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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难之役已经过去了四十年,朱棣当日兵败之时已是众叛亲离,他与这世界的朱允炆一样,都成为了辽王朱植的进身之阶。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个和尚跟在他的身旁,这人正是道衍。若非道衍向当日兵败的朱棣献策,不要说朱棣,就是朱棣一系都会被赐死。现如今,能有现在的展枭,这就是道衍的功劳了。
只是这一次展枭贸贸然以沐素依夫婿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他究竟是何目的?这也是沐昂最想知道的了。
沐昂道:“金羽,此次你来寻我孙女究竟目的何在?若不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休怪我将你绑了去见当今圣上!”
展枭看了一眼沐昂平静的面色,又转头看向了沐素依,见素依有些不自在,忽然失笑道:“此次我只为素依而来。”
沐昂听了这话顿时脸色一沉:“大胆狂徒,休得信口雌黄!”
沐素依听了展枭的话,却是眼睛上下打量起来眼前这这个跟自己熟悉而又陌生的人来,看了半晌,对沐昂道:“太公,孙女只想知道这人为何当日不辞而别?还请太公息怒。”
沐昂听了沐素依的话,心知孙女有些心结,也是,一个原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现如今成了这般模样,这不是全拜眼前之人所赐?
展枭看了看沐素依,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后终于说到:“金羽不是我的真名,我的名字叫做展枭,我父朱高煦当日为保全燕王一系骨血,将我托付于四川第一剑客巴山道人展存良。”
展存良,原本姓方,正是朱棣燕王府的教导剑师,当年朱棣起兵之时,他非但没有听从,反而不辞而别,远走巴蜀,甚至还将燕王准备举兵之事告诉了朝廷派来监督的都指挥使谢贵,这才有了朝廷后来想要秘密逮捕朱棣之事。原本朱棣也认为这人是一个无情无义之辈,谁知在朱棣兵败以后,展存良却是找到了朱棣,说起了自己当日不辞而别的原因。
原来,展存良乃是听从了道衍的计策,假意向朝廷透风,好让朝廷有所动作,只有朝廷真的想要弄死朱棣了,那么朱棣才可能真的反叛!这也是道衍谋略的精髓之处:弄险。
朱棣听了展存良的话,也是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心里忽然有一种感觉:自己被这个和尚给玩弄于鼓掌之中了。后来一想,自己落败至此,又何需多言?毕竟道衍还跟着自己,这个人确实是想让自己成就一番大业的,只是时运不济罢了。相信了展存良的话,朱棣便与展存良约定,日后定要想方设法保全他朱棣一脉。展存良答应了。
若非事实如此,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出卖燕王的人,竟然就是道衍为了朱棣留下的后路。
展枭从小跟着展存良之后,一直跟他学本事,展枭也一直认为自己就是展存良的儿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十五年,直到有一天,展存良忽然将这事告诉了展枭,并拿出了其生父朱高煦的血字书,这才让历史扫清了尘埃,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
展枭半信不信的问到:“父亲,若这事是真的,你为何今日才说?”
展存良叹了口气,惨笑一声:“为父本来打算瞒你一辈子的。可如今已有仇家来寻你了,他们不会放过你,明日一战,我必身死。唉,这倒不是我真的打不过那人,只是为父必须要死。”
展枭摇了摇头,一下子跪倒在地,流泪道:“不,父亲,我们跑吧!何必要以性命去博呢?”
展存良道:“很多事,你以后就会明白。儿啊,我们父子相称十五年,若不是情非得已,为父断然不会离开你。你听好了,明日你拿了我的书信,去南直隶金陵找栖霞寺的主持,想必他会收留你的。”
……
从此以后,展枭便加入了黑龙会,其身份并无显赫之处,只是一个普通的内堂弟子。黑龙会一直以来对他并无什么优待,在其中待的时间长了,再加上自身离奇的身世,使得展枭成为了一个隐忍的人,他出众却不突出,很是低调。
后来他才知道,当日杀死自己父亲展存良的人,名字叫做汤叔铭,只是一个自绝子孙根到宫里谋富贵的人,但是他杀死自己父亲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帮助自己。
汤叔铭当日已是黑龙会的灵猴长老,他在宫内也是一个首领太监,地位并不低了。他之所以要杀死展存良,正是因为展存良乃是展枭的养父。
汤叔铭在第一次展枭想要杀死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他一切,黑龙会中虽然忠于建文帝的人有很多,但是他自己想要争的,却是燕王朱棣的江山。一个大明堂堂燕王子嗣的下落,断然不能让人知道,否则那些效忠于燕王的人,如何能够放心?
其实,展存良一定不是一个会将这些事情说出去的人,他死只是让那些人安心罢了,他是一心求死。正如春秋时帮助伍子胥渡河的艄公,他也一定不会将伍子胥的下落说出去,但是他却当着伍子胥的面自杀了。
展枭知道了这事情以后,心里面很是愧对自己的养父展存良,但知道了真相之后,他已然决然背负起了复兴燕王社稷的重担。为此,他听从行了汤叔铭的差遣,去云南沐王府盗取兵书《遥天俯地真经》,谁知这一去就是两年时间。
两年时间不长,但也绝不算短了,在展销眼里这是他进了黑龙会后最快乐的时光,因为他遇见了沐素依,这是一个让他感觉活着并不是那么沉重的人。
生活不易,何况重担在肩,能遇到一个人,让人仿佛感觉到这世界无比美好,这确实是很难得的事情了。
但是,他不得不走,因为这燕王的江山还要复兴,儿女情长与江山社稷比起来,怎么可能再做停留?
这就是展枭与周小白的不同之处,他是一个真正想做大事的人,仿佛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死都关系在自己一人身上。而周小白呢?他却是会唱那首《爱江山更爱美人》的人。
当日新婚之夜,已是到了展枭的最后关头,他其实早就知道了《遥天俯地真经》的所在,两
年时间,足够他知道了很多的东西。他之所以要走,正是因为他要成婚了,他并不想让沐素依跟着现在的自己。
他走了,从英雄救美当上了沐王府的护卫,再到沐素依的剑师,他已经在沐王府待了整整两年了,现在,他必须得走。
但既然走了,现在他回来又做什么?
这也是沐素依最想问的。
沐素依道:“你这次来,莫非就是因为我?”说罢,又不信的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若是你肯为了我,当日又何必要走?”
展枭道:“我既然将真名实姓告诉你们,就是不打算隐瞒什么。这一次过来,正是我听说了你要招亲了。”
沐素依听了此话,身形不禁微微颤动,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心情竟然不能平复下来。
沐昂见到沐素依的样子,顿时对展枭喝道:“好你一个金羽,哦,不,展枭!你想骗我这可怜的孙女,你真是可恶至极!”说罢,恨声道:“我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既然你是燕逆之后,就当交给朝廷定论!”
话刚说完,沐素依却是跪了下来,泣拜道:“不!太公!你就饶了展枭,放他一条生路吧,若是太公不肯,我就死在你的面前!”说罢,贴身拿出来一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不要!”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这自然是沐昂和展枭同时喊出来的。
展枭吸了口气,幽幽道:“素依,不必如此。我这样的人,又如何能配得上你呢?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生死本已置之度外,你就不要让沐大帅为难了。”
沐素依闻言,更是泣不成声。
沐昂见状立时上前拿下了自家孙女的匕首,将她扶了起来,劝慰道:“好孙儿,太公听你的就是,你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展枭说。”
沐素依看了一眼展枭,又对沐昂道:“太公,千万留他性命,我要亲眼看着你把人放了。”
沐昂苦笑一声:“是是是,太公只是跟他说句话,你先出去。”
沐素依听了这话,这才走出了屋子,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屋外偷听。
沐昂见孙女出去了,这才道:“展枭,你这次来莫非就是想用我这孙儿的性命要挟我么?”
展枭道:“沐大帅何出此言?”
沐昂道:“我孙儿是你未过门的媳妇,此事原本也就在云南沐王府有一些人知道。现如今,你借着招亲的机会,将此事当众说出来,就是好让京师的人知道有这回事。”
展枭笑道:“这本是事实,又有何不妥?”
沐昂道:“京师耳目众多,到处都是东厂的探子,此事必定会被他们告诉当今圣上,你的目的便可以达到了。”
展枭疑惑道:“我有什么目的?”
沐昂道:“你的目的无非是让本公站在你燕逆这边,若是本公将你交给朝廷,我这孙女性命必定不保。若是不将你交给朝廷,本公自然就要护着你,是也不是?”
展枭道:“沐大帅说笑了,我原本就是为了见素依的,并没那么多事。”
沐昂叹了口气咬牙道:“哼,伎俩如此卑劣,果然是燕逆之后。”
沐昂考虑的当然是对的,此事已是一步错步步错,正如他自己所说,若是将展枭交给朝廷,沐素依虽然是未婚妻,也会被牵连,毕竟是谋逆的大事。如果不交人,那自己就只有听他的,这相当于将一家性命都交给了眼前之人!只会越陷越深。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眼前这人,只怕沐素依就要陪着一起死,何况,此事定然已被那些探子得知,这人进了黔国公就没出来,那岂非更加惹祸上身?
这伎俩,好卑鄙。
当然,这不是没有办法破的,只要让沐素依死了,沐家就可与眼前之人撇清关系,但这正是沐昂做不到的地方。
沐昂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答应你便是。只是你要写一封与我家孙女撇清关系的文书,如何?”
展枭摇了摇头道:“我以真心待素依姑娘,如何肯与她解除婚约?我还想请沐大帅将素依嫁给我呢。”
沐昂冷笑一声:“如意算盘盘算的不错。”
展枭道:“此言并无虚假,若是我不告诉沐大帅我姓朱,又要娶你的孙女,这才是假。”
这话让沐昂一愣,这话似乎有些道理,竟自己一时无法说出反驳的话来,只好拂袖出门。
待沐昂走出了门,看到了正要躲避的沐素依,顿时醒悟过来:唉,老夫一时糊涂上了这小子的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