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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简,武胜与杨四娘很熟?”两匹骏马并排踩着湿润的草地哒哒前行,马背上的李隆基语气甚是无意。
“我也不清楚,毕竟武胜甚少来公主府。”武胜自小独自居住在武攸暨曾经的府邸,武攸暨偶尔回去看他一次。
薛崇简也是从李隆基处听闻这几年他暗中经起商来,如今似乎已垄断了都城好些买卖。呵,那人聪明着呢。母亲多年前就说接过来一起住,却被他拒绝了,他若入朝,想必前途不可估量。
薛崇简亦想知道,荆词和他很熟么?终究是行商之人,狡猾得很,荆词接触多了不好。
荆词此时正与崔琞漫步在江边,坚持不骑马,崔琞拿她没办法。
“荆词——”
一道叫声蓦然响起。
荆词四处瞧了瞧,发现不远处的马车正朝她的方向驶来,那是来时乘坐的钱府的马车。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她跟前。
“四娘子,你还好吧?”芳年最先冲下来,忧心忡忡看着主子。
“我好着呢。”
钱之语立即下车,“哎呀,荆词你都湿透了,对不起,方才……”
“无碍,她的心思谁不知道,快送我回杨府吧,冷死了。”荆词双手抱臂缩了缩,懒得再说那茬。
“要不去钱府好了,钱府近。”
去钱府?荆词些微犹豫,贸然上门,会不会不好……
“走啦走啦。”钱之语一个劲儿地怂恿催促。
“成吧。”
临行前,荆词不忘在马车内解下宽大的披风叫芳年送还给崔琞。
芳年看了看披风,再看了看主子,一抹笑在脸上漾开,好是花痴,看来崔郎君和四娘子……一个玉树临风,一个花容月貌,想想还真是匹配呢。
马车驶得很快。
未多时,便到了钱府。
长安城以北为贵,钱府相较杨府,自然偏南些。
钱之语赶忙把荆词引到自己院里,命人取来衣裳襦裙。
片刻,一袭碧绿上身,衬得荆词轻快灵活。
“好看,真好看,”钱之语不停地打量,“你平日甚少穿绿色的襦裙,穿上后却这般好看。”有种清水芙蓉之感,又如青草仙女,好是灵动。
“因着是咱们钱小娘子的襦裙啊。”荆词笑,这件襦裙做工上乘,针线细腻,是良品,穿上自然好看。
“我喜穿绿,故而绣娘尽给我挑了绿色的衣物,这件我还未穿过,你穿上这般好看,送给你好啦。”
“那我就不客气喽。”荆词笑着扬了扬头。
春日天气变脸得快,雨过天晴,日头又透了进来,仿佛又要出一阵太阳,庭院里的植物被洒下斑斑伯伯的阴影。
“你方才淋了雨,要不咱们去后花园走走,晒晒太阳,祛祛湿气?”
“行啊,我恰好可以参观参观贵府。”荆词欣然同意。
“呵呵,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钱府哪及得上你们杨府啊。”
钱之语的父亲乃四品官,实职,虽称不上高官,亦不算低,为官半生,住宅还算大气,但与世族杨门显然是不可比的。
荆词听闻钱之语自小无姐妹玩耍,她的衣食住行这般精致妥帖,还能不远千里去潭州探亲,想必是极其受父母疼爱的。
正值春日,钱府的后花园姹紫嫣红,一潭幽幽的碧池上有一座石桥,荆词徐步走上,和煦的阳光洒下来甚是舒畅,便贪恋地止了步,站立在石桥上望一池春水。
荆词望着不远处,眼波微兴,那边的亭内竟然有一人,是一位翩翩少年,儒雅出尘,少年神色静谧柔和,低头看着池水,入了神,仿若世间一切与之无关,好像……仙子一般。
荆词不觉看得出神……
“怎么了?”钱之语好奇,朝她的眼神看去,原来是他,她轻笑。
“他是谁?”
“姨娘的孩子。”
“就是你弟弟喽?”
“嗯……”钱之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荆词愣愣地盯着他,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约是余光瞥见有人盯着他,少年抬起头,神情些微错愕,他与荆词对视,末了竟然冲她微微咧开笑。
惊鸿一笑,胜过几丈春光。
荆词愣了。
钱之语笑着朝他招手,尔后对荆词道:“咱们过去吧。”
少年聪明,知道她们要过去,亦朝这边慢慢走过来……
距离少年还有几步,少年便伸出手指了指荆词,紧接着竖起大拇指,再作揖行礼。
荆词福身还礼。
“你是之语的弟弟?”她言语温和。
少年点点头,微笑着做了几个荆词看不懂的手势。
荆词一脸懵懂,他什么意思啊?怎么总打手势……
“他喉舌不好,不会说话。”一旁的钱之语轻声道。
“不会说话?”荆词讶异,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举止太过失礼,“抱歉,我……”
少年又对她做了几个手势。
荆词仍旧看不明白。
“他说不必道歉。”钱之语看了眼他,言简意赅的翻译。“看来他挺喜欢你的嘛,这小子高傲得很,换作是旁人,定不会理会。”这小子长在后院,与花鸟作伴,孤傲得很,对陌生人素来不屑一顾。
“你叫什么?”
“他叫阿逸。”
少年笑容灿烂,表示认同。
他的笑像是一枚小太阳,照射得人暖暖的。一双乌黑的眸子非常澄澈,好似玻璃球一般,透着亮光,看得叫人心动。
想不到之语还有一个这么温雅气质的弟弟,竟然还是妾出,着实……叫人错愕。
“你们在此作甚?”
身后一道音调略高的女声传来,荆词回头看,是一位身姿丰腴,梳孔雀开屏髻的中年娘子,头上发饰甚多,所穿皆是绫罗绸缎。
这般打扮的,应当就是之语的母亲,钱府的主母了。
“见过伯母。”荆词福身。
钱之语一把扯了扯她,然后装模作样简单福了个身淡淡道:“宫姨娘。”
荆词不禁微愣,原来是姨娘,这副打扮她还以为是主母……
被唤宫姨娘的妇人扫了荆词一眼,“这位是?”
“她是杨将军家的杨四娘。”
宫姨娘的神色不觉稍稍一变,杨将军家的杨四娘?是从洛阳回来的那个?她凝视了荆词片刻,脸色柔和了许些,“欢迎杨四娘莅临寒舍,之语,好好招待。”
“我的朋友我自然会招待。”钱之语面无表情。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宫娘恋恋不舍的望了荆词一眼,欲转身离去,走时不忘叮嘱自己的孩儿,“阿逸,好好招呼这位小姐姐。”
阿逸笑着点点头。
荆词重新将视线放在阿逸身上,“你多少岁了?”
阿逸比划了几下,这回她能看懂,十二岁。
他接着又比划了几下。
“她叫杨荆词。”钱之语替她回答。
“当然不成,你嫌姐姐少么臭小子!”阿逸继续比划了几下后,钱之语气鼓鼓地道。
“阿逸想叫我姐姐吗?”荆词听钱之语这般说,猜到阿逸说的是这个。
阿逸连连点头。
“成啊。”
“哎——好啊你们,摆明了欺负我。”
“咯咯咯——”
俩人直直发笑……
不知不觉,夕阳逐渐西下,荆词告辞,钱之语出门相送。
荆词挺喜欢阿逸,别看他一个人的时候安安静静的,玩起来却活泼得很,很开朗的一个孩子。
“阿逸是那宫娘子的孩子吧?”
“嗯。”
“你家的姨娘比杨府的姨娘势头还大。”荆词悄声道。
杨府最奢华的要属禾姨娘,但她再奢华也不敢越矩,即便主母去世多年。而钱府的这位宫娘,呵,无论是打扮还是举止,当真一点都不像小妾。
果真,阿逸那样的孩子岂是普通女人生得出的?
钱之语脸色不甚好,“我母亲近年卧病在床,宫姨娘不过是协助料理家事,她也就管管事罢了,她心里清楚得很,没资格爬上正室之位。”
钱之语的意思,钱府目前主持家事的是宫姨娘。
可即便一个姨娘,在钱府也是风光得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