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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墨凉沉默了会。
黎川对上了墨凉深沉的神色,隐约觉得能摸透他的心思,却又越想越觉得恐怖。
便这般相对无言,在阴沉的刑室中,仿佛咀嚼着人间最极致的阴暗。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沉默良久之后,墨凉说道,“第一,和你大哥在这重狱中不生不死地活上一辈子,第二,从今之后臣服于我,我会帮你在林国谋得职位,给你荣华。”
黎川嗤笑。
“若是臣服,我宁愿去死。”他说道。
墨凉摇了摇头:“并没有这个选项,我说过,你不会死。”
他转头,目光在刑室中巡视了一圈,四处皆是极其可怖的刑具,其上泛着深浅不一的暗红颜色,那是在血腥中常年浸泡的色调。
“痛楚,是自外而内的刺激,在刑室之中,人身体的每一处都会成为痛楚的来源,虽然意志的确可以分担些,但没有尽头没有缘由的痛楚,你又能经受多久?黎川,据我所知,在若敖军中,你是个聪明人。”他目光认真说道,“有的时候,看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更多的是看你的心,没有人能真正束缚你的心。”
没有人,能真正束缚住你的心。
黎川心头似被重击了一下。
所以,他是想说,臣服也罢,屈从也罢,那些不过都是表面吗?
真正一刀一刀剖开内里,真正重要的是守住的自己的心吗?
“黎川,你从来不是愚蠢之人,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零↑九△小↓說△網】是选择毫无意义的地狱,还是臣服。”墨凉说道。
话音回旋,他起身离开了刑室,黎川目光复杂地望着墨凉的背影,脑海之中一时空旷了下来。
有些不知所措,只静静目送着那墨衣少年远去的身影。
似无比悲怆寂寥,他的每一步却走得那样坚忍,那样平和。
……
院落之中,荆长宁揉了揉冻的通红的双手,脸容上满满的兴奋。
她的手里揉着一个大大的雪球,松软的白雪被她的双手压得紧实。
在她的手中,很快揉出一个雪人的模样。
似是想了想,她脱下氅衣披在雪人身上,远远望去,虽一点也看不出精致,但勉强能看出是个人了。
荆长宁揉了揉冻得通红的双手,很是满意地望着自己一个早晨的杰作。
“郎君,莫冻坏了身体。”
身后传来黎夏的声音,荆长宁带着笑意回眸望去。
“我不冷。”她笑着说道。“只是一直呆在屋里有些乏趣。”
黎夏望着荆长宁脸容上顽泼的笑意,他的情绪却很是低落,他垂眸过了些时候,努力将情绪调整了下,才带着些僵硬的笑意望过去。
“郎君,你开心吗?”他突然问道。
这个问有些奇怪,没有一点言语上的铺垫。
荆长宁绕着雪人转了圈,点头道:“开心啊!”
黎夏又是沉默了会:“郎君现在身边有南宫姑娘了,还有公子禾也会将郎君照顾得很好。郎君一定会过得开心的。”
他这般说道,话音依旧有些低沉。
荆长宁的目光在黎夏面容上转悠了一圈,脚尖在雪地上划了划,似在思量着什么。
“黎夏,你陪我打雪仗吧!”女孩子扬起脸容,目光闪烁着亮亮的颜色。
黎夏一抬眸便对了上去,像是魂魄深处隐约一颤,血液一瞬间凝固又碎开。
像是做下了什么决定,反倒在心头释然了些。
“好。”他笑着回答。
话音未落,一个大大的雪球便朝着他扔了过来。
黎夏侧身躲开,伸手在地面上胡乱地抓了抓,也捏了一个大大的雪球。
荆长宁扬唇笑了起来,莹碎的白雪落在她身上碎成一片白亮。
像漫天星子,像遍野春花。
“居然被你打中了。”她撇着唇儿有些赌气道。
“是啊。”黎夏笑着点头,“郎君被我打中了呢。”
荆长宁朗声笑着。
“再来!”她说道。
说罢,她两只手揽到一起,揽住了大片的雪团。
就像抱着一片刚从天际摘下的白云。
她把那团云揉了又揉,朝着黎夏扔了过去。
黎夏站立在原地,望着那团云在他胸口碎开,碎成片片云絮。
“真好看。”他扬唇说道。
“再来!”女孩子在雪地里跳着脚。
一片莹白的世界,将所有的污秽掩埋,只剩干净纯粹的白雪。
“再来!”女孩子转着圈。
像是发现了一个最最有趣的游戏。
嗯。
打个雪仗!
……
当日光淹没整个白亮的海洋。
荆长宁躺在雪地里,目光悠远地落在天际。
黎夏躺在她的旁边。
一转头,两对眼眸相触到一起。
黎夏笑了笑:“郎君。”
“嗯,我在。”荆长宁答道。
黎夏伸手揉了揉荆长宁的头发,这个动作极是宠溺。
今天,他好像与往常有些不同,没有像以往那样恪守着属下的本分。
他和她恣意地打了一场雪仗,他伸手宠溺地揉着她的脑袋。
“黎夏……可能要离开了。”他低声说的。“黎夏……以后可能不能陪在郎君身边了。”
荆长宁睁大眼眸望着黎夏,忽然觉得眸底有些酸涩。
她……其实早就猜到了些。
可是真正当这样一刻到来时,她还是觉得心头伤感。
他是第一个真正护在她身边的人,当初她小心翼翼,她如履薄冰,她穿着丫鬟的衣服被他撞见。
她是个无情的人,但他对她好,那她就对他好。
就像当初,那闲散月色之下,她笑着说道……重要的不是因为所以,重要的是你对我好。
“黎夏不在郎君身边,郎君要学会照顾好自己,郎君……毕竟是个女孩子,虽然黎夏不知道郎君究竟想要做些什么,黎夏也不会问,但一个女孩子,心志总归会脆弱些,就算郎君很厉害,也一定要学会照顾自己。”黎夏伸手将荆长宁额前的碎发圈到她的耳后,指尖在荆长宁的耳垂之上顿了一顿,他轻轻笑了笑,“黎夏会一直记得郎君对黎夏的好。”
荆长宁咬了咬唇。
“缘起缘灭,你也莫要太看重。”她说道。
黎夏怔了怔,伸手又是揉了揉荆长宁的脑袋。
荆长宁低头没有动作,安静地任黎夏摆弄。
“黎夏有个遗憾。”他轻声一笑,“真想……看郎君换上女儿妆,想必……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