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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妈妈出意外之后,武夫人开始认真的考虑找个保姆的问题。虽然她不喜欢外人在自己的家里走来走去,和自己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但是目前现在的状况,她不得不考虑这个很不情愿的问题。
王妈妈年纪越来越大了,宝宝也越来越调皮了,马上就要学走路了,自己公司的许多事情都要自己亲自处理。不找个人帮忙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可当武夫人把这个想法告诉王妈妈以后,得到了王妈妈的坚决反对。
“不行,不能雇保姆,保姆是啥?是啥?那是被剥削阶级,你知道不?在咱们这里雇保姆,你还不让村子里人笑掉大牙?那些雇保姆的,都是剥削阶级,都是老地主,你不知道啊。”王妈妈异常激动的说。
其实,武夫人也知道王妈妈会反对,但没想到是为了这个反对,都什么年代了,保姆只是个工作岗位而已,怎么还牵扯的剥削阶级和被剥削阶级了?武夫人很是不解,对王妈妈的激烈反应也是不解。
“那你看,你腿脚不方便,我们在这边住着,大哥嫂子来照顾也不方便,我要忙很多事,孩子也大了,以后沉了你根本都抱不动看不了了。你不找保姆,我们家里谁来照顾?”武夫人耐心的解释到。
“不行,坚决不行!雇保姆,要不是雇保姆,我和你爸,也不能年轻时候过的那么艰难。我不同意,死也不同意。实在是不行,我搬到你哥哥嫂子那里住。把孩子也接过去那边,让你嫂子和我一起照顾,我也不能让你雇保姆。”王妈妈拍着腿激动的说到。
“怎么还牵扯到你和我爸的年轻时候了?你说说,你看,我这不是迫不得已么?我不是忙不过来,需要人手么?”武夫人无奈的说到。
“你知道吧,我跟你爸,我们都是地主家的孩子,就因为家里有保姆,成分不好,我跟你爸年轻时候可没少挨批斗。成分不好,就连学都不让上。你爸后来当了铁匠,那全是迫不得已。你知道吧,成分不好,到哪里都让人低看一眼!我可是吃尽了别人的白眼儿了,坚决不能雇保姆!”王妈妈意志坚决的说到。
听到王妈妈说这些,武夫人便知道为什么妈妈不让自己雇保姆了。本来爸爸妈妈的爷爷奶奶那一辈儿都是家境殷实的老地主,家里都有大片的土地和住家保姆。后来农村土地改革,土地重新分配,还把打倒地主豪绅的口号落实到位。那时候爸爸的爷爷奶奶不知道被批斗了多少次,就因为爸爸的爷爷奶奶家里雇着好几个保姆。
而妈妈的爷爷奶奶因为提前得知了土地改革的消息,提前把大部分土地分了出去,也把家里的保姆给解雇了,这才没被批斗。但是也给划拨了一个富农的成分,受了别人不少白眼儿非议。
这些,还是自己小时候听奶奶说的,奶奶说,那时候,他们跟着被批斗挨白眼儿吃尽了苦头,而王爸爸王妈妈也跟着老一辈受了牵连。连到学校读书的机会都没有。那时候,只有贫下中农的孩子们在学校里才能接受教育。而像爸爸妈妈这种地主家的和富农的孩子,是没有资格接受教育的。
爸爸还经常跟自己说,当时自己看着窗户里的小孩子读书的时候之流哈喇子。羡慕又嫉妒,可是,没办法,他们只能看着,在窗户底下偷听几句便跑回家割草放羊。原来,王妈妈那时候受的苦到现在都还牢牢的记在心里。
“妈,时代不一样了,你放心,不会有人笑话咱的,你看看,咱们村子不是好多人外出给人家当保姆么?”武夫人笑着解释说。
“不行,那时外出给人家当保姆,你可不能在咱们村子里开这个头。咱这是农村,可不是人家城市里,咱这里没人家雇保姆,你雇保姆还不让人家嚼舌根子,我就不信了。还不说你有钱烧的!我告诉你啊,绝对不行!”
王妈妈的话坚定不容置疑,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武夫人看着老人家坚定的眼神,觉得让她改变自己的想法是不大可能的事。武夫人了解王妈妈,一个人多年来认定的事实怎么能轻易改变呢。王妈妈在村里的老太太中已经是开通不过的了。
换做别的老太太,武夫人当年遭遇的那些事儿和武大闹离婚的事,早都让她抬不起头来,在村子里住不下去了。别说王妈妈,就说三婶儿,那还比王妈妈年轻许多呢,就因为跟三叔闹离婚的事儿,连自己做的好好的手工作坊都不做了。卷着铺盖卷儿外出打工去了,就连过年都没回来。
“好,妈,您别着急啊,不雇就不雇,我也不愿意雇啊,你知道啊,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车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我们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武夫人安慰王妈妈道。王妈妈一大把年纪了,自己可不想为了这事儿惹她生气。
“不过,妈妈,你有没有想过,我,我就是说说啊,你别着急啊。我跟你说啊,我就这是这么一说,你就是这么一问,你别多心啊。妈,我爸去世也这么长时间了,你,有没有考虑过,考虑过自己的,自己以后的老伴儿问题。”武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生怕王妈妈大爆发,把自己一顿狠批。
王妈妈看了女儿认真小心的脸,淡淡的笑了。“我说,你啊,上次你跟徐铭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唉,我可不爱听墙角儿啊,那晚我起夜,正好听见的,你俩说的那么大声儿!”
“妈,你还真是狡猾啊。”武夫人终于放下了一颗提着的心。
“我呀,说实在的,跟你爸过了大半辈子,感情你们也是看得见的。别说是现在这把年纪你爸没了,就是年纪轻轻的,你爸没了,我也不可能再找个了。不过,徐铭的心,我是明白的,他的确是为我好。我也明白,你妈啊,也不是个老糊涂。你们那晚说的,我也考虑了很多,妈妈我啊,一辈子就只跟你爸这一个人!”王妈妈说着说着便开始摸起了眼泪儿。
武夫人拍着王妈妈的肩膀,内疚的看着妈妈。自己一直把自己当作妈妈的贴身小棉袄,以为自己是王妈妈最亲最爱的人。可是,到现在,自己才发现,自己对自己妈妈了解的实在是太少了。
“妈,都是我不好,我,我只顾着自己,顾着自己的孩子家庭事业,顾着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没能好好跟您说说话,谈谈心。都不知道您心里每天都想些什么,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亏欠了您了。”武夫人有些难过的抱着王妈妈的肩膀说道。
“好啦,好啦,大白天的,伤感啥啊,你这几天也累了。我跟你说,你照顾好你自己,照顾好你的家,照顾好孩子,就是照顾好你妈。你不知道啊,当年,唉,当年你出事儿的时候,你妈我,真的有想死的心啊。”王妈妈说着说着便又落下泪来。
“当年,要不是有徐老板,要不是有你哥哥撑着,我还真熬不住了。不过,我告诉你啊,你也算是挺过来了,你妈我也算是重活过来了。你呀,也算因祸得福,我啊,也跟你好好享享福。你妈我,下半辈子就靠着你和你哥活了,没想过别的日子,更没想过找别人。但是,你们对我好的心,我都清楚。”王妈妈深深的感慨道。
王妈妈第一次跟自己谈自己过去的事情,谈她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那些自己觉得困苦,觉得过不下去的日子,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难过,还有自己的妈妈,自己的亲人们,和自己受着一样的苦。
“妈,让你跟着闺女受苦了,都怪我,年轻不懂事,又脆弱,让您担心了。”武夫人伏在妈妈的肩膀上说。
“不怪你,孩子,怪爸爸妈妈,没能好好照顾你,没能给你选个好人。”王妈妈一场歉疚的说道。
正当两个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带着小雪儿外出买菜回来的玲子和德福回来了。看到眼前的场景,玲子大笑着说:“哎呀,至于么,不就是崴个脚么,你娘俩用哭成这样?”
“啥叫就崴个脚,你崴个试试!”王妈妈翻着白眼儿责怪玲子到。
玲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伸伸舌头不好意思的笑道:“妈,我买了您最爱吃的小香椿,等会儿是炒鸡蛋啊,还是放点盐揉揉直接吃啊。”
“随你!”王妈妈擦干了眼角的泪水儿说道。虽然自己对玲子说话总是呛声呛气的。但是她知道,玲子这闺女,总体上来说,是个难得好姑娘。只是自从老头子出事儿以后,自己一直把责任都推在玲子身上,也有些过分了。可是,自己到现在还是拉不下脸来对玲子好声好气的说话。不过,这闺女也倒是习惯了,从不跟自己计较。
“妈,这几天,店里也没什么活儿,我和玲子就在这住几天照顾你和雪儿啊。你别不放心,知道吧。”德福有些别扭的抱着小雪儿说道,自己从来没抱过孩子,这样抱着虽然不习惯,但是自己却特别喜欢这种感觉。有时候看着小雪儿,自己都想,要是自己也有个这么可爱的娃娃就好了。
“好,也好,我正愁着咋办呢。对了的福啊,我跟夫人说了,以后我去镇上和你和玲子住,带着小雪儿。反正玲子在家,闲着没事儿,到时候让她带孩子,我做饭。你看行么?”王妈妈故意把话说的很大声,让厨房里的玲子也能听见。她了解玲子的脾气,要是不愿意,肯定第一时间跳出来否定自己的。
“妈,我没想好呢。”武夫人悄声说道。
“行啊妈,没问题!”这边的德福还没发生,那边的玲子已经从厨房里跑出来了。挂着满脸的笑说道。她自己不会做饭,做的饭不好吃,正好,自己喜欢孩子,能带着小雪儿,自己可正高兴呢。其实,有时候,她想,要是自己真的生不出来了,等武夫人再生一个给自己带也好。而且,七婆说过,家里有个孩子,养着,比较容易怀孕,就像好多本来生不了的,要了个孩子回家带,过段日子自己就怀孕了。
“行啊,难得你乐意。那就麻烦你了,到时候,让夫人每个月给你们一些生活费。”王妈妈笑着说。
“不用,这不用,孩子我还养不起么。”德福笑道。
“就是,就是。”玲子有些违心的笑道。改不了自己稀罕钱爱赚小便宜的老毛病。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亲兄弟明算账,你们帮她带孩子,她也不能亏着你们。我也考虑了,孩子以后大了,我也带不了了,以后你带着,让夫人出点钱给你们买些菜买些生活日用品。权当你给她工作了。自己家的孩子,自己人带总是更放心。再说,孩子大了,玲子有文化,识字多,能多教孩子些东西。”王妈妈笑着说。玲子最喜欢别人吹捧自己厉害了,王妈妈和她相处了这么多年了,自然最了解她。
“妈,这样好么?我和徐铭商量商量以后再说吧。”武夫人有些为难的说道。
“不用,你怕孩子带不好还是咋的,反正你整天往镇上跑,也少不得要往你哥哥那里跑。到时候,让玲子带着孩子去你那里,去公司,跟你自己带着一样。”王妈妈知道武夫人是不舍的孩子,安慰武夫人道。
“就是啊,夫人啊,你担心啥,到时候孩子还是跟你自己带一样,你忙得时候我看着,你不忙的时候你带着。多好啊!”玲子也说道。
“嗯,谢谢嫂子。”武夫人说道。
“一家人客气啥!”玲子笑着逗了会儿小雪儿便钻进厨房继续做饭去了。“来啊,夫人,咱俩一块儿做,我做的咱妈嫌不好吃!”
“来喽!”
一家人各自分工,做着自己的事,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过着日子。简单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