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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银勾,星似泪流。
荆长宁推着一辆小小的木车,车上放着一个箱子,看起来似乎有些沉,木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微凉的月色打落在女孩子的脸容上,清清浅浅晕染开一种静谧的颜色,若水墨画下最轻柔的一笔。
她这样安静地走在僻静的街道之上,直到一个转身,她顿住步子。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荆长宁平淡说道,话语微凉。
随着话语落地的声音,夜色之中迫然而现密集却丝毫不显凌乱的脚步声。
荆长宁轻轻转过身,脸容慢慢扬起,凉如水的月色倒映入她的眸滩深处,缓缓黯淡下来,仿佛被宇宙深处飞速旋转的星子绞碎一般。
万古洪荒,死生寂灭。
荆长宁向一侧移了步子,装着黄金的车被她削瘦的身形挡在身后。
清淡的目光扫过,刚好十个人影,皆是裹在黑色宽大的衣衫之中,不见身形,不明样貌。
这是曾里暗中培养的暗客,专门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竟有十个暗客,”荆长宁暗黑的眸滩深处闪烁出一种好奇,话语微微无奈,“真是看得起我呢。”
随着话语之声,整齐的步伐一瞬间迫了过来,荆长宁安静地向前迈了一步。
若河冰乍然破裂,瞬间被激流急卷而下,荡开如雪浪花。
一把雪亮利刃迎面而来,荆长宁脚步轻转,随即身形一让,绕到一个暗客身后,手握成拳,击打那人后颈之处。
那人身形一落。
荆长宁的眼眸闪烁一丝冷冽。
月光折射的那一掠,刀刃之上细碎亮起光点,仿佛雪花隽秀精致的棱角。
荆长宁屈身躲过又是一道刀光,随后身形一个陡然后沉,手指一带便从先前倒下的那人手中顺起刀兵。
手腕一个稳定而优雅的翻转。
似挥毫落墨,洒然成画。
下一刻,一道滚热的鲜血喷溅而出,便是泼墨山水之色。
手中利刃自一个暗客的喉管之间略过,她的目光神情皆是优雅从容。
没有狠冽,亦没有嗜血,刀如墨笔,她抬眸像四处望去,仿佛见着砚台之中晕染的墨意。
步伐向前,稳定从容。
刀兵切开鲜活的颈项,若细致狼毫轻蘸砚台。
鲜血喷洒,如饱蘸墨意的笔尖倾情而舞。
她的身影带起一阵寥落的风,绞碎凉如水的月色。
刀兵相接的喧嚣,渐渐化做死亡的寂静。
当荆长宁停下步伐,眼眸深处的暗色隐去,她松开手,红色的长刀随着这一动作“咣当”坠落。
转身,映入眼帘之中的是零落的尸体,如失了生命的叠叠枯木。
“我其实不想杀人。”荆长宁有些无奈说道,“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被人算计。”
随后她小心地掀起衫裙,像是害怕鲜血弄脏衣服一般,绕开地面之上交汇流淌的血液,步子跳跃着走到那装着黄金的木车前。
“回家去咯!”她轻展眉眼,笑着说道。
……
一只竹篮垂在荆府的墙角。
荆长宁费了些功夫,将那一万两黄金分了好几次,才堪堪运进了院子里。
她靠在墙角歇了会,伸手掀开了箱子,映入眼帘的便是黄澄澄的金子,她扬着唇角笑了笑,伸开双手,便躺在了地面的土壤之上,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释然。
深秋的土壤微凉,有些晶莹的水珠散落,荆长宁将脸容一转,望向身上丫鬟的衣衫,那衣衫破旧,却极为整洁,经过那番争斗,一丝血色都未曾沾染,可是她有些累了。
她忽然不想动作,想就这样歪在墙角睡上一觉。
可是她忽然从地面之上跳了起来,目光一个闪烁,她望向了院内湖泊的假山之后。
“谁?”她语气微冷地喝到。
一道身影从假山之后有些犹豫地走出。
荆长宁眉一皱,那人不是别人,是黎夏。
荆长宁下意识望向自己身上的丫鬟装扮,虽说不是很好看,但却依旧是女儿装扮。
这样的时刻,被这样明目地撞破。
她神色有些复杂地望向黎夏。
黎夏神情错愕,被荆长宁一声冷喝惊出,心中神思一晃。
“你……你是人是鬼,别想伤害郎君!”他颤抖声音大声说道。
似乎是被自己的声音壮了胆。
哪怕来人真的是鬼,他也要护住郎君,绝不让来人伤到郎君。
心神定下了些后,他将目光投了过去。
是个女孩子?
他长舒一口气,不是鬼啊。
可是……
他感觉自己胸腔之中跳动的心脏一个收缩,下意识吞了口唾沫。
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似乎很是惊讶,又难以置信。
“你是郎君?”他终于颤声问出。
荆长宁微微一笑,向前走了一步,迎着月色,她忽然提起衫裙,轻轻巧巧的转了个圈。
“对呀。”她说道,“我就是个女孩子。”
黎夏目光茫然。
却见荆长宁伸手将遮容的灰尘抹去,俏皮一笑问道:“我漂亮吗?”
黎夏傻傻地下意识回道:“漂亮。”
荆长宁哈哈笑着,随后却又有些苦恼:“怎么就被你发现了呢?不是说好了你要在房间里不准出来的吗?”
黎夏挠了挠头说道:“我怕郎……君说的,会有鬼怪作祟。”
荆长宁叹了声,说道:“你是不是傻呀,我逗你呢。”
黎夏笑了笑,一时还未从失措中缓过神,他下意识说道:“总归郎君值得我去真心相待,那傻些也无妨。”
傻,有时是面对最亲近的人,一种不设丝毫防备的心态。
荆长宁心中微微一暖。
她望着黎夏,微笑着说道:“你知道吗,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是个女孩子。而现在你知道了,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黎夏微微皱眉,目光落在荆长宁含笑的眼眸之间,他的心中从失措之中缓过神来,终于接受了郎君是个女孩子的事实。
可是郎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她的女儿身,这是一个严重的问题。
所以……
黎夏目光认真地望向荆长宁,说道:“那我死了,这个问题是不是就算是解决了?”
没有伤心,他只是这样认真地思考与陈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