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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可惜那只手了。”一旁的陈默同样一脸惋惜。
小黑胖子鄙夷的看了陈默一眼,“你懂什么,没了那只手,他以后才能做个真正的人。”
陈默不甘示弱的回瞪了一眼,“你又懂什么,没了那只手,他以后就是个真正的废人。”
“废人总好过任人摆布。”小黑胖子据理力争。
陈默一脸不屑,“废人才会任人摆布呢,刚才就有个废人,差点让人家吓得尿了裤子。”
“我这不叫废人,我这叫读书人。”小黑胖子明显有些底气不足的小声嘀咕着,转身向蔡夫人的马车走去。
“梅姨,咱们安全了,马上就可以一起回荆州了。”他在马车外轻轻敲了敲。
“嗯。”车内的蔡夫人只是轻声应了一声。
“梅姨,你没事吧?”相比刚才丁展出现时的慌乱,蔡夫人此时的冷静反倒让庞统有些担心。
“荆州我就不回去了,你们带我儿子走吧。”蔡夫人平静道。
“梅姨!”庞统的语气宛如一个孩子在哀求长辈。
“小胖,你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使小孩子脾气。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我为什么不愿回荆州去。”
庞统从小便知道梅姨的脾气,她决定的事,谁都劝阻不了。
“梅姨,你不回荆州,要去哪里?”庞统有些不舍的问道。
蔡夫人沉默许久,却没有回答庞统的这个问题,“小胖,答应梅姨一件事,从今天开始,你要把刘琮当做你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看待,好吗?”
庞统跪倒在马车前,“梅姨,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一定当他是我自己的亲弟弟,你能不能也答应我,跟我一起回荆州吧。”
“小胖,你听好,梅姨这些话,只对你一个人说。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嫁到荆州。姐姐总是说我和她不一样,她喜欢闲云野鹤的田园生活,而我,则钟意那座繁花似锦的襄阳城。她每次这么说,我都是一笑置之,从不和她辩解,可我心里明白,其实我们姐妹俩,都一样。我们在哪里生活,从来不取决于我们自己的喜好,而是在于我们钟情的那个男人。如果我的夫君和姐夫调换一下身份,我也会安心于卧龙岗上的那份宁静,而姐姐,想必也会爱上那座她始终都觉得太过喧闹的襄阳城。”
庞统安静的跪在马车前,听着那个在他印象中从来都是以冷傲形象示人的梅姨,轻轻的吐露着心声。
“那年得知姐姐有了身孕,我去看她,我摸着她的肚子,问她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她说她喜欢男孩,因为男孩长大了,可以像姐夫那样做个读书人。她又问我,我说我喜欢女孩,管你什么样的读书人,要想娶我们荆州牧家的大小姐,还不是一样得毕恭毕敬的上门来提亲?可是结果她生了个女孩,而我却生了个男孩,也许这就是常说的造化弄人吧。”
蔡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得轻叹一声,在这一声叹息之中,庞统听出了许多难与人言的无奈。
“生了个男孩,夫君他自然很高兴,可从那天起,我的心里就再也没有踏实过,因为那个孩子还有个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我们蔡家是名门望族,从小我便看多了士族门阀中的争权夺利,那时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争,未必能争得过,可不争,就一定会一败涂地。于是从那天起,我每日都在想,如何能在夫君面前,为我儿子争得一席之地。一开始,还只是相比两个孩子哪个更聪明懂事一些,可渐渐的,一切都变了。等我回过神来,已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夺嗣之争。我看着身边的人,他们都在为这场争夺拼尽全力,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那时的我感到有些可怕,可我也知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停下来的可能了。”
蔡夫人安静的讲述着那场让整个荆州官场变得暗潮涌动的夺嗣之争,那场让任何人都无法置身事外的争斗。
“最后的结果,我赢了,刘琦走了,我听说,是天机先生的一番话,才让刘琦放弃了他朝思暮想的荆州之主的位子。我那时很想见一见那位天机先生,也许他有办法也能让我真正的放下。就在这个时候,曹操的大军来了,其他的事情一下子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没人在乎我心里到底怎么想,他们只想知道,我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决定。我读过几年书,也知道些威武不能屈的道理,可我最终还是选择了不战而降。有些人骂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我不恨他们,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还有些人夸我是替百姓着想,为了百姓免受战乱之苦才投降的,虽然这个理由听上去很好听,能让我留下些好名声,可我自己心里清楚,事情的真相并不是那样。与其让他成为一个城破人亡的英雄青史留名,我宁愿自私的让他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因为我是他的娘啊。”
蔡夫人几度哽咽,亦如每个娘亲替自己的孩子做出一个艰难选择时那般的痛苦。
“曹操封了他一个青州刺史,我心里很明白,曹操只是不敢公然诛杀宗室后裔,暗地里一定会派人来取我儿子的性命。我自以为以一己之力可以护我孩儿周全,可没想到,还是太过小看曹操了。刚刚那个杀手出现的时候,我便知道,我曾经心心念念的那个与儿子平淡过完下半生的愿望,不过是我心存侥幸的痴念罢了。带他走吧,这辈子,我只能陪他到这了。”
本来痴痴听着蔡夫人倾诉的庞统闻言如遭雷击,他呼吸急促,脑中不断揣测着蔡夫人最后这句话中的意味。
他不愿去想那个结果,也不敢去想,直到看到从马车底部不断渗出的那摊血迹。
“梅姨!”庞统猛然起身掀开车帘,在看到车内的那一幕后,终于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
马车之中,一把匕首插在那位母亲的胸口,伤口血如泉涌,可她平静的面容,却是那么的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