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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远的号角声从西方地平线响起,一抹黑旗随之跃出,迎风飞舞,像是跳动的黑炎。舒展的时候暴露出展翅雄鹰,鹰爪之下,金色十字架极为显眼。
八万骑兵尾随在这面大旗之下,向前冲锋。
他们一个个身披闪烁寒光的黑色铁甲,胸口处标志着金色鹰头,彰显他们的身份,罗马帝国元老院直属的金鹰军团。
充当先锋军的人,除他们之外,还有一个巨龙中队。
这不是名称代号,它们是名副其实的巨龙。
巨龙们披着黑色软甲,展开双翼,尽情飞舞,宛如飘来的乌云,盘旋在龟兹上空。
宛如圣经述说的末日,这是一幅令人绝望的场景。
对于下方的龟兹百姓来说,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站在城墙上面,那位须发半白,却依旧披甲持斧的王。
龟兹王没有关注那些巨龙,他目光冷冷注视着前方。
裹挟毁天灭地之势的金鹰军团停止冲锋,默默站在四百米外,隔着平原望着那座矗立地王城。
没有人发话,大家都在等待主帅的进攻命令。
场面变得寂静下来,连巨龙都不再发出示威的咆哮,风静静吹动青草。
少顷,沉闷的脚步声打破寂静,八匹地龙嘶吼,拉着房屋般的车驾向前。
金鹰军团从中分开,让车驾通过。
来到阵前,强壮的车夫拉住地龙,让它们停下来。
雕刻金纹的车门忽地打开,一位红袍主教手持镶嵌红宝石的法杖,踏步而出。他身上裹挟着一种淡淡的熏香,表情庄重地举起法杖:“傲慢的罪人,放下无谓的抵抗,忏悔吧,哀求吧。”
“忏悔昔日的罪孽,哀求主的原谅,如此,仁慈的主会宽恕诚心悔改的罪人,指引光明的大道。若继续执迷不悟,主会降下灾厄,夺取你所有的一切。”
他的声音极具煽动力,像是撩人的春风,刮过平原,传达到龟兹城内。
“哈哈哈!”龟兹王爆发出大笑,很难想象,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能发出如此豪迈,完全属于年轻人的笑声。
红袍主教淡淡道:“罪人,你为何发笑?”
龟兹王停止笑声,他一脚踏在城垛,挥动战斧向前,须发皆张:“你们的主,叫孤献出女儿,去给你们伟大的教皇之子。”
“你们的主,叫孤舍去尊严,去给迦太基的老贼**趾。”
“真正狂妄的家伙是你们,是你们的主!孤乃是龟兹之王,在孤的国家,孤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要听孤的话!”
龟兹王咆哮,以战斧直指苍穹,他的气魄让三万披甲之士齐齐发出怒吼声。
“万胜!万胜!万胜!”
吼!巨龙咆哮,瞬间盖过人类的呐喊,像是海啸吞没山洪,天地间唯有它们的咆哮声回荡。
红袍主教仰头,大吼:“以主之名,赐予叛逆者毁灭!”
“哈利路亚!”震耳欲聋地声音拉开战争的序幕。
这是一场没有意外的战争,也是一场早已经注定结果的战争。
战争结束后,龟兹王的首级孤零零挂在城墙旗杆之上,那双永远都不会合拢的眼眸看着城内。
四处升起的火焰,所有男性都遭到屠杀,血流满城。姿色漂亮的女人献给长官们,平凡的女人留给士兵。
高层将领坐在昔日属于龟兹王的宫殿,搂着他的嫔妃和女儿,坐拥他的财富,大开宴会。
等到次日一早,大军再次向东进发,只留下一座无人的鬼蜮。没有一位史官会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感兴趣,他们更在乎未来的大事,相比于那些,这里仅仅是一笔带过。
史记:汉成帝中平六年三月初,罗马灭龟兹,东下。
三月二日,正午,成帝闻讯,大怒,抓罗马皇女于司狱之中,待出征祭旗。
司狱,位于长安下西大街,归属于三独坐之一,司隶校尉管辖。
内部关押的犯人,不是天子亲口捉拿的要犯,就是贪官污吏,或是以下犯上的罪人。总之,住在里面的家伙,每一个都可能被拉出去砍头。
至于何时砍,全都要看上面的心思。
如此重要的地方,防范自然极为严密,外部建得和城墙一样,上头摆着攻城弩,常年驻扎三百精兵。
对内,牢房每一间都是单人房,干净是干净,缺点就是窄和简朴。
牢房若是三个人待在里面,连转身都无法办到。摆设除睡觉用得木床外,就是一个装夜香的木桶。
每一位犯人入住之前,木桶都会清理干净。通常来说,一个木桶没有装满,人就已经被拖下去砍了。
如此简朴的牢房,真是看得叶莲娜想要流泪。
叶莲娜·奥古斯都,十一年前,罗马为表彰和大汉友好共处,相互交换的质女。
她相貌生得漂亮,肌肤白皙,一双火红色的眼眸宛如宝石般,笑起来总是显得非常阳光,暖洋洋直达人心。
此外,她拥有一头璀璨的金色卷发,身材高挑,被月旦评奉为长安十大美人之一。
当然,相比于美貌,有关她的不雅传闻更惹人瞩目。
以她为中心的逍遥帮,在长安各大赌坊和酒馆,斗犬馆都是恶行累累。出老千,耍酒疯,借钱不还,赊账,等等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至今没被人打死扔到外面的渭河,全要归功于她欠的钱太多,多到雇主都狠不下心将她抛尸在外。
像这样一位女人,待在这样狭小的牢房。她如何能够忍得下去?
不顾自己刚来的身份,她狂拍铁门,冲着门上的方形小窗朝外大喊:“狱卒!狱卒!快点给我过来!”
冷清的走廊之上,她开口叫喊的声音远远传开。
“吵什么吵,快死的人,有那个力气叫,不如多想想过去的事情。”有位带刀的中年狱卒走过来,满脸不耐之色。
叶莲娜叫道:“我的人生目标是活在当下,你们这里地方窄我可以容忍,没骰子的话,我实在忍不下去。”
中年狱卒一呆:“你以为司狱是赌坊吗?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啊。”
“喂,你这是对将死之人的态度吗?没有就去买,连我临死前的愿望都不满足,当心我死后变成鬼怪。日夜缠着你,让你脑袋秃光,妻子红杏出墙,养大的儿子进宫当太监。”
中年狱卒淡定道:“我无妻无儿,脑袋早已经秃掉。”
牢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旋即,她语气真诚:“实在是对不起,我请你别放弃希望,你的未来还很长,总会有眼瞎的女人看上你。”
“嗯,放心吧,我绝对会争取砍你脑袋的机会,让你体会下什么叫做钝刀杀人的恐惧,”中年狱卒青筋蹦出,努力维持往日平静的语气。
他从来不为自己秃头自卑,却最讨厌别人同情自己的秃头。
待到心灵受伤的狱卒离开,叶莲娜透过小窗向对面的人喊道:“喂,前面的牢房有人吗?”
没人回答。
“前面右边的牢房有人吗?”
依旧无人回答。
“前面左边的牢房有人吗?”
砰!前面牢房忽然有人捶门,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透过小窗瞪过来:“小娘皮子!都快死了,能不能让人静静?大吵大闹的,你以为司狱是交友圣地嘛!”
叶莲娜同样一拍铁门,大声道:“等你死了,有的是时间清静,趁着没死之前,我们来玩猜拳吧。”
“滚远点,老子杀人无数,要不是隔着铁门,我早就拧下你脑袋充当夜壶,”对面的那位脾气显然非常暴躁。
看这个样子,猜拳是没办法玩了,叶莲娜眼珠一转,又大声道:“今日,我将在这里高歌一曲,算是给大家唱唱安魂曲。”
她是说唱就唱,以百灵鸟般的嗓音,唱出一首欢快的楚地小调,樵夫歌。
骂声不断的走廊,随着她动听的嗓音唱出,渐渐低落,直至消失。
每一个人都沉浸在这歌喉之中,仿佛置身于一片山林,春风吹过树叶,山脚下是一个升起炊烟的乡村,场面宁静而安详。
待到一曲唱罢,走廊寂静,无人说话。
少顷,不知从哪里飘来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马马虎虎,比起我家的楚地小妾,唱得差远了。”
不等叶莲娜回答,另有一道声音讥讽:“人家姑娘唱得好好的,你少胡说八道。再说,就你这个岁数,一进牢房,小妾指不定在哪里帮别人含鸟。”
“竖子!懂不懂礼貌啊!”老人立马反驳。
寂静的走廊再次沸腾,双方你来我往的大吵大闹,叶莲娜参合在其中,添油加醋,唯恐事情闹小了。
她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赌坊、酒馆、斗犬馆,这些地方她单纯是为凑热闹才去的。
她害怕孤单,害怕寂静,若是要死的话,她希望自己至死前都能够在热闹的气氛下,华丽地死去。
这里如此吵闹,没有狱卒阻拦。
说实话,司狱太过冷清,或许建成以来,都没有这样热闹的一天。狱卒们听着那些声音,嘴角都不约而同的扬起。
不同于求饶和哀嚎,这种元气满满的吵闹声,才能让他们有种感觉,自己不是身处在冰冷牢狱,而是踏实的活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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