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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在医院躺四天了,我把电视转成静音模式,无意识的看着萤幕里的画面流过,也没去在意看的底是啥鬼节目。听阿水讲他找到我时已经是分开后隔天的上午,据他的说法,我就倒在发现冯心与子车消失的那段路上。
阿水说他在路边发现我,被我全身怵目惊心的抓痕吓的,连搜救队的人都十分吃惊,连上衣都没了,腹部上还有被啃咬的牙印,昏在路边不省人事,紧急把我送到当地医院,医生表示我是失血过多昏迷,还好发现的早,否则加上失温早就翘了。
我整整昏了两天才醒来,后来医生来问我发生什么事,被什么动物咬伤?我都推说没印象、不记得。时空跨越、挖女娲尸这档事说了等于白说,没被当疯子就不错。
医生则对阿水解释可能是冲击太大,导致失意,将事发经过忘却的病例很多,叫我们不要在意,还认得人,平安就好。
阿水去楼下买碗面回来,可能这两天打营养针的关系,虽然有饿的感觉却没什胃口,我慢慢吞着那碗面边问阿水,找我的时候附近有没有看见一座通往下方的铁楼梯,他却斩钉截铁说没看到,我不死心要他仔细想,他猛摇头直说不可能。
他一发现我不见了,便前前后后找了好几趟,手机也打不通,怕是我失足给跌下山沟里,还惊动了地方的搜救队,一整支搜救队十几个人就找我一个,没人发现或提到有座楼梯的事,就连那附近人摔落的痕迹都没有,要不是隔天就发现我,只怕全部的人都会觉得他是神经病,怪他浪费搜救资源。
他看我坚持有楼梯,还问我是不是摔坏脑袋成白痴了,要不他再去找医生给我好好检查一下,我丢给他一个无聊的眼神便也没再问下去。
住院这几天闷得发慌,医生下了禁止行动令,说是腹部的撕裂伤太大,一直起身走动伤口扯来扯去不易好,还叫护理人员特别盯着我。我腰上的纱布缠了好几大圈,根本也弯不了。
除了厕所和到护理站的走廊我哪都去不成,这里的护理师恰巧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真是无趣到了极点。
手机整台报废,要等出院才能从新办一支,在这里除了看电视外还是看电视。
只是没想这几天到,我居然博得了一点新闻版面,【登山客意外失足惨遭野兽袭击】是新闻台给我的题字,真荣幸......
我转着电视心里正无聊。
「欸,山东,这里洗衣店的老板啊,他妈的真有良心。」阿水推开病房门进来,大声讲着。
「什么?」
「喏,你看,这你的吧?那老板居然没暗拿,这不少钱吧。你爸的?」阿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小东西递给我。
「啥?」我边接过,边回想这玩意儿是哪来的。
阿水递给我的是一颗造型像日本围棋般的白玉石,两面都磨制成饱满的圆弧形,其中一面还有雕花,我拿着这颗玉石看了半天,完全没印象我有这种东西,带的确像我爸会买的,我爸喜欢淘一些老东西、老相机、邮票或硬币之类的。
「虾?难道这不是你啊?我把你牛仔裤送洗,洗衣店的老板说从你裤子口袋里掉出来的。」阿水见我脸上堆满问号,主动告知我这玉石的来历。
牛仔裤?那件牛仔裤可以丢了好吗,都破成那样送洗干嘛?浪费钱,我在心里猛翻白眼。把那玉踮在掌心摸了一下,「啊!」是谦肴,在女娲坑中她悄悄塞给我的那颗。
阿水把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掏出来放在餐桌上,「怎样?想到啦?」
「喔......对啊......」
「就说你头脑摔烂了还不承认。」
「去你妈勒,屁话一堆。」
「欸!」他一屁股坐到我病床边,贼西西的。
「干嘛?」
「大凤回来了。」阿水道。
「我靠,真的假的?」我伸手拿了颗橘子。
原来大凤会回来全拜我上了新闻所赐,她在旅馆里看电视的时候看见我上新闻了,虽然脸部打上了马赛克,可还是躲不过熟人的眼力。大凤说整个身形怎么看都像我,所以鼓起勇气打电话给阿水问我状况。
阿水也不是省油的灯,借机向大凤亲情喊话,说什么全家为了找她都精疲力尽,妈妈还哭晕在警察局里,连带着我还滚落山崖被野兽攻击,为了她差点连命都没了,为了一个一时的男人而失去一辈子的哥哥值得吗?等等的悲情牌、亲情牌,讲的可歌可泣天地动容,大凤这才心软答应回家,昨天晚上就回来了。
我拨着最后一片橘子问:「喔!那你爸妈有说什么吗?」
「切,老徐原本气死了,后来什屁也没放,像平常那样吃晚餐。」他耸耸肩,还抖脚,整张病床都在晃。
「好啦!我差不多要回去了,我给你带了好东西,自己想办法啊。」阿水用下巴指一指桌上的塑胶袋。
打开一看,是一包七星和一个便宜的打火机。
我如获至宝,赶紧塞在枕头底下,「徐大禹,我发誓我会爱你一辈子。」
「你在靠腰哦。」
阿水离开医院后,我迫不急待把烟盒外包膜给撕了,塞了两支烟在裤袋里,躲到逃生梯的窗户边点了起来,地方医院规模比较小一些,监控没那么严格。
我大力地猛吸几口......这才是人生,我心想。
过了几口烟后思绪渐渐活络起来,脑中开始整理这几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从阿水还给我的玉石跟满身伤都证明了,在女娲洞窟里发生的一切确实真有其事,我不可能为了迎合梦境弄伤自己,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变出一颗一模一样的玉石。从跌下楼梯开始到发现那只女娲,这部分绝对是真实的。
再来就是绚华,照顾我护理师说在昏迷的两天里,我一直喊着“绚华”这个名子。护理师以为是我的家人,还让阿水看方不方便请这位绚华过来,关于绚华,阿水自然一问三不知,所以之后他们索性就当我是在做恶梦。
如此看来在女娲洞窟后,那场疑似穿越的戏码是我昏迷时的梦境。
我往窗户外弹了一下烟灰,继续思考。
那场穿越梦境居然和我之前一直以来梦到被灌食的干尸连成一线,而梦里还出现真实相遇的人。
我忽然想到之前看过一本有关的思想玄学的书;大意是指人的想法强烈到一定的程度时,那这个人的想法便可以左右他的真实人生,比如他希望在路上能捡到钱,走在路上也都一直低头看地上,因此他就真的能捡到钱等等类似这样的观念。
我脑中不禁有个想法,所以到底是我先梦到了干尸的梦,因为次数实在太多,这想法强烈到把冯心他们一群人招来我身边。还是在某一个时空里先发生干尸的这些事情后,才把我引导到他们身边?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老争议,还有一连串的疑问,既然子车与冯心都出现了,那谦肴呢?她在另一个时空扮演的是什脚色,她给我的玉石有什么意义,至于人鱼肉我真的吃过吗?绚华与张柔、像蛇一样脱皮的冯心......真是越想越累。
烟抽完了,我捻熄烟屁股,又椅在窗边好一会让自己放空,等待外头风洗净我一身烟味。
才刚回到病房,医师不巧也跟着推门进来,一旁的护理师一靠近我,眉心纠结脸色难看。
唉,果然瞒不住,我自认倒楣,有点尴尬的,看着医生。
医生用鼻子哼笑了一声,告诉我不用在意,还有就是明天能出院了。我的伤没有大妨碍,保持伤口洁净就好,再来就是到北部的分院进行最后的拆线就可以,至于我记忆力受损这件事,如果我愿意可以与医院保持病情追踪,我笑着说追踪的事情等回台北的医院,在和那里的医师商量看看,并谢谢他这几天的照顾。
之后我用公共电话打给阿水,跟他说明天能出院。但他公司明天已经安排一个会议,临时挪不出时间来,说是要叫老徐来载我,我跟他讲不用麻烦了,小事。自己坐火车回去也行,便挂了电话。
晚上医院的附餐是一碗五谷饭和几坨炖到无味的青菜,外加一颗小柳丁,我连想到上次住院的情形,那是还在日本念书的时候。那时H1N1疫情大爆发(2009年大型流感),我在日本也不幸感染,后来被隔离在横滨的医院,头几天发病的日子真的有说不上的痛苦,一度以为会客死异乡,幸好老天还是可怜我的,留我一命。出院的前一天,医院也是给了这么一颗柳丁。
我见着这颗柳丁觉得好笑,这是什么?出院仪式?因为没有水果刀,柳丁逃过了被我吃的命运。
隔天一早我到护理站办了出院手续,值班的护理师看我一个人张罗,还问我家人怎么没来?我堆着笑说家人皆在海外,不方便。
我的笑一定很假,我觉得。
踏出医院之后我并没有马上去火车站,反倒招了辆出租车请司机载我去燕子口。
那司机以为我是来旅游的,一路上口沫横飞的一直推荐景点,还说他可以用比较便宜的价钱让我包车等等,我也没兴致仔细听,随便应他几句,司机见我不大有兴趣也就渐渐沉默了。
到了燕子口,付钱下车,简单的谢过几句后,车就开走了,司机也没多问等等是否有需要来载我,看来他没有意愿做我这趟生意。
也才过了一个星期,燕子口的风景没有大变化,我沿着记忆一路往前走,直到我看到了那座铁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