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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的孤身随楚军,结果真正出发的时候,最了解刘邦的人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出他把最贴心的人全带上了。
夏侯婴、卢绾、周昌、郦商、陈平、周勃……等等等等。
在虞周看来,这些人份量很足,几乎囊括了刘邦所有的亲近者,只有一个倒霉的替死鬼纪信不在其列,领着沛军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在英布、田儋看来,刘邦带走的人并不多,他这样把手下的军队扔给别人的行径简直是个白痴,如果,如果纪信有什么三长两短,这支沛军就得被人吞吃了改个姓,姓刘的想要再拿回去简直不可能!
英布看傻子一样看着刘邦,刘邦笑得像个傻子一样憨厚,虞周心中已经给英布定了性,这就是个能被刘邦玩一辈子的傻子,足可以玩到死……
各有各的计较,各自心中都有一笔账,真傻的人和装傻的人互相道了离别,就各自上路了。
有意思的是,魏豹那种家伙居然没跟着人多势众的齐王他们去济阳,而是与刘邦一样留在了楚军,也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的,要知道魏王咎可就在临济城呢!与济阳之间几乎伸手就能摸到!
一直到魏豹与陈平说说笑笑的时候,虞周才算把这个问题想通,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陈平的家乡应该是在阳武户牖乡,也就是说他应该算是魏人。
义军四起之初,此人与魏军相熟或者曾经投靠过都有这种可能,至于怎么跑到刘邦麾下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想,就凭刘邦那张嘴,挖不到别人的墙角反而奇怪。
说到户牖,济阳也属于户牖邑,刘邦为什么跟着楚军也不用想了,陈平不知道当地地形反而奇怪……
“怎么就没把他也装进去呢……”
“子期在叹什么?!”
“没什么……”
虞周看着远处的陈平,不知不觉又将心思沉浸其中,这么走着神还没掉下战马,也算个奇迹。
要说起当今天下,有三个人挺有意思的,分别是陈馀、张耳还有陈平,为什么把这三个人单独放在一起呢?
因为他们有个共同点,就是都曾被富人家看中招作女婿,陈馀之前攀交情所说的公乘氏是个富户,张耳不遑多让娶了富寡妇,至于陈平那就更厉害了,他的那一位足足嫁了五次,五次均丧夫,这才在第六次被陈平降住……
如果再加上刘邦娶吕雉的经历,似乎看上去这是个投胎穷小子的最佳时代啊!动不动就有富家女委身下嫁,虞周很是怨念当初项超为什么不这样对自己,害的他每次约会都跟做贼似的。
抛开乱七八糟的杂念,再来说说陈平这个人,六出奇计的名头太过于响亮,这其中最为著名的一件,便是“当初”范增和项羽反目,那离间计就是陈平出的!
能算计范增的人,够牛了吧?
陈平不知足,他后来还把韩信也算计了。
有人密报韩信谋反,刘邦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兵讨伐,冷静下来之后,这老小子也知道自己用兵不是韩信的个儿,顿时就蔫儿了。
这时候,是陈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头头是道分析了楚汉两军优劣(当时韩信是楚王),最后给出了个主意,效仿诸侯会盟云梦泽,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韩信,从此楚王换成淮阴侯,淮阴侯变成阶下囚……
算计了两个顶尖牛人还不算,陈平还曾两度救过刘邦的性命,一次是白登之围,他建议从匈奴单于的女人下手,枕边风一吹,汉军就脱困而出了。
还有一次……好像是刘邦被项羽围了,陈平出主意找替身,于是纪信自告奋勇……被项羽烧死了。
想到这一次领兵去济阳的又是纪信,虞周就觉得这事儿有点作孽,但愿这次的主意不是陈平出的,否则被同一个人坑死两次,纪信再怎么被各地奉为城隍爷,还是会死不瞑目吧?!
总之,陈平是一个可以算计牛人的牛人,还是一个可以襄住主公成事的牛人,除了跟他嫂子那点事儿不清不楚之外,好像这家伙也没别的瑕疵了
数遍楚汉,陈平此人就算对上张良恐怕也是不遑多让,因为一个善于布局天下的阳谋,另一个更喜细微入手的阴谋,这两者只能算是各有千秋,难分你我高下。
不过要说入手……呵呵。
虞周之前是没想起这家伙来,现在是想起来了也不敢用,因为陈平“曾经”确实在楚营呆过一段时间。
但是这家伙对于刘邦有一种谜之自信,身在楚营心在汉,出的主意全是看上去中平中正,实际上最终好处却被刘邦捡了去的那种,最后连项羽也察觉不对劲了,他才铺盖卷一扛干脆投入刘邦怀抱。
试问这样一个陈平,哪能像张良那样让人放心……
想着想着,天色已经黑了,传令兵来回奔波几次,大伙才知道此时已到雎阳地界,距离外黄仅剩下四十里路程,留待明日再赶。
四十里,对于斥候来说已经是交锋的范围了,从这时候开始,派出一队游骑只能回来一半成了常事,全都回不来也没什么稀奇。
漆黑的夜空好像择人而噬的猛兽,无数生命见不到明天的黎明,悄悄消失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楚军对于外黄军情知道的越来越详细,形势越发严峻。
外黄守将赵贲、副将杨熊,手下共有五万余兵马分别驻扎城池内外,看起来人并不多,但是秦军有了城池依托之后,这种优势至少要放大数倍来看,最起码要让田儋、英布来攻此城的话,没有二十万兵马那是想也别想。
前提是,他们真的得有二十万人,而且这些人马能在城下铺开阵势才行……
不过项籍对此并不在意,在他看来,自己的部下应该以一当十,区区五万秦军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章邯不再率领大军前来,吃掉他们并不会让自己伤筋动骨。
虞周对此也不怎么紧张,城池?开玩笑!只要项籍不是急吼吼着数日破城,有哪座城池能够经得起投石器日夜肆虐?!
倒是怎么在刘邦眼皮子底下使用这些利器,才应该更加以小心的……
夜色中的马蹄声陆续不断,再次回营的游骑却没带回多少情报,马脖子上挂了一圈人头,说明他们已经无暇四处刺探了。
到了这个份儿上,楚军不再往外派人,把加强警戒的事情交给樊哙之后,众将该休息的休息、该商讨的商讨,全都开始准备明日的大战。
刘邦是个不安分的,正当大伙忙着安营扎寨的时候,这家伙领着卢绾四处乱逛,东摸一个面饼、西灌一碗热汤,有吃有喝不亦乐乎,没一会儿,他就把魏豹也给带坏了,三个闲得蛋疼的人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格外显眼。
“上将军,咱们就在此地驻扎一日,这营盘建的也太像样了吧?凑合凑合不就完了。”
“……”
“哎哟呵!这个有意思嘿!辕门还能这样竖起来呢?!他们用的那个绳子是什么?我怎么看着没费多大劲啊?”
“……”
“上将军,你在这站着累不累啊,你看看,我老刘明明是做客的,反倒喧宾夺主了,真是不好意思,要不……这面饼你先吃?!”
“……”
项籍看着眼前咬了好几口的饼子,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道:“军井未达,将不言渴;军幕未办,将不言倦;军灶未炊,将不言饥……
你们自己吃吧,项某不饿。”
刘邦狠狠咬了一口,转手边将饼子摔在地上,一边努力吞咽一边对着身后的卢绾含糊不清说道:“听听,听听,这些都是军略,是咱们这些泥腿子从没学过的,上将军不愧是大楚贵胄,家学渊源啊!
你们都好好学着点,咱们以后也要单独面临秦军,知道的多一些没坏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保命!”
说完之后,刘邦转过头来已经嘴里空空,笑着又对项籍道:“是这个理儿吧?上将军!”
虞周捡起那个面饼拍了拍,说道:“沛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大楚虽无军律规定浪费粮食者是何罪名,但是在我家乡有一种说法,这样的人是会天打雷劈的!”
刘邦尴尬的笑了笑:“我们家也有这种说法,一时忘形,莫怪莫怪,虞司马也没吃呢吧?要不咱们一起?”
虞周把饼子拍回刘邦手中,回道:“今天酉时有一顿夜食,明日四更造饭、五更拔营,沛公好生安顿,别误了时辰才好!”
同样是在军中,备战之时与平常大不相同,项籍是个硬气的,他要与士卒同吃同住谁也不能拦着,而且众将都得争相效仿。
说句难听的,这个时候,虞周他们不一定会比樊哙养的狗吃得好,起码它还有大骨头解解馋……
刘邦先遇冷脸再被挤兑也不气恼,他将饼子一撕,递给卢绾一半儿继续大嚼特咽,转而看向远处,说道:“上将军,咱们现在也算一条船上的人了,你能不能告诉我,楚军牵制外黄的秦军究竟有几分把握?也让老刘心里有个底儿。”
项籍这次并未隐瞒:“不是牵制,我要在济阳陷落之前拿下外黄,逼迫章邯仓促调拨大军!”
刘邦并不吃惊,回道:“也就是说,其实咱们这一路才是主攻吗?!”
“没有什么主攻不主攻的,如果齐王与英将军技高一筹,那么战后他们便是头功,但是我们上将军从不喜欢认输,牵制打成攻城那也说不定。”
刘邦没揭穿这番自欺欺人的话,笑得依旧憨厚,也对,毕竟这是在场诸位心知肚明却不能宣之于口的事情。
虞周把这事儿揽过来,是因为不能让项籍留下陷害友军的口实被别人抓住;刘邦不敢明说,是因为他从实际上抛弃了许多部下,这事儿同样不堪。
“上将军果然英勇过人,刘某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以后但有差遣尽管吩咐,从此我们项刘之间亲如一家,二位意下如何?”
刘邦之前说过约为兄弟的话语,只不过那时候提起来,听上去就像土豪我们做朋友一样顺理成章,而现在再听他旧话重提,语气间忽然多了一种原来你也是同路人的感慨,就像两个损友将要去拿石子儿砸牛粪,哪个路过算你倒霉……
可不是嘛,把英布他们推出去挡刀,然后到外黄来捞干货,这种事儿怎么也不像项籍的性情能够做得出来的,被人家流氓当做同类也是正常。
项籍想这些弯弯绕慢了一些,可是他能从刘邦的神态语气中察觉到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东西,随即回道:“沛公如若有心,明日不妨与项某比试一番,我们就以人头计数,胜者可以提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如何?”
“在下手中无兵……”
“这个简单,只以你我亲手斩杀的人头作数,必须是甲士首级!”
项籍很自负,他在以这种不可能的方式拒绝刘邦,哪想到刘邦毫不犹豫,像是害怕项籍再提更多限制一般,一口应承下来来:“好,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在下不善长兵,明日比试还请上将军手下留情,咱们便以刀剑论英雄!”
“好!一言为定!”
“告辞!”
刘邦走了,项籍纳闷了,他用今天早晨英布目送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刘邦背影,转头就问虞周:“子期,你对此人总是百般提防,是不是太过小心了一些?他也不是事事精明的嘛!比起你和子房差远了!”
虞周叹气:“羽哥你让我说什么好啊……
这事儿是不大,你怎么那么快就拿定主意了?就不怕其中有诈?”
项籍自信一笑:“沙场之上,何人能与我比肩?沛公不像精于武艺之人,必输的赌局他也应承,真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周幽幽回道:“看来我得跟你说说这个成本问题了……”
“什么成本?!”
“犯罪者被绳之于法,偷了东西需要剁手,杀了人需要偿命,这就是他们必须付出的犯罪成本,因此人在犯事之前仔细衡量一番,觉得得不偿失者,自然会放弃接下来的罪行,是也不是?!”
“好像……是这个样子,你接着说。”
“那么赌局呢?赌局需要成本吗?赢了的有进利、输了的失去财物,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成本?”
“当然了!”
虞周继续说:“羽哥你仔细想想刚才的赌局,你赢了的话会得到什么?刘邦有多少家底儿供你折腾?到时候他一哭穷,我才不信你敢真逼着他应诺。
这是个老赌棍了,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你想想看他耍赖的话你会如何应对?”
“这……人无信不立,项某从此再也不与之来往……”
虞周懒得去说刘邦强大的公关能力绝对会让项籍回心转意这种话,因为那是臆测无法作为凭证,把话头反过来,他又说道:“羽哥你误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以为这次的赌注是一个承诺很平等。
可是再往深了看,刘邦输了能给我军提供些什么?你输了咱们又会给他一些什么?钱粮、战具、兵员我们处处占优……
换言之,如果拿冶铁之术去跟一些可能无法兑换的钱粮对赌,你还赌不赌?”
想了想韩老头对于手艺如同护犊子的模样,项籍摇头:“当然不赌了,我是没想那么深……
子期你放心吧,刘邦此人赢不过我的!”
“但愿如此吧,如果真有意外,你就把这事情往我身上推,我去跟他扯皮,千万别私自答应他什么,知道了吗?”
“哦……对了子期,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咱们也曾对赌过,那是不是我也吃亏了?!”
“……”
这种小事儿他还记得?这还是不是楚霸王?怎么那么小心眼?当初的三个约定明明就有让他离虞悦远一些,结果呢!
占了便宜的人还有脸说!
……
……
“沛公。”
“嗯……”
“怎么样?事情可成了吗?”
刘邦吐了一口沙子,脸色不太好看:“没有,我压根就没说。”
“这是为何?!”
“那个虞子期也在,我说了也没用,上将军定会听信此人进言的,亲疏有别他倒的分得明白!”
陈平皱眉:“虞子期?”
“听说是上将军的妹婿,也不知怎么回事,他似乎对我处处提防,几次坏我好事!”
“既然是这样,沛公能否与平仔细说说这个虞子期?”
“我跟你说啊,最初的时候是这样……然后……”
“……”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