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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把六十七章 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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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高不会想到,昔日峄山下的一次偶然相遇,已经使子婴大不一样了;他更不会想到,沙丘之变的时候,子婴才是第一个想到了祸起萧墙之人,并且从此早早给赢氏留了根……

    赵高只看到,自己派去请子婴登位的侍者被他拒之门外,非但未恼,反而心中稍松嗤之以鼻,一个王位吓病一个人,此人不过尔尔!

    额头搭着一块湿帕,赵高才是真的病了,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踏上陛阶就胸闷气短、浑身大汗淋漓一点力气也使不出,以至于到手的位置又要让给旁人……

    君、臣、佐、使,也许真的每个人一生下来就已注定他的命运,命里无时莫强求?!

    一而再,再而三,天命如此,那就遵从天意吧!

    退一步想想,即便子婴登上王位又怎么样?反正胡亥都杀了,子婴若是安分守己的做个有名无实的秦王倒也罢了,如若不然……

    哼、哼、哼……

    “赵成……明堂太庙准备的如何了?今日能否举行大典?”

    “兄长,都准备妥当了。”

    “赵婴呢?还是不允吗?”

    “我派了三次人,赵婴府上每次都是恭敬有加,但是一说到称王,他便这里疼那里痛的装腔作势,胆子小的很。”

    赵高疑惑道:“此人以前久于战阵,怎么会只有这点胆量?是否不妥?”

    赵成笑道:“那是兄长没见到他现在的模样,眼圈乌黑一看就是整日惶惶,马鹿之争的时候,许多大臣都是这样。”

    “原来如此……再去请赵婴,这次你亲自去!”

    赵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施礼退出去了。

    ……

    ……

    “咣啷!”

    “赵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与丞相数次相邀,那是抬举你!关中赢氏可不止你一个!惹急了我,谁做大王都是一样的!”

    子婴卧在塌上,大热的天以半截裘被盖住身躯,双手紧握的模样似乎生怕周围人上前来抢,语气犹豫不决:“郎中令,此事并非在下有心拒绝,而是我这身子骨实在撑不住哇,咳咳……咳咳咳……”

    赵成冷笑:“你就继续病着吧,希望丞相亲自来的时候,你也是现在这番模样!”

    说完之后,赵成转身领着自己的人走了。

    子婴有心看了许久,这才从塌上爬起身,走到正在煎熬草药的陶罐处,小心翼翼的煽动火苗照看着。

    “公子,你这病装的连那两个奸佞都不信,何苦如此上心一碗汤药?”

    “相里先生有所不知,这药不是给我喝的……”

    相里业笑得很玩味:“只要赵高前来,在下杀他仅需一剑,你不会是盼着他把药喝下去,然后毒发身亡吧?”

    “咳…咳咳……”

    “什么人!”

    “墨家的人真是没落了,连我这病怏怏的老头子到来都没察觉,难怪身为钜子却形单影只,咳…咳咳……”

    来的是个不知几旬的老者,身躯壮硕又瘦弱,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相里业留意到此人露在外面的手脸异常干枯,好像仅仅剩下一层粗皮贴在骨头上那样。

    但是这老头的骨头架子很宽大,即使年事已高一副疾病缠身的样子,也能看出他年轻时必然是个壮汉,说不定还曾驰骋沙场。

    “未曾请教前辈是……”

    “见过老宗正!”

    子婴一见礼,相里业顿时明白眼前人是谁了,宗正执掌皇帝亲室与外戚勋贵,说白了就是大秦赢氏的族长,而这个年纪这个身材,只有可能是早已不管事的上一任老宗正——赢腾。

    大秦划分郡县的时候,将咸阳所在的一亩三分地称作内史郡,这等京畿要地,寻常人执掌不得,赢腾就曾把这四十二座城邑通通握在手中。

    后来征战天下,老头子当年更是一马当先,率先将韩国纳入大秦版图,从此开启了六国的哀歌,那时候,他叫赢腾,也叫内史腾。

    “晚辈见过老前辈……”

    受了二人之礼,赢腾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沉寂许久的宝刀重新绽放光华那样夺目,轻咳两声说道:“奸佞赵高将至,老夫不便与你二人多说,大秦的将来全看今日。

    倘若功成,我当与陇西赢氏为你们舞之贺之,倘若赵高不来……”

    “前辈放心,相里自问还有几分身手,赵高今日不至,我定亲自到他府上取其首级,以慰这些年被他残害的英灵!”

    老赢腾白了他一眼,说道:“倘若赵高不来,太庙之中我也早有布置,定让此贼今日伏诛!”

    ……

    ……

    “还是不肯?”

    “是啊兄长,这家伙似乎被吓破了胆子,我派去盯在那里的人说,他曾几次三番试图逃走。

    甚至有一次,赵婴被抓之后以头抢地,声称自己愿意效仿公子高殉葬皇陵,求丞相放过他的两个儿子……”

    赵高听完之后忽然坐起身,额头湿帕掉落的同时,他感觉浑身病气也被抽走了,精神一振:“既然是这样,那我亲自上门去请,他若再不从,架也得架到王位上!”

    “这……兄长,我想不通!”

    “有什么想不通的!天命仍然眷顾赢氏,你是想要一个胆小怯弱的君主,还是再跟随始皇那样的君上?

    快,更衣备车,我这病好了!”

    车驾越来越豪华,车队的气势越来越雄壮,脚下的路却早已变成另一番模样。

    这座大秦最核心的城池,许久没有三人以上的百姓凑在一起闲话家常了,商肆越来越少,剩下的也都早早关门,士人们最喜欢待的各种馆舍,如今更是青苔遍布访客罕见。

    一路上,赵高都在盘算怎么迫服子婴,到了地方之后,他发现出来迎接自己的人并不多,陌生面孔尤其少得可怜。

    看着那些或矮、或黑、或丑陋不堪的侍女站在风中瑟瑟发抖,赵高的心情如同脚步一样欢快起来,嘴上佯怒道:“子婴怎么说也是公子,为何只有这点人服侍?他府上还有些什么人?”

    “回丞相,公子府上的下人全都在此了,倒是屋里……”

    “嗯?!”

    “屋内有宗正赢腾正在劝解,还有内侍韩谈不离左右。”

    一个老头,一个宦官,甚至那个宦官还算得上是故人,赵高放下心来,迈开步子就往宅院里走去。

    前后门与各处墙院有兵丁守着,水榭楼阁有军士站着,从大门到内宅,甚至来个瞎子只扶着相隔不远的人墙也能走进去,这个架势,让赵高更加自信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