,东北没有受到戊寅之变的波及,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东北分局的实力要比每况愈下的总局殷实得多,郑首善很可能正打算先稳固东北,再逐步扩张出去,最后取总局而代之。对他的野心,年轻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说破。
“未来是光明的,过程是艰难的。”郑首善以一句话作为自己一腔雄心壮志的总结,转而向年轻人嘱咐,“李小弟,你回去一定跟赵镖头好好说说,此举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这几天我正打算跟吉林分局的刘镖头联系,你是适逢其会,正好赶上了,也省得我再去大连一趟。”
年轻人拱拱手:“那小人真是与有荣焉。”
这时他们已经绕着整个车间走了一圈,年轻人注意到,那些在周围巡视的精壮汉子个个肌肉结实,下盘沉稳,显然都是练家子。不得不说,东北总局的实力比辽宁分局强太多了,赵大虎手下都是名副其实的乌合之众。
“好了,闲话就到这里,”郑首善露出微笑,“我们来说正事吧,李小弟,赵镖头派你专程赶来有什么事?
来了,年轻人面容一肃,看看左右,低声说道:“总镖头可否借一步说话?”
郑首善看看身侧的两个汉子,笑道:“无妨,这两位镖师都是我的亲信,就在这里说吧。”
年轻人本打算将他引到暗处干掉,但从进入印刷车间开始,他就意识到此计不大可行,事到如今只能尝试用言语骗过他了,脸上作出为难神色,然后状似艰难地点了点头。
“其实,赵镖头遣小人来叨扰,是要说说前些日子您托付的那个暗花。”
“其实,赵镖头遣小人来叨扰,是要说说前些日子您托付的那个暗花。”
郑首善闻言表情一变,一反之前的沉稳,语气变得有些急促:“暗花怎么了?”
年轻人见他上钩了,便继续说:“赵镖头有两个问题想问总镖头。”
暗花到底怎么了?郑首善心里着急,赶紧问道:“什么问题?”
年轻人说:“第一个问题,总镖头有没有眼花看错人的可能?”
郑首善先是一愣,随即大摇其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年轻人暗皱眉头,嘴上问道:“总镖头为何如此肯定?”
郑首善不答,转而吩咐一位镖师:“老张,你去拿暗花的绘像来。”
张镖师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个装饰精美的长方盒子回来,年轻人一看,知道这盒子是用来装画轴的。
郑首善道:“给李小弟看看。”
张镖师打开盒子,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画轴,缓缓在年轻人面前展开,上面是一个半身像,栩栩如生,应是出自高人之手。年轻人一眼就看到了绘像下面的赏金,顿时心神剧震。
郑首善抬手指指绘像的模样,对年轻人说:“你看,是一个人吧?绝对不会有错的。”
年轻人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回应:“总镖头,这世上模样相像的人可不少啊。”
“哦?”郑首善挑起眉毛,“看来赵镖头是认定我弄错人了,他为何如此肯定?”
“原因有二,”年轻人竖起两根手指,“其一,我们对您说的目标的底细做了一番详细的调查,没有背景,也不会武功,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只是寻常人家的普通孩子而已。”
郑首善听罢,心里很是不以为然,暗道人家有心大隐于市,凭赵大虎手下那帮乌合之众肯定查不出来什么异常。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只是笑笑:“单凭这一点就说我弄错人,未免过于武断了些。”说着话锋一转,“还有,你刚才说他不会武功,莫非是抓住他了?”
“没有,”年轻人摇摇头,“但赵镖头觉得可疑,派了两位镖师在暗地里试探他,这才发现他一点武功没有。”
郑首善又是一愣,没想到赵大虎还有这等心思,看来先前的确是小瞧他了。
“这其二嘛……”年轻人趁热打铁,“是因为赵镖头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郑首善问。
“十几天前,在厦门发生了一次械斗,两帮人一伙是声名狼藉的海沙派,一伙是刀客,海沙派围堵了那群刀客,为的是雇佣刀客的人,”年轻人煞有介事,“据可靠消息,那个人正是暗花的正主儿。”
郑首善大吃一惊,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还有这事?”
年轻人点点头。
“赵镖头是从哪听说这事的?”郑首善眼中有狐疑的光。
年轻人表情严肃:“赵镖头自有门路。”
这已经是郑首善第三次刷新对赵大虎的观感了,但还没来得及细想,那边年轻人又道:“当时围杀的结果,刀客死了几个,海沙派的伤亡更大,其中一大半都是那目标下的手,可以这么说,此人的身手,确实值得那个价钱。”
郑首善不说话,暗地心思急转,一边是身手了得,一边手无寸功,结论似乎显而易见,但他却举棋不定,因为他拿不准赵大虎这条情报的准确性。
“总镖头,抓住您的目标是小事情,”年轻人语气异常沉重,“但如果抓错了人,传出去影响了镖局的声誉,那可是大事啊,您说是不?”
这句话说到了郑首善的心坎里,他一门心思振兴镖局,怎会容许镖局已然日暮西山的声誉再跌到谷底?思前想后,最终懊丧地叹了口气:“罢,罢,罢,命里无时莫强求,没有这笔横财,我们一样能振兴镖局!”
“总镖头说得对!”年轻人赶紧奉承,又问,“那我们盯着的那位……”
真是明知故问,你这么伶俐的人怎么这时候反倒糊涂了?郑首善心里烦躁,摆了摆手:“不相关的人还能怎么办?别管他了。”
年轻人要的就是这句话,躬身拱手,恭敬地说:“明白了,小人回去会禀明赵镖头的。”
“嗯。”郑首善略一点头,“你刚才说有两个问题要问,另一个问题是什么?”
年轻人故作迟疑:“这个问题,只怕大不合江湖规矩……”
郑首善:“没关系,但说无妨。”
年轻人支支吾吾地说:“赵镖头想问…开暗花的人…是谁……?”
郑首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这问题的确不合规矩,但同门兄弟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问题时,我也不知道。”
果然如此,年轻人叹了口气。
“暗花暗花,既然暗花,开的人肯定是匿名的,否则就改叫明花了,”郑首善摊摊手,又强调一遍,“我是真的不知道。”
年轻人点点头:“小人明白。”
这时,先前见过的那位王镖师走了过来,凑到郑首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郑首善表情一变,看看王镖师,问道:“怎么今天来了?”
王镖师回道:“我也不清楚,他们突然就找上门来……”
“我知道了,”郑首善说,“你带他们过来吧。”
王镖师走后,郑首善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微笑,对年轻人说:“李小弟,这可真个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有大客户到了,一会就过来,你也一块见见。”
年轻人本想敷衍几句就走,孰料节外生枝,不由暗皱眉头,嘴上问道:“敢问总镖头,是什么客户?”
“是一个老毛子,叫约瑟夫,专程从满洲里过来的,”郑首善笑道,“他手底下有很多人想去大连呢。”
年轻人一下就明白了:“偷渡?”
“是啊,”郑首善点点头,“等延边的生意搞定了,我们三家合计合计这件事。”
年轻人无奈,只能拱拱手:“多谢总镖头,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郑首善心情转好,摆手笑道:“好说,好说。”
不一会,就见王镖师引着四个人往这边走来,一个是黄种人面孔,应该是翻译,另外三人都是俄罗斯人,其中一位中年人高个秃顶,满脸横肉,身材健硕,看来就是毛子蛇头约瑟夫了。
十分钟前,兴隆昌盛印务有限公司附近。
假贩子倚在大槐树下,只觉浑身酸麻,他活动了一下胳膊,双唇微动:“这都过去半个小时了,许可怎么还没下来?”
他耳内的接收器传出声音:“上面让我们不要妄动,继续观察。”
“闹哪样啊?”假贩子苦笑一声,“我坐在这里观察什么?数铁门上有多少颗钉子吗?”
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似的坐在楼底下看围墙么?有人占着地利呢。”
“是吗?”假贩子笑了笑。
“不过不是我,”尖细声音道,“我在三楼,看到的东西不比你多多少。”说着话锋一转,“乙丁,你在五楼,看得应该比我们清楚吧?”
乙丁回应:“确实挺清楚,但也没什么用,只能看到那些镖师趟子手来回转悠,刚才那个年轻人跟郑首善进印刷车间了,所以现在一点有用的信息没有。”
“车间?”尖细声音道,“谈生意不是应该去办公室吗?”
“我哪知道,”乙丁道,“你要是好奇,等逮到郑首善的时候自己问他去。”
假贩子笑笑:“这郑首善倒是别出心裁。”
乙丁叹了口气:“难得能抓住郑首善的狐狸尾巴,上面却命令我们不要妄动,唉……”
“耐心,耐心,”最开始那个声音说,“会有机会的,是狐狸迟早要露出尾巴。”
乙丁道:“就怕这狐狸已经把尾巴塞到屁股里去了。”
接收器响起几个低低的笑声。
假贩子也跟着嘿嘿笑了几声,忽听那声音说:“上面批准行动许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