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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老奶奶溘然长逝,走过了她人生最后的时光,而就在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妈妈恰巧出现,将我带回了饮香阁,战战兢兢的情绪稍有些许平息的时候,他出现了,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匐于饮香阁大门之外,鲜血淋漓的场面至今还刻在我的骨髓之内,当初我以为他是多日不见情难自禁,可待看透一切之后,才猛然惊醒这不过是他颇具心机手段的一场表演而已,目的无非是为了摆脱乞儿命运的悲惨,可笑我还傻乎乎地为他把额头磕破,至今这道伤疤还在无时无刻地提醒着自己的愚蠢可悲!我以命相抵将他留在了阁中,本以为无论如何两颗心也是相互依偎不离不弃的,谁知半月不到他就移情别恋,至此我才幡然醒悟,再多的山盟海誓都无法挽留一颗异变的心,他自始至终都不值得我去深爱。”
慕瑾依默默地听着,心中充满悲愤,却生生忍住想破口大骂一番的冲动,牵着沈念之的手紧了紧,示意她接着讲下去。
“我以为我能恨他一辈子的。可连老天都不给我这个机会,他与慧娘的甜蜜日子,不到半月就化为云烟,慧娘亲手将他抛弃,他又掉回了修罗地狱,在饮香阁大门前,兜兜转转,又是同一副场景,他依旧口口声声喊着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他的勇气从何而来,背叛就如此无足轻重吗?我就如此轻贱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这一次,任他喊得如何撕心裂肺,任地上如何鲜血成河,我也只当我的耳聋了、眼瞎了。
他终奄奄一息,打人的累了,围观的倦了,日头落下,好似一切给都拉上了帷幕,他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了。我本以为相隔千里便是结局,却没曾想阴阳两隔才是命运设定。一条河,一具尸体,浮肿难辨,可腰间的坠饰却无情地揭穿主人的身份。”
沈念之目光望向自己的腰间,长长的红绳,其上悬着的,是一块打磨得圆润光滑的方形石块,上刻四字:永结同心。
“我难以想象,昔日与我日日扯谈人生理想的,竟会如此不堪一击。终究...他不只负我,也负了他自己。”
慕瑾依也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不值钱的坠饰,却是用心被呵护过了的。
“姐姐整篇故事都是他,可我看出来了,姐姐真心里不怨他。”
“死了的人又有什么好怨的呢?”
让人无可辩驳的话,却像极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慕瑾依疑惑了,沈姐姐到底是不愿承认还是当真看不懂自己的心?明明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一目了然。
有些看不过去了,心下一热,于是也就毫不忌讳一针见血地直接指出。
“姐姐只是不舍得罢了。那人再坏,也是姐姐的心头宝,如朱砂痣一般的存在。”
“我不知道...”
沈念之的目光从坠饰转到了地面,两道长长的睫毛投影下来的阴翳将眼眸挡住,让人无法看清里面的流露出来的种种。
慕瑾依只觉得这时候的沈念之不一样了,变得脆弱,不锋利,还些带少许软弱。
心知自己说错话了,慕瑾依不得在心底暗骂自己,恰好轮到慧娘挨罚,细皮嫩肉的腰身又哪能经得住这重重的板子一敲打,伴随着美人杀猪般的欲撕破鼓膜的的尖叫,施罚的人下手便又更快更重了。
还没等三下五下,美人便晕厥当场,县太爷想要把她给拖下去,可被看台下的侍卫一点拨之后,就放弃了之前的想法,令牌飞地一丢,县令大人急轰轰地喊道,“打打打!”,施刑的人再不敢耽搁,更加卖力地打了起来,疼的被打昏了的慧娘猛然被打醒,又渐渐被打昏,如此周而复始,看得台下人惊心动魄。
慕瑾依猛然记起叶言竹临行前看似无意说起的那句“悉数照办”,不由得暗下佩服。
看向沈念之,只见她的目光已从地面转向了被打得狼狈不已的慧娘,双眸之中投射出一种快意,而少了一开始时的那种释然,不由小心问道,“姐姐心中满含怨怒,对慧娘又恨之入骨,其中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沈念之收起了目光,停顿片刻之后,将它再次转向了远方,浅蓝浅蓝的,正是晴空万里的天,慕瑾依望她眸中,见快意逝去,却酿起了一丝愁苦,沈念之仿佛忽然变老,像极了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
“或者你说对了,我就是不舍得恨他,在我心中,他始终是那个敢冒着挨痛打的危险给我送东西吃的小哥哥,是那个决然断指把我从混混窝里救出的小英雄。哪怕当日慧娘拉着她亲口向我承认此生从不曾爱我,哪怕他一丝不顾往日誓言选择背弃,我也只能饮痛道一声从此互不相欠。”
她猛然停顿下来,依旧看着天空,像是在怀缅。可片刻之后,便停下了凝视,看向再次昏过去的慧娘,快意不在,恨意却重新如烈火般燃起。
“我恨慧娘,可我还不曾恨得失去理智,可无意之中的听见,让我疯狂暴怒。慧娘并不爱他,却偏偏要勾引于他,目的仅仅是给我这个新开的一个下马威,多么荒唐可憎啊?
一分盛气凌人的娇气,一个荒诞不经的理由,就将一份本该美满的爱情无端扼杀。然后又活活断绝他生的希望,让其命丧黄泉,偏偏还心安理得,口口声声称自己并无犯法,心中坦荡无愧,你说,这样的人,心到底是什么铸成的?
我气急之下竟傻乎乎地去找了妈妈,以为她能还我公道,没想到她一耳光甩向我,还肆无忌惮地袒护于她,羞我不知廉耻,不懂报恩。难不成真的是我忘恩负义?”
慕瑾依今日终归清晰地知晓了事情始末,有点儿哭笑不得,又有点儿悲凄,那一刹那,她想起了希桃。
仿佛是命运随意小小的一个局,便可以用一生来做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