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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元柏心中千头万绪,游离的目光与曲素依在空中相撞。
他看到了愤怒、怨恨、还有对自己的失望。
起初曲素依做为郭家的二夫人,郭家上下也没什么反对之声。毕竟在郭家这样的大家族里面,有个三妻四妾也属平常。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可是错就错在,她来到郭家七个月就产下了女儿潆心,甚至比大夫人生浣月还早了两个月。一时之间郭府上下对这个没家势,没背景,甚至可以说是来历不明的女人非议之声顿起。有的人说她为了和大夫人争地位,想给郭元柏生下长子,所以暗中服了催生药。也有人说她根本就是行为不检,在与郭元柏回京的路上便投怀送抱。甚至更严重的说她来到郭家时,肚子里便有了,这个孩子姓不姓郭还说不准。
一开始郭元柏对这些,并不理会。
但毕竟人言可谓!一个人说可以不听,两个人说也可以无所谓,但是当说的人越来越多,假的也容易说成真的。
父辈的斥责,叔伯的责备,旁系兄弟轻蔑的目光,甚至朝中大臣的议论纷纷,这一切都慢慢地扭曲了他的心。面对曲素依的时候,他一天比一天感觉疲惫,甚至有些悔意已经慢慢在心底滋长,蔓延。而那个惹来非议的女人在他面前也渐渐失去了笑容。
他想,他可能犯了错,被她的美貌冲昏了头脑,带回一个棘手的麻烦。或许他冷淡她一些就好了,亲人们的指责声就会少一点。那么她和潆心就能躲开那些是是非非,过点平静的生活。
然而他又错了,当她成了一个被夫君忽视的女子,原来畏缩暗讽的人已经尽数直接跳出来,当面指责她行为不检,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他不敢站在她身边。他清楚地记得,就在潆心出生的那一天,他的父亲郭阁老怒气冲冲地摔破了瓷碗,被厌憎扭曲的脸上全无丝毫添了长孙女的喜悦,有的只是羞愤和耻辱。
因为这事儿,郭家上空那一块阴暗的乌云久久未散。一桩桩一件件,那些汹涌得可怕的敌意,足以令他保护她的勇气消失殆尽。
她能感觉到他所有的变化。她不解释,不争辩,眼中淡漠得没有了温度。只偶尔面对潆心的时候,才会真心地微笑。
虽然母女一直处在指指点点中,但潆心还是一天天地长大,且生得俏美可人,比起她的美人母亲似乎更胜一筹。
郭阁老归天后,顾家有意向郭家示好,欲结姻亲。
本来郭元柏应该让嫡女浣月与顾家三公子结亲,然而她一想到一直被他冷落的曲素依母女,心里便生愧疚之心。
本想潆心与顾家结亲之后,她们母女会好过一些,哪曾想到,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再后来,曲素依似乎没有了情绪起伏,每天带潆心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因为出来面对的也是指责和嘲讽。
郭元柏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像别的妻妾一样曲意讨好,娇媚求怜,那样他兴许还能保留一丝疼惜,可是她永远不会那么对自己。
一开始他还怨她一味的逃避,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进而生出厌恶。
虽然他依旧疼爱潆心,可是一看到曲素依那张冷冰冰的脸,他就忍不住退缩。
模糊失色的往事涌上来,让他心头一阵寒冷。这个女人要离开皇城,还要带走女儿潆心。
“你是不打算回来了吗?”郭元柏眯了眯眼,果断道:“我是不会给你写休书的!”
“这个已经不重要。”曲素依冷冷地道,“老夫人那边已经同意,对外只称要去住在江地极热之地的娘家为潆心养好寒凉之症。此去云荒城相去千里,路途遥遥,中途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可知。”顿了顿又道:“总之,我们的去处,随老爷怎么说,老爷觉得舒心就好。”
他死死握住了拳头,这个女人居然如此狠心。她在郭家九年,居然对此一点都不留恋。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打算?”他几乎是从牙逢里挤出这句话。
曲素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出了皇城,老爷就当我们死了吧。老爷不是也认为潆心不是郭家亲生的女儿吗,我想我们母女的离开,不但对老爷是一种解脱,对整个郭家都好。”
郭元柏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剜了一下,不但疼,而且感觉到呼吸都不畅快了。
曲素依这是在埋怨自己的无能吗?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事到如今,她还要舟车劳顿,到千里以外的娘家寻求保护?
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到心痒痒。然而当他想到潆心那小小的身子,因为寒凉之症,每天都抱着手炉躲在厚厚的被子里,还经常冷到发抖的样子,心底又生出许多不忍。
或许让她们回娘家住上两年也好,就算是为了潆心养病也好。而且曲素依的心里这些年对他有太多的积怨,或许两人异地而处,偶尔还能想到他的好。
“好吧!那你就带潆心去云荒城住上两年,那里是极热之地,又有四季温泉,想必对潆心的病也是有好处的。”郭元柏想了想又道:“用度方面我会差人时常送去,你们母女安心住在那里,等你们想回来了,就捎信于我,我差人去接。”又嘱咐道:“云荒城是未渠国的边界之城,往来商旅较多,也不乏能人异士,有缘遇到神医能为潆心治病也未可治。”
曲素依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她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能离开这里,能护着潆心周全就好。
郭元柏还是不放心,继续道:“曲继谦是你的亲哥哥,潆心的亲舅舅,想必也必不会亏待了你们。走之前好好打点行装,多带着钱财首饰,穷家富路用得着。”
曲素依没有再说一句话,只点了点头,看都没看郭元柏一眼,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静静的书房里,只剩郭元柏一个人。
良久之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