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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安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第一次实战经验,竟然来自靳玉的攻击——
他的剑势融入空气的流动,背对着他的猞猁毫无所觉;柔安吓得心脏都要停了,手却出奇地稳,一把甩出收于袖内的白练,迎向剑锋,努力追逐着缠上缝纫。
此时,猞猁的后颈毛尖一颤,直觉不好,全力闪躲。
靳玉见到她的反应,目露惊色,及时转腕。
三管齐下,“大猫”终于逃过沦为“死猫”的下场。
猞猁和靳玉落地后,柔安瞬间大失形象地瘫软在地上。
靳玉疾掠到她身边,还没来得及抱起她把脉,猞猁就一个转身,对着他躬身炸毛,一派进攻之态。
躺在地上平定心跳的柔安无奈地抬起一只微颤的手,胡乱地一把抚上“大猫”的脑袋,掌心压扁它的尖耳,顺着脸撸了一把大脸上的长毛,猞猁被她一划拉,什么气势都没了,全身的毛都随着她手的落下顺下来了。
她转头,对着胡子杂乱、衣角残破的靳玉一个无力的微笑,主动把手伸过去,看到他把脉沉吟片刻,而后脸上表情一松。
柔安不走心地安抚完两只,转回头仰视洞顶片刻,眼一闭,身体卸了力气彻底软了下来。
——没办法走心,她的心刚才离家出走,现在还在返程的路上呢。
之后,虽然初见的猞猁和靳玉明白了先前不过一场误会,可他们还是不可避免地杠上了……准确地说,猞猁单方面和靳玉杠上了。
其实可以理解,不论是人是兽,对于一个差点让自己身首异处的罪魁祸首,没有好颜色是理所当然的。靳玉也因此对大猫的冷遇毫不计较,还多有避让。
但猞猁很不满意——“幼崽”不仅和那个人举止亲密、言笑晏晏,还把他拉去泡温泉缓解疲劳、恢复体力,还把它采来剩下的水果拿来给他吃……就算是剩下的也不给他!
作为一只有修养的猞猁,它当然不会小气吧啦地作出什么推人入水(明明做过……)、掀翻水果之类的无礼举动,但它一向爱憎分明,横眉冷对是肯定的,视而不见是绝对的……总之,就是不原谅!
柔安当然不能放任猞猁生闷气,只要路过它,她就扑上去搂住脖子一番乱抓乱揉,只盼它早些息怒。
每次柔安抱住它扑腾的时候,它都安静地坐着任撸,等它被放开,又舔舔她,然后将被她柔乱的毛抖顺,但下次见到柔安和靳玉在一起的时候,依旧爱答不理。
靳玉性格中就没有“热情”二字,但看在柔安的份上,加上他确实理亏,便出洞给它烤了几只野鸡带回来,权作赔礼。
猞猁看了冒着焦糊香气的野鸡半晌,低头下嘴,等它啃完,靳玉还没松一口气,它转身就走,留下一地鸡骨头给他收拾,然后继续冷战。
就这样一“猫”一人别扭到了就寝之时,柔安本有意让靳玉和她一起在宽大的床上休息,可猞猁无论如何不肯,坚持要他睡地上……还没有软垫。
柔安不忍,但又不好和它对着来,毕竟人家才是物主,便打算把被褥都铺在地上。
大猫怒极,连她也不搭理了,咬着自己的锦垫跑到霜降的卧房去睡,只给她留下一个气愤地将毛绒尾巴甩出了螺旋残影的背影……
柔安叹了口气,实在没力气给两大只缓和关系了,直接腾出半边床,闭眼昏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柔安醒来后一跃而起,直接去霜降的卧房找猞猁,发现它已不在。
一回头,又看到靳玉默默站在洞外。他在她醒来之前早已睡醒,却默默躺着看着她;她醒来之后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就跳起来找猞猁,他默默跟在后面……
虽然靳玉一如既往地一脸淡然,对她的忽略豪不在意,但她对着他的温驯,莫名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默默地握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软榻前坐好,她躺下枕在他的膝上,犹觉不足,又转身环上了他的腰,闷闷出声。
“对不起。”
靳玉一顿,“为何道歉?”
“我不应该随便被叼走的……”不应该见“猫”就抱的……
柔安心存内疚,但还是忍不住小小地推卸责任。
柔安听到靳玉轻叹,温暖的大掌落上后脑。
“……你无事就好。”
她不由抱得更紧。
靳玉让她抱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开口,“你的武功……?”
柔安一听,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的树洞,将她从温泉边醒来之后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她说到霜降时,声音渐轻,靳玉温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摩挲,她觉得头上的暖意仿佛淌进了眼眶,让她不由眼底发热。
靳玉看柔安把脸都埋进了自己衣服里,等了一会儿,怕她憋坏,将她拉起揽过来,为转移她的注意力,给她讲起他寻来的经过。
事实上,靳玉那日也没能回到两人分别的洞口。
他进入风洞,一路顶风向前疾掠,一开始还比较容易搭乘风势。但等他行到深处,风力更强、风速更快,迎面吹来的风由如沙扑面变为如针砭骨,即使他武力高深、经验丰富,也再难以迅速掌握依风借力之法。
靳玉想到柔安毫无自保之力、孤身一身等在原地,暗暗运气加快速度,打算再多行一段便顺风返回。他刚有此念,就见原本略有曲折的山洞一个斜斜的转弯,遂决定若行至转弯处还不能找到出洞的线索,就立即放弃。
不料,当他站到石洞拐角处时,眼角有光芒一晃,他沿着略倾斜的洞壁定睛看去,发现前方遥遥现出一个洞口,透进来微弱又黯淡的星光。
靳玉凝神探查片刻——前方洞壁光滑,地面无巨石沙砾,四周安静,除他之外再无人兽声息。
明明周遭静谧,看起来毫无危险,他却直觉哪里不妥。
但他没时间畏首畏尾,只能暗自戒备,提气前掠,直奔洞口而去。
然而,他刚转过一个连拐弯都算不上的平缓拐角,一阵大风忽至,遽然撞在他背后,将他瞬间推出十余丈。
靳玉勉强调整姿势,但被推飞的速度几未减缓,他递出长剑刺向洞壁,洞壁坚硬光滑,阻力也几近于无。好在洞中毫无障碍,他一路顺畅地被风拍飞出去,落在洞外的草地上,并未受伤。
靳玉落地后,迅速观察周围——这是一个矮草乱花丛生的缓坡,稍远处有绵延不绝的灌木小树。他纵身跃上一棵看起来最高的树,借着月光举目四望,隐约看到这座山一侧深峻的裂谷。
他这下确定了,这果然是出池山,山后背靠的,就是他们的来处——琉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