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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池不知道重曜用了什么法子,但是那日相见后的三天之后,严知晓竟然上门报道了。连素渊都知道了,特意在吃饭的时候问起了,素池搪塞了两句,素渊和素岑对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岭风被素池遣到易牙身边做事,本来想放在年后再置办的产业易牙已经着手了,陶丘戏社早已步入正轨,而今易牙在金陵也被成为“易老板”。不过因为素池想在南齐置办产业,易牙想亲自过去一趟,这一趟下来只怕是时间不短。素池原本是想让易牙跟着伏南乔的婚仪队一起走的,但是素池在素姜那里旁击侧敲,发现这婚事似乎短时间内还定不下来。
于是这会儿易牙和谢彧正在会面,今日腊月二十三,是农历的小年,也算是灶神上天的喜庆事。但是谢彧这里并不热闹,他自从当年出事便决然和谢家断绝了关系,除了头上的谢姓,跟谢家几乎没了联系。年前谢家老头子重病,谢彧犹豫再三也不曾回去过,对于谢家,他是真的心死了。
易牙进来的时候看到谢彧的长随子路正在挂红灯笼,抬头诧异道:“往年谢先生不是不喜红色么?”谢彧是个读书人,不知是不是在素家久了,倒是和素池一样都爱极了素色寡淡的颜色,对于红黄一类的鲜亮颜色确实不太看得上。所以易牙才会有此一问。
长路见是易牙,也道了贺年,“本来也是按例不挂的,灯笼是姑娘送的,但是是四姑娘吩咐我们挂起来的。这灯笼挂起来才有过年的味道哩!”
素池灯笼一类的年货年年都往谢园送一份,今年竟然是素娅坚持要挂的,谢彧竟然也是默许的,易牙笑笑,迈步进去。
易牙进去的时候谢彧正在读书,见他来了便把书折了角倒扣在桌面上。易牙不经意瞥了一眼,见是本志怪小说,“谢先生也看这个?”
“大过年的,还能做什么呢?前两日下面人搜罗的,打算送了给阿池,感兴趣?”谢彧把书递给易牙,他知道易牙写书的事情,作为读书人不怎么看得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是素池喜欢,谢彧也只看着。
“虽然感兴趣,但是只怕是没机会翻阅了。”易牙原封不动把书还回去,悠悠道。
谢彧不明白易牙话中的意思,“大过年的,有事在身?”按道理陶丘戏社的事情易牙几乎可以放手了,过年虽然是旺季,但是也不必他亲自坐镇。
“姑娘想在南齐开上几个铺子,我打算亲自去一趟,这边的事情全倚仗谢先生了。”
“已经定下来了么?怎么好端端的,想起了去南齐开铺子,这一趟打算去多久?”谢彧有点没做好准备,素池总是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新鲜想法。她喜欢与众不同的东西,这个想法应当也不是一时兴起。
“已经定下来了,戏社那边都安排好了,想着现在过去,南齐应当是开春了。一开春一定有很多庄子铺子要盘出去,这是个做生意的好时候。”
“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但是这么大老远真的有必要么?”
“本来也只是姑娘随口说说,但是想查查恪王在南齐的事情,再加上伏家那位和亲的公主,已经靳家公子都是迟早要去南齐的,多留点心眼也没错。”
谢彧自然知道素池对于南齐之物的喜爱,或者说整个素家包括素渊素岑和素家的几个姑娘都偏爱南齐的东西。素池喜欢他们的布匹丝绸、戏剧乐曲,素娅喜欢她们的香料香囊,素渊喜欢南齐的茶叶,但是费这么大周折去南齐开铺子会不会得不偿失。谢彧突然咀嚼起易牙那句话,“你说什么,靳兰琦要回南齐?他是质子之身,突然回南齐做什么?”
素池无意间和易牙提过两句,但是易牙听谢彧这个语气才知道原来素池还不曾和谢彧说过这事,易牙心里暗自骂了自己两句,这才硬着头皮和素池解释:“只稍稍听姑娘提起过,说是素家和靳兰琦之间的婚事交易,说是姑娘亲自去谈的。”
谢彧这事情是知道的,他听说这事的时候还有几分调笑:从前金陵都传素家阿池大抵是爱上了风流多情的翩翩浊世佳公子靳兰琦,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这才对着牡丹太子爱理不理。可是素池呢,一转眼就亲自去给这位绯闻中的男主局和自己的姐姐谈婚事,幸好这事没几个人知道,要不然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呢。没想到后来这桩婚事谈成,还有人为素家姐妹争男人这种事写话本子,谢彧从易牙那里听到这事的时候简直哭笑不得。
彼时三人在易牙那里喝了点小酒,易牙和谢彧二人打趣靳兰琦这桩婚事,直问素池怎么看。素池晃晃有点熏然的脑袋,“天作之合!”素池也没有搪塞之语,在他看来,素婧和靳兰琦其实本质上才是一类人,他们都是可以为了想要的东西无限屈就的人,这种人会过得很好。
靳兰琦虽然从小性本不羁爱自由,但是为了得到靳家的少主之位,答应婚事的时候毫不犹豫。看似对伏南乔心存爱怜,但是从不与她在公众之地有任何的亲密接触,甚至仔细想来没什么担当承诺。因为他心里清楚地明白:他自己什么都给不起。
而素婧呢?素池不知他二人是否曾经见过、认识,但是除了一开始的反抗无效之后,素婧对这桩婚姻表现了最大的诚意。作为南齐最有影响力的世家,素渊给素婧承诺了主家夫人的位置,素婧的野心得到满足便开始在礼仪教习上无比用心。这样的人生伴侣才是追逐地位的靳兰琦一心需要的,这二人果然是天作之合!
“这桩婚事还承诺了要送靳兰琦回金陵?”怎么样消除他质子的身份,让靳兰琦回南齐呢?
“倒是也没有明说,但是说是素五姑娘学的都是南齐的礼,所以才有此猜测。或者,谢先生可以找时间问问四姑娘。”易牙最后一句话是调笑,谢彧这个人虽然大胆但是有时候又十分敏感,最近心情不错易牙才这么说说而已。
谢彧好像对易牙的揶揄毫不知情一样,转过脸:“阿池最近往戏社去的频繁么?”
“近日确实来得多,三天两头都过来,只不过······”易牙欲言又止,给了谢彧一个眼神。
谢彧接收到信息,还是确认一遍:“清河王殿下也在?”
易牙点点头,心里八卦的气氛一下子上升到极点:“先生觉得,姑娘这次是认真的么?这么铁了心和国公对着干!”毕竟婚姻大事,父母做事,素池性子倔强,但是靖国公也绝非由着女儿性子的人。谢彧在素池身边这么多年,素池这么多年身边的绯闻男主角不少,谢彧或者旁观者清。易牙这么想着,自然觉得问谢彧真是问对了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怕是素池本人都没有谢彧看得清楚。
却没想到谢彧听到这个问题竟然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晌才反问道:“你觉得呢?”
易牙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长信王殿下与姑娘虽然有两家父母加持,但是长信王落难姑娘虽然不悦,但是事后也不算失态。对着始作俑者,也只字不谈,如今看来最多也就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了。”
谢彧嗤笑,“你如今看是这样,天下人也觉得是这样,但是当初却绝非如此。当年二人时时相约,一同来往于佛寺讲武堂,宫廷宴会也都是出双入对,你没去过素家,自然不知道姑娘的日常用品这位太子殿下几乎将东宫搬过来。外人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家想亲上加亲素女入宫的说法,绝非空穴来风。但是呢,靖国公稍稍表示,姑娘就将东宫的礼物拒之门外,与东宫几乎断了来往。”
“那靳兰琦呢?我从前见他二人常常一起嬉闹饮酒,靳公子垱葛寨之事姑娘也是着实用心,而今看来却觉得似乎并无此意?”想当初易牙自己被困悦音坊时候,还是素池和靳兰琦一同去悦音坊饮酒,二人经常相约,言谈之间豪爽大气,而今却决裂的十分分明,令人费解。
“在对的时候,做对的事,素家之人一向如此。”谢彧的回答值得玩味。“她从小就早慧,就懂得怎么合适地在靖国公面前表现她的乖巧聪慧又不失性格,靖国公宠爱她人尽皆知,却也因此被族中姐妹孤立,被后院的女人下绊子,这些事情她都能合适地应付。而后她借机拿了主持中馈的大权,别人都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再然后就是一步步往外走,贵妃的崇禧殿她是常客,你的戏社也不是她消息的唯一来源。她是不安分的人,但是懂得分寸。在素家,她步步为营,但从未做过真正违背素家意志的事情。”
谢彧常常冷言冷语,今日说这么多已经十分难得,易牙细细咀嚼他的话,这些事情他不清楚。对于素家,易牙更多都是从素池嘴里闲闲碎碎听到几句,但是素池说话往往不深说,易牙又不好真的下决心查探。所以一直以来,易牙看着素池比旁的贵女自在些,只觉得靖国公本人十分开明,对女儿也十分宠爱,还听说素岑兄妹感情要好。至于长信王,素池很少提及,靳兰琦,素池越来越不愿意提起。
“我当年也看好过长信王,此人与其他宗室子弟不同,他身上有一种皇室子弟没有的清贵,牡丹太子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更难得的是,靖国公对他欣赏有加,姑娘也待他十分亲昵。别说是订婚,当年二人同进同出的样子就算是大婚也不突兀。而后靖国公不满太子殿下只在朝中结交文臣,认为有沽名钓誉之嫌,几次示警之后,东宫与靖国公府陷入冷战。姑娘那时候还出去见过长信王几次,而后便随着两家的关系渐渐淡下来了。”谢彧想起宁璃臻仍然是满篇褒奖,作为储君,宁璃臻虽然少了手段但是绝对是一代明君,谢彧看了易牙一眼,豁开去了接着说:“姑娘当时也对靖国公稍有不满,但是我听她口中却并非只有怜惜同情之意。”
“说来也怪,她从来都是一个合格的素家女儿,对家族忠诚,做事干净利落不留人口舌,在外人面前又是落落大方端庄秀雅,但是对于入宫却极其排斥。起初我以为她是羞赧,不愿意在人前提起婚事,后来提到这事越加抗拒。我才明白,她是真的不愿意入宫。”谢彧一句句说,易牙跟素池二人虽然结识晚一点,但是易牙会看人脸色说话,素池也喜欢听他天南地北聊,因此二人倒是关系密切。
谢彧这么说,也是想听听易牙的看法。
易牙深思道,“我觉得这倒不难理解,姑娘常对我说,此生惟愿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她家中藏书万卷第一个不难,难的是深闺女子却想千里之外走天涯。何况先生你也是出自富贵之家,自然知道深宅妇人在后院的艰难度日,宫廷之中只怕更是如此。”素池不止一次在易牙面前表现过对于自由的渴慕之情,因为深知自己的命运于是终日惶惶,不愿意面对这样的场景。陷入后宫纷争,就算是真的如同贵妃娘娘一般的隆恩,又真的哪里是她想要的生活?
谢彧不理解易牙的说法,或者说他觉得这个说法十分可笑,侍奉帝王身侧这难道不是天下女子都想要的事情么?素池的心思常常让人难以理解,谢彧只觉得难得她还有一点小女孩的任性。
对于这个回答,谢彧用沉默表示了不认同,易牙也不再追问,又把问题抛了回去:“那么,清河王殿下看样子也是对大位志在必得,姑娘不是应该远离他么?”
谢彧放下茶杯,不以为意:“她与清河王殿下看似来往亲密,但是你何曾见她给过半点承诺?可有信物物证给清河王留下?不过是两者合作罢了,比起从前的那几位又有什么差别呢?一旦清河王失宠于陛下,他们之间会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干净。”
易牙不怎么认同谢彧的看法,但他还是皱着眉头顺着谢彧的思路思考:“清河王看起来不像是好相与的人,姑娘这样真的没问题么?”
谢彧嘲讽的神情又出来,呵呵道:“你觉得这金陵城里谁是好相与的,这就是她的个人本事了。”
易牙觉得二人之间还是看法不同,于是摇摇头表示不赞同,二人一向求同存异也不起争执,易牙告辞起身。
“你放心,金陵的事情自然有我照管,分内之事你也不必见外。”谢彧做了承诺,便算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