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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潆心跑到墙角处拐个弯,果然见到了那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身湛蓝色长袍满是泥污和划破的痕迹,一头乌发虽然绑在脑后,但多半零乱地碎发已经散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庞。
随后赶上的绿罗也跟着蹲了下来,仔细端详这孩子,不由皱着鼻子同情道:“看样子这妇人带着这孩子已经不是过了一天两天逃亡的生活了。”
“鬼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郭潆心托起那孩子的双臂,绿萝抬双腿。好在那孩子又瘦又小,所以她们抬起来还不算吃力。几次晃动之后,那孩子脸上的碎发散落下去,将整张脸露了出来。这会儿郭潆心又仔细看了看他,喃喃道:“怪不得绿萝分不清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闭着眼睛都这么好看。男孩长得这样俊美,有点妖孽了吧?”
想到这,郭潆心的心突然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仿佛一只锋利的大手到她的心脏上狠狠地抓了一把,疼得她呼吸一窒。
没错,迦南小时候也是俊美到妖孽,从小帅到大的。
可如今……
郭潆心不敢再想下去。
前世今生,迦南是她永远的痛。
她用力地甩了甩脑袋。理智告诉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眼下救人要紧。
二人将那妖孽孩子抬到了狗洞前,郭潆心先钻了进去,接着又回身将那孩子硬拖了进去。然后安置在一处阴凉的地方,复又钻出狗洞。
“小姐,这大人怎么办?恐怕咱俩拖不动。”
“拖不动也得拖。”
“可是狗洞太窄小了,能过去吗?”绿萝对此深表怀疑。
郭潆心指了指那妇人,叹了口气,“你看她瘦得都快皮包骨了,虽然是成年人,但也就和你的身量宽度差不多。”
“嗯。”绿萝点头。
二人也不犹豫,一人拖住妇人一个臂膀就往狗洞里拉。已经昏过去的妇人被人一动,似乎又有了知觉,喉咙里哼了两声,终是没发出声音。
接下来还是按照前面的方法,郭潆心先钻过去往里拉,绿萝在外面推。待二人将妇人从外面拉进狗洞,又从里面拉出狗洞后,郭潆心又钻出去,用树枝将她们拖拽过的痕迹抚平,这才气喘吁吁地从狗洞钻回曲宅的园子。
这时围墙外面刚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姐,他们来了!”绿萝瞪大双眼,紧张得心脏快从喉咙跳了出来。
“别出声。”郭潆心屏住呼吸,将耳朵贴近围墙,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先由远及近,后来又由近及远。看来这群人并没有发现这个狗洞,没有在这个地方过多的停留,就说明他们对这一带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
待脚步声消失后,郭潆心又紧张又疲惫,本来靠着围墙的身子,轻轻一滑就摊在了地上。
好在这大热的天,曲府的夫人小姐们都不逛园子。让郭潆心和绿萝有时间将这二人运回自己的院子。否则若是让曲家人发现,她们平白无故地就将两个带死不活的人带进家门,这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然而这件事情虽然瞒过了曲家的人,却没有瞒过与郭潆心同住在暗香阁的母亲曲素依。
“这,这是怎么回事?”面对眼前这两个几乎没什么知觉的人,曲素依满脸惊讶地瞪着自己的女儿,震惊不已,“潆心,你快给娘说说,这是怎么了?”
“娘,我就是在外面救了两个人,至于细节等会儿再和您解释。”说罢,郭潆心直接看向绿萝,“快,快去请大夫。”
“是,小姐。”绿萝转身向门口的方向跑了几步,又转身回问,“小姐,若是舅夫人那边问起来怎么说?”
郭潆心想也没想,直接道:“就说是我娘病了,想找大夫来瞧瞧。”
“是,小姐。”
望着绿萝急匆匆跑出去的背影,曲素依满脸无奈。
要说潆心这孩子,那是自己生的,自小就是那么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可是绿萝不一样啊,那是多么听话懂规矩的丫鬟,结果几年下来,也被潆心带得胆大妄为了。
两个未成人的小丫头,居然就私自做主办事,而把她这个大人放在一边晒着。
“潆心,你倒是和娘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曲素依还是不放心,望着屋内两个紧闭双眼的陌生人,是又担心又害怕,急得直撮手。
郭潆心一边给那妇人和孩子用冷手巾擦脸,一边安慰母亲,“娘,这就是两个过路人,因为暑气太重昏倒了,我看他们怪可怜的,就带回来了。”看了母亲一眼,又故做轻松地道:“娘,您放心吧,我这是做好事,您不是说做好事的人,老天爷都关照吗,您还怕什么呀?”
“可是,你舅母那边还不知道这事儿吧?潆心,你要知道这不是咱们自己家,总不能太破了规矩。”
郭潆心知道母亲在担忧什么,点头道,“娘,我知道。”
听到女儿说是两个路人昏倒了,曲素依叹了口气,也生了几许同情之心,但一想到自己带着女儿寄人篱下的日子也不好过,心里又不免有些烦躁。
“娘,您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郭潆心开始给母亲打同情牌,“您看那孩子好像都没有我年龄大,多可怜啊!您想一想,若是有一天我也受此遭遇,难道您不希望遇到好心人搭救吗?”
“是,是!”曲素依的表情缓和了许多,转身坐到床榻边打量那个已经被郭潆心擦试干净的蓝衣孩子,不由得眼神一亮,转头道:“哟,这还真是一个俊美的孩子呢。”
“俊吧?”郭潆心也笑了笑,又道:“娘,我去井边提水,刚提上来的水凉快一些,我看这二人多半是中了暑气所致。”
曲素依点头同意后,郭潆心这才端着木盆出了屋子,迈出门槛后,还不忘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母亲。
其实在郭潆心的心里,她非常清楚地知道,事情确实如母亲说的那样,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过。可就算是没寄人篱下的时候,母亲的日子又哪里好过了?
是不是这个年代所有出身不好的女人都像母亲一般软弱呢?
郭潆心端着木盆想着母亲那单薄而又无助的背影,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又继续加快了脚步,向井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