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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差点被煮的地方是一种趋吉避凶的本能,很奇怪,前几天一直试探什么时候可以回陈县的陈馀忽然不急着走了。
冷静下来之后,这位老哥充分显示了最死皮赖脸的一面,一会儿热情的跟项籍谈天说地,仿佛他是来认主公的一般;一会儿对虞周感恩戴德,动不动就说抵足而眠……
当然了,画饼充饥的话他也没少对赵善说,每次都是以龙且的咆哮和一个黑眼圈做结局,偏偏此人对此乐此不疲,没几天就成了楚军一道奇景。
刚开始的时候,虞周只纳闷这么一号人“从前”是怎么封王的。
后来他想通了,也许就该这种脸皮厚还有点小聪明的家伙才能封王,再后来,虞周对于陈馀为什么会死也想通了,倨恭无度,韩信用背水一战应对此人,实在是高看!
还是郦食其更顺眼啊,虽然比较难应付,但是老头子有礼有节很少做讨人嫌的事情,两个使者一对比高下立判!
“虞都尉,你到底何时才能给老夫一个答复?!”
“进了彭城,让沛公亲自来一趟吧,少将军跟虞某扫塌相迎!”
从下邳到下相仅仅百里,可是项氏叔侄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匆匆通过书信之后,大军继续向彭城开拔了。
这一动,从南到北的斥候犹如受惊的野狗一样来回乱窜,有陈胜吴广麾下张楚军的,有刘季沛军的,还有早就如惊弓之鸟一样的彭城秦军。
一双双大眼珠子盯着,他们都想知道楚军是否真要占据最后的缓冲地带,不留丝毫情面。
“尔等可是项氏家军?陈王有令,彭城乃是……”
“司徒羿!”
一声弦响之后,迎面而来的战马并未停下,但是马上骑士早已跌入尘埃,只会吐血沫了。
“大材小用,这种小事何须司徒兄长动手!”
项籍笑了一下:“找死的家伙送上门,又不能算作战功,谁动手还不是一样?
小庄若是手痒了,去把人头割回来吧,穿成一串吓唬人玩儿。”
虞周赶紧打断这么反人类的提议:“晒在路边吧,让陈涉的斥候好好看看就行,大热天割回来,你们也不嫌气味冲。”
项籍听完并未说什么,扭过头算是同意了。
赶路的这几天,大伙儿对于陈胜的作死程度有了新的认识,之前他还只是僭越称王,后来得知楚军极其反对甚至欲翻脸之后,这位信心膨胀的陈王更近一步对项籍指手画脚,口称江东人所立楚王是伪王,要求他们即刻前去“觐见”,解掉所有兵权听候问罪……
这特么的……
想骂都不知道先从哪一句骂回去才好,想笑都不知道先笑对方无知还是狂妄,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最佳代表。
一条条人命反馈回去,陈胜丝毫没有幡然醒悟,据燕恒回报,自从楚军进逼彭城之后,鄼县等周边城池每天都在加固城防,陈留方向的张楚军更是蠢蠢欲动,来回运送粮秣作势预扑。
可是直到楚军兵临城下,陈留军还是作势预扑……
这让项籍非常不爽:“我还以为他是个有种的,想不到尽作虚张声势之态,简直不知所谓!”
“项大哥,你可别掉以轻心,陈胜吴广麾下如今有十数万人马,不可小视!”
“十万人马,只能当做一万秦军看待,项某敢以五千精兵破之,谁言不是?!”
这话很狂妄,但是从项籍嘴里说出来,大伙只会一边笑一边赞叹他有气魄,没有人觉得这是一句大话。
彭城的城墙很高大,粗略一看属于易守难攻的那一种,相传当年宋太丘社倒塌的时候,传国九鼎就埋在这座城池下面,嬴政活着的时候巡游路过,还曾派人寻找打捞过,可惜无功而返。
也正是因为有这一层考虑,霸王定都的时候才以彭城为首邑,虎视天下。
而现在,这座古老又庞大的城池就矗立在中人眼前,大伙听完项籍的豪气之言反而不惧其险了。
“我算是知道陈胜为什么光动嘴不动手了,要想拿下这座城池,他的十万大军根本不够看!”
陈馀笑了笑,脸上一点尴尬都没有:“陈涉此人有小智而无长谋,他的麾下更是只有一时之胆而无常性,胜则胜矣,若败必定势如山崩。”
说完这番话之后,陈馀见到周围人反应平平,总算露出几分难堪神情,转头看向虞周:“都尉……”
“知道了知道了,大战将至,陈先生自便。”
自便?身前两人身后两人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出恭都不放过,怎么自便?
陈馀不死心的望了一眼龙且轻骑所在方向,低下头什么都没说,开始装木头人。
观城望敌的时候还能让陈馀和郦食其跟着,等战事真正拉开序幕,他们俩连帐篷也别想出。
第二天,填壕铺路。
第四天,临时粗制滥造的攻城器完成。
第六天,两轮试抛以后夹杂传单劝降,对方毫无反应。
第七天,截流泗水的辅兵完成任务,继续劝降,城中放出一名信兵进入楚营,不知所商何故,项少将军大怒,棍棒逐之……
第八天。
“子房,我们还要等多久?!别告诉我又是不战而屈人之兵那一套!”
“少将军不喜欢不战而纳土?!”
“总觉得少些什么,不如战而胜之来的畅快。”
“别理他,羽哥这是嫌弃杀鸡之前没放血,怕肉不新鲜。”
“哈哈哈,子期此喻甚妙,不过少将军放心,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项籍俩眼冒光:“此言当真?秦军何时出城决战?!”
也不知张良是不是听过“羽扇纶巾”这个词儿以后上瘾了,上次那把破秃羽扇子一直没有丢,再搭配那张精致如女人的脸,挺毁取向和节操的。
“当然是真的,不过不一定是秦军。”
就在项籍皱眉余者沉思的时候,季布不满意的开口了:“军师,是不是你们做谋士的都喜欢把话只说一半啊?”
……
……
陈县。
“这么说,他们真的围困彭城,作势攻城?”
“陈王,不是作势,而是真真正正要攻城啊!最近几天,末将的斥候与令者已经死了百人,听说楚军对他们见之即杀,绝无迟疑!”
陈胜重重一拍案几:“可恶!项氏有什么了不起,若无寡人占据陈地,他们还缩在江南不知干什么那!
来人,传令聚将,我要亲自会会这个项籍!”
“慢着!”
“张先生有何见教?!”
张耳抚须问道:“武将军,敢问我那不成器的义子如今身在何处?为何出使楚人之后再没回来?”
武臣尴尬:“回先生,听说他现在已经被楚军扣下,只因不满…不满……”
结巴了两下,武臣最终没有说出口,以张耳的聪明早就听其音而知其意了,确定之后,老头一声叹息:“大王,现如今我军正有吴王略荥阳、周市攻魏地、周文西击秦、邓宗与葛婴克九江……”
“不能打项楚是吗?!”
张耳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他现在一个劲后悔听信一些传言就真把陈胜当成礼贤下士的明主,投效之后才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还把陈馀给弄丢了,这都什么什么跟什么啊!
为人门客者,察言观色很重要,所以老头旋即改口:“非不能,而是不该也!我军如今势大,万万不该为了区区项楚稍损威名。
所以老夫觉得,我等应当再略新地,使得项楚见势俯首。”
陈胜脸上阴云转晴:“先生所言甚是,不过周畔城池早已尽归我军,只有拿下彭城与项楚争个长短才能解我心头之气。”
张耳回道:“我们可以攻略赵地。”
“赵地?!”
“对,燕赵多猛士,若是能将赵地收归大王麾下,再来十个项楚我等也不惧!”
“好,那就命武臣将军与先生辛苦一趟,至于领兵多少……我看三千人够了吧?!”
老头眼前一黑差点没倒换上气儿来,三千人?去打一块地盘?!那可是当年强盛到可以与秦抗衡的赵国一国之地,不是一座城池,不是一块野地,更不是一郡一县!
三千人够干嘛用的?特别是陈胜招揽部下从不计较老弱病残,三千人够干嘛用?!
“大王……英明!”
看着陈胜贪婪又随意的脸色,张耳没有再争取,咬着牙谢过。
“报——!”
“何事!?可是项楚打来了!?”
“蛤?!”传令兵愣了一下,旋即回道:“禀陈王,不是项楚,是葛婴将军。”
“葛婴?他怎么了?”
“葛将军拿下九江之后拥立楚王,他……”
陈胜的脸色瞬间变成黑铁一般,冷森森说道:“反了,反了,居然敢认项楚所立之人为王,他这是要反啊——!”
“回陈王,不是那么回事,葛将军所立楚王名唤襄强,乃是当地人士……”
陈胜一脚踹在传令兵胸口:“老子不用你提醒,拥立哪个都一样,都是要反!
来人!我要亲自去九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