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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平稳地行驶着,最后在一座有些僻静的屋舍前停了下来。
千落掀开帘子,然后有些疑惑地回头望了望灵昔:“不是湛云府吗?”
灵昔下了马车,伸出手拉了千落,道:“殿下说不想带你去湛云府,这里是幽院。”
“为什么?”千落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不带她去他的府邸。
“我也不知道,但是…应该是为了保护你吧,他不想让人知道你的存在,以免被有心人利用。”灵昔想了想,答道。
千落的心里一瞬间闪烁过一丝温暖,她打量着这座有些僻静的幽院,青色的大门上落着锁,锁上有些铜锈,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里,从三年前殿下离开京都后便落了锁。”灵昔试图看出千落的疑惑,轻声解释道。
钥匙在锁眼里轻轻转了转,锁落,门开。
院子里没有想像里的荒凉,反而显得很是整洁,平整的青色石头铺成小路,沿着小路的周围还有些许娇艳的花盛开,一切看起来带着很安恬的美好。
千落回过头,看着灵昔,问:“不是三年前便落了锁,为何会如此整洁。”
灵昔叹了口气,努了努嘴说道:“因为有人不愿意离开,所以在这里呆了三年。”
花草的旁边还种着一些稻米,甚至还有一些蔬菜,蔬菜上还有些水珠,看起来似乎不久前还有人给菜畦浇过水。
“既然有人,为何还要在门上落锁?”千落有些疑惑地问。
“因为门里的人不愿意出去,也不愿意见到一些她不想见到的人。”灵昔叹了口气,然后看着千落露出一起宽慰的笑,“不管这些,除了院里的那个人,这里很安静,不会有人打扰,你尽管在这里住下便好。想来她也不会主动打扰你的。你尽管在这里寻一个你喜欢的屋子住下,我呢便先回去了,晚上枫晨应该会过来找你的,我还得回去研究一下花团锦簇呢,嘻嘻,我走啦。”
灵昔嘻嘻笑着,然后就放开了千落的手,走出了院子。
千落在青石小径上慢慢踱步,从这头走到那头,看着春天里开着的小花,看着碧绿的菜畦,忽然觉的有些恍惚。
是不是,如果自己没有离开小山村,在这个时候自己的庄稼地里也已经有了绿油油的蔬菜,茁壮的嫩苗。
打量着这个有些幽静却一点也不显破落的院子,青砖黛瓦,檐牙飞啄,精致的布局,偶尔点缀着珍贵的花草树木,院中环着细细的水流,中间几块古旧的山石立着,一丝古朴而富贵的味道。
是了,就是恍惚,望着眼前的庭院,却想起了自己的小小茅草屋,想着在雨水滴落的春与夏,顺着茅草渗透的水花,想着草垛上的秋霜,远处群山上蔓延素裹的冬雪。
幽幽一叹,千落的眼眸又坚定了下来。
选择,便是取舍,既然选择了自己觉的更重要的,便总要有所放弃。
只是一瞬间。
那个从山村里走出的傻傻女孩,似乎像是明白了什么。
就像一个孩子长大了。
她顺着青石路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那里有一间破落的屋子,目光落在其上,千落似乎觉得有种宿命的感觉牵动了下她的内心。
她推开了那间屋子。
屋子里落着蒙蒙灰尘,和其他屋舍里的干净整洁相比,这间屋子里仿佛被遗忘在了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千落推开这间屋子,是宿命感,更多的是因为她从有些落了灰尘的窗子上看见了屋子里的床幔,床幔上绣着一朵花,很熟悉的一朵花。
千落的心颤了一下,头有些痛,有些记忆的画面零落浮现。
那朵花是雪昙,千落的记忆里浮现的也是雪昙。
那个曾经在记忆里浮现的如月色一般柔润美好的女子,她的手里摘着一朵雪昙,轻轻地凑在鼻尖嗅着,然后嘻嘻一笑,轻轻地插在还是孩童的千落的发间,开心地说着好看。
恍惚间,她眉角簇起,像是犹豫了一下,似乎嫌弃那颜色太素,白色的花朵即便再美插在发间总也显得有些不太祥和,所以那女子将雪昙从千落发间又重新取了下来。
她捧着雪昙想了想,便寻了支花瓶,认真地摆了个好看的样子,放在屋子最显眼的桌子上。眉眼弯弯,像是想着什么开心的事情,望着千落的眼神里有着幸福。
可是不知道为何,想起这幅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画面的时候,千落的心一阵钝痛,头也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滴泪难以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究竟是为什么,千落伸出手想要抓住记忆里那个女子的手,想问她,很小心地问上一句…“你,是我的娘亲吗?”
为何很温暖,却又心很痛。
迷乱中,那温润如月的女子伸出手抱住了千落,轻声唤道:“落儿…我是。”
……
……
飒锦国的宫城坐落在蓝麟城的中心,城中之城名俯仰,俯是进入宫城时需要行的礼,仰是抬起头的那一瞬对着天与城中的天子所带有的仰视之意。
俯仰宫城中有一座宫殿,名唤雪心殿,里面住着一个女子,肤如雪凝,心若雪冷。
这种冷,掺杂着绝望,是对爱,亦是对命运。
她是宁雪絮,她是飒锦国的絮妃,命若柳絮,情若浮萍,无望亦无念,她留些最后的一丝心念,等着心里唯一的阳光。即便那阳光很飘渺,那阳光甚至有些冷。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她也…从来不想再在这个人间苦苦纠缠与痴念。
累与苦,早已看开。
最后的那缕阳光,是斩不断的血脉,是她十月怀胎留在尘世的一块肉,是她的愧疚,是她的痛。
雪心殿不是冷宫,但是絮妃很冷,直到门被推开,那丝有些冷的阳光翻滚卷入。
那是他的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唯一的念,还好他还愿意来见她。
轻轻地唤出声,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心中的愧疚总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被勾起,随着愧疚,还有血脉中温润地爱。
“晨儿,你来了。”
微颤的语。
手指向那缕阳光轻轻触碰,似乎害怕那缕阳光会被触碰碎掉一般小心。
“嗯,我来了。”
淡漠的话语应到。
阳光悠扬,仿佛离得很近,一伸手便可以触碰到那丝温暖,又仿佛离得很远,远到让寂寂心有些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