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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夫人在医院的病床上整整昏睡了七天七夜,当她再醒来,她的整个世界都倾覆了,但幸运的是,有些事情,她不记得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七天经历了什么,她是怎么在生死线上徘徊挣扎的。在她尚且残存的潜意识里,她只知道,她不能出事,不能哭,她要坚持下来,因为她怀着孩子。她日日盼,夜夜盼,好不容易怀上武大的孩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她不能有事,她还要等武大回来,等着他笑着跟她说:“想死我了,我滴宝贝媳妇儿。”
当她在混混沌沌无际无边的黑暗中醒来,他看见哥哥和徐铭悲伤黯然的脸。她安慰他们到:“看你们,不就是低血糖么,至于么?没事,很快就好了。”她就是头还很晕,浑身酸痛,没什么大不了的。喝点糖水就好了。哥哥和徐铭那是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哥,啥时候能出院,我不喜欢这院里消毒药水的味儿,宝宝也不喜欢。”武夫人轻抚着肚子安慰宝宝到:“宝贝,妈妈还有点不舒服,等妈妈一有力气,就带你回家。”德福满脸疑惑的看着妹妹,他强忍着眼角的泪水说:“夫人,孩子他……”
“孩子他很好,你放心吧。你好好休息,快点好起来,好起来就能带着宝宝一起回家了。”徐铭打断德福的话,安慰武夫人道。
武夫人感激的看向徐铭:“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徐老板,明明是该给你烧火做饭的,却老是麻烦你,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吧?等回去,身上有劲儿了,我多给你添几个菜。不要钱!”要是以后宝宝生下来,一定得让他好好谢谢徐叔叔,要是他不是个大老板,让他认他做干大挺好的。可人家是大老板,不知道人家啥想法。还是算了,村里人知道了,肯定又会说她攀权附贵。她是不在乎外人的说法看法,可她怕影响到宝宝,那就不好了。
“对了,徐老板,你帮我给宝宝想个名字吧。男孩女孩都能叫的,简单好记的那种。”她自己盘算了好久也没想出个好名字,徐老板有文化,他取得名字武大肯定也喜欢,他俩都是有文化的人。
“好,你好好休息,我认认真真的好好想想,等我想好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你。”徐铭一字一顿满眼含泪的说。
“宝宝,快谢谢徐叔叔,你徐叔叔…..”不等武夫人说完,徐铭就站起身走出了病房,边走边哽咽道:“你好好休息,我去趟洗手间。”
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看着温婉浅笑的她,他的心口有些闷闷的痛,他觉得,老天对她,对这个美丽聪慧的女人,有些残忍。这七天,她从镇医院转到县医院又从县医院转到市医院,因为失血过多,她几度昏厥,差点再也醒不过来,也差点永远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她那么善良,那么坚强,她靠在他怀里昏迷之前还嘱托他:“路滑,别着急,车一定要开慢点。”徐铭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第一次,为着一个不是自己心上人的女人,流下了心疼的泪水。
旁边的德福早就风风火火气冲冲的冲出了病房,他再也无法克制自己,他拖着不太方便的一条腿,一瘸一拐连跑带跳的向医院外跑去。他要去找武多,去找武大,他要把他们打扁捏碎,和成稀泥甩到墙上,他要把他们剁烂揉碎,狠狠的抛到猪圈里。让他们尸骨全无,永世不得超生!
他接到徐铭的电话急匆匆的赶到镇上医院的时候,看着满身是血脸色腊黄奄奄一息的妹妹的时候,他恨不得掐死自己,他不该听她的话依着她的性子让王妈妈回家。他应该让她住到自己家里好好守着她护着她,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至少,这么糟糕的暴雪过后他应该先放下手中的活计去她那好好看看她。那房子老旧失修,肯定经不住这么大的风雪。
都怪他,怪他只顾着挣钱,没去瞧瞧她。他不该在家自我安慰的想,没事的,那么大个人了,有啥事她一定会先给自己打电话。何况,虽然武大不在家,还有武多照应着。
谁曾想,就是这个武多,毁了自己的妹妹!他以为妹妹遭遇了天灾,没成想她经受的是人祸。她在昏迷之前呓语连连,呼喊求救,他就明白妹妹遭受了什么!
是啊,他当年能做出那种事,现在为什么不能。是他傻,他以为他对妹妹情深义重,没成想他能做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也怪自己,当年为了自己,他和妈妈利用了武多,利用了他对夫人的感情!难道他是在报复?
德福想到过去的种种,看到医院外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和人群,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是啊,都是他的错,是他的私心,害了玲子,害了武多,害了爸爸,害了自己最爱的妹妹!
徐铭强忍悲伤,拭干眼角的泪水回到武夫人身边,她已经睡着了,医生说用了镇静剂,她情绪还是很不稳定。他看着短短半个月不见,就已经消瘦不堪的武夫人,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即使是沉睡中,她眼角眉间还是笼罩着一股浓郁的化不开的哀伤。他看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失落,他对自己有些失望,自己这些日子觉得自己意气风发,是无所不能的盖世英雄。他却连身边一个被伤害的柔弱女子都保护不了,是他太自大,太自以为是了。自己只不过,就是比他们幸运一点的普通人而已。他能做的,真的只有那么有限的一点,一点点!
徐铭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他从公司赶回来时,看到武夫人的情景。
司机开着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小心的行驶着,他心情不错,车子里播放着他最爱的命运交响曲,他默默欣赏着沿途的风景,感慨万千。这次回去根本不是公司有什么急事,而是奶奶,她给自己安排了一场相亲。一开始他还对奶奶的幼稚行为有些生气,但当他见到相亲的对象时,一切不快就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是他的初恋,他们当初阴差阳错分开,没想到无意中又再次相见,命运真的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他跟她说起最近的投资打算,她也很感兴趣,说安排好手上的工作就来考察看看,如果真的不错就给他投资和他合伙开发,共同创业。两人虽然分开许久,但一如既往的志趣相投。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超级幸运!超级,超超级!
他这次回来还带了好多特别的糖果和点心,准备分发给村子里的老人和孩子们,离开这些天,他还真有些想念他们。他还特地给武夫人即将出生的宝宝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她一定非常喜欢。正当他沉浸在即将看到孩子们的喜悦之中时,车窗外一望无垠的雪白中却出现了一个有些不合时宜的黑色人影。
她步履蹒跚头发凌乱还赤着一双脚,这天寒地冻的她却只披着一件黑色风衣。风衣,那不是自己的衣服么。那个人是?夫人!她这是怎么了?
他命令司机掉头停车,疾步走到那人身边,真的是她,她像一片秋风里的落叶,在冰天雪地中瑟缩颤抖着。
“徐老板,你回来了,对不起,我怕惊醒他,只好去你房间找了件衣服,我……”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关心这些,他看到,她在流血。那一抹殷红顺着她雪白的腿流下来,滴落在坚硬冰冷的雪地上,格外的醒目刺眼。他望向她的身后,是一片带血的脚印。
“怎么了这是,出什么事了!?”他脱下自己的长风衣包住她抱起她,她这样会被冻坏的。
她有些神志不清:“武大,你回来了,快,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他把她抱上车,命令司机赶往最近的医院。从这到武家村还有十多里路呢,她就是这么流着血赤着脚跑过来的?他心疼的拥紧她,让司机把暖气开到最大。她有气无力的说着谢谢,想要强撑着身体坐起来,被他安抚阻止了。
“没事了没事了,一会儿就到医院了!”
“徐老板,对不起,又给你添麻烦了。”她说。
“武大,我们到了么?宝宝不会有事的是吧?”她整个人意识模糊,不停的胡言乱语。
“出什么事了,武多呢?”他知道,武多每天都会去武夫人家门口走一趟。
“武多?武多是谁?”武夫人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她开始挣扎反抗,想要从徐铭的怀里挣脱出来。
“不要,武多,求求你,放开我!”
“放开我,不要碰我,救我,武大,救我!”
“没事了,没事了,他不在这,我是徐铭,是徐铭,你看看,看看我!”徐铭用力的控制住拼命挣扎的武夫人,安慰她,她这样乱动会流血过多死掉的!武多?他对她做了什么!
“徐铭?徐老板,嘘,别说话,别吵醒他!求你带我走,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好的,你放心,你放心!你相信我,我一定保住你的孩子!!”
她听到他的话,在他怀里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她的血透过两层厚厚的风衣渗透到他的手上,温热粘腻,让他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她不会死吧?像自己的妈妈那样?
“快,开快点!快呀!”司机已经冒险把油门加到最大了,他还是觉得车速太慢!那时候他还太小,没有能力救妈妈,但是现在,他一定要救她,必须救她!因为,他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