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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立清回忆起自己和姐姐吴立雅之间的关系,似乎从一开始,俩人之间的关系就不亲密。在颜立清读高中之前,她和吴立雅分别生活在两个城市,颜立清和父母一起住在繁华的Z市,而吴立雅和母亲住在老家S城。
颜立清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告诉她,她们的老家并不是Z市,而是S城,在那里有她们唯一的亲人,立清要喊她姨妈,而姨妈有个女儿,比立清年长两岁,唤作吴立雅,是立清的姐姐。立清发现表姐与自己的母亲同姓时很兴奋,母亲告诉她因为姨妈也是姓吴,立清听了有些不高兴,忙问那为什么我姓颜?母亲又告诉她,因为爸爸姓颜,孩子要随父姓。
“那表姐的父亲姓什么?”
颜母看着立清忽闪的大眼睛,嘴唇轻微地蠕动了几下,说道:“没人知道她父亲姓什么。”颜母避开立清充满疑问的眼睛,将放在烤炉上的衣服翻了个面,继续说道:“也没人见过她的父亲,其他的,妈妈也不知道了。”颜母从不会编一些童话哄骗立清,她知道什么就会告诉立清什么,不想说的她就会说不知道,或许那句不知道便是颜母心中对立清的唯一童话。
那时的颜立清对母亲说的话似懂非懂,虽对自己不能和母亲同姓有些懊恼,但想到自己身边有父亲陪伴,又隐隐觉得自豪。
立清的家庭条件并不好,生活也有些清苦,但这些对于年纪还小的立清是体会不到的。那时候,立清一家人住在巷子里一栋两层楼的板房中,板房里一共有十几户人家,每户人家都挤在只有十几坪的小空间里,每四户人家共用一个厨房和客厅,这个公用地是大人们聊天的地方,也是孩子们玩乐的地方,每天这里都充斥着各种嘈杂声,但是嘈杂声中也永远夹杂着欢笑。立清住着的巷子也是极其热闹的,白天巷子里石板路上成群的孩子大笑着跑过,而到了傍晚巷子里则传来各家父母高喊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就算到了半夜,巷子口的一棵大梧桐也总是伴着风发出沙沙的响声,一声一声地催人熟睡。
如果没有见过其他人的世界,那么人们也可能会觉得自己处的世界也不错。但当见识过、经历过之后,内心便自然对同样的事物产生相对比较,对于自己不曾拥有的,心里逐渐也会形成一种微妙的情感,有的人唤作羡慕,有的人唤作嫉妒。但是,对于年仅6岁的立清,当她第一次见到立雅时,她的内心实是充满了无限的羡慕。
颜母对立清很少提起姨妈和姐姐吴立雅,关于S城更是只字不提,直到立清6岁那年,母亲才第一次带她去那个需要坐火车才能到达的S城。
那一次的经历对立清的记忆是深刻的,因为她第一次坐火车并尝到火车站台推着推车在火车窗口贩卖的无比美味的鸡腿,她第一次来到老家S城,她第一次祭拜了听说在天堂的外公外婆,第一次看到母亲和姨妈的眼泪......但这些记忆中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姐姐吴立雅。
坐了近一天一夜的火车,立清和母亲到达S城的时候已经近中午了。母亲用手给立清擦了脸上的灰,拉着立清走到了站外,站外的世界似乎显得有些荒凉,不宽的马路没有来往的行人却是尘土飞扬,而路边上那三三两两的低矮的房屋在烈日下看过去就如被曝晒的枯叶,冒着白烟在空气中晃动着,而身旁卖蔬果的摊贩惰懒地打着哈欠,倚靠在身后的墙上。
S城竟是这般模样,立清皱着眉头看着这个地方,直到看到站在出口不远处正招手的姨妈和表姐,她们的出现就像沙漠中盛开的玫瑰,为这个平凡的世界增添了一抹耀眼的颜色,也让立清的眼前一亮。
立清不住地上下打量着比自己高一些的立雅,只见立雅身穿一件白色的蕾丝叠层的公主裙,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皮鞋,齐刘海马尾上扎着一个红色的大头花,这样的打扮在立清眼里是漂亮极了,心里不由地对这个远方的表姐充满了好感。
颜母让立清快点喊人,立清立刻大声地喊了出来,瞅了一眼立雅头上的头花,忙不迭地去拉立雅的小手。立雅心中稍感吃惊又觉立清的手实在温暖便未把手抽出,仔细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短头发红脸颊朝她咧开嘴大笑的女孩,一副男孩子的打扮显得有些脏却让人感到亲切,立雅于是照母亲来时的吩咐轻轻喊了句:“阿姨,妹妹。”
颜母听到后堆出了满脸的笑容,眼睛直盯着立雅说:“立雅,都这么大了。”说完便伸出手想去摸摸立雅的头。
立雅不自觉地将头偏向一边,让颜母摸了个空,然后轻轻拉了拉母亲的手,一脸的害羞。吴母微笑着招呼大家坐上了站门口唯一停着的一辆面包车。不久,便到了吴立雅的家。
立清看着眼前的一排排房子,觉得这的房子比Z市的小洋楼还要漂亮许多,紧跟着立雅的步伐,立清进了院子的大门,走进了这三层小别墅内。映入眼帘的是白色大理石铺地的客厅,客厅中央有一汪池水,养着白色的莲,阳光从头顶的天窗直射下来,将池水照的波光粼粼,将屋子变得更加明亮和宽敞。
“哇,姐姐你家好大好漂亮啊。”忙着四处张望的颜立清情不自禁地叹道,立雅像没听见似得,只是匆忙换了鞋上楼了,立清看着姐姐上楼了,于是也忙不迭的跟着立雅后面进了她的房间。
立清笑着说:“姐姐,你一个人的房间比我们家还大。”
立雅笑着看着立清说道:“是吗?那你们家长什么样?”
“我们家……我,还有爸爸妈妈都住在一间房子里。”立清边说着边忙着在立雅房间比划着,走到立雅床的位置,说:“这里,我们家也放着床,不过,我和爸爸妈妈睡在一块。”立清兴奋地和兔子一样在立雅房间里一边蹦跳着一边解释着自己家的摆设。
立雅坐在书桌前,耐心地听着,将头上的头花摘下,放在桌子上。立清又蹦跶到立雅身边,指着头花说:“这个,真好看。”
立雅将头花拿起,说:“这个?你喜欢?那我送给你。”
立清笑着拿过头花观赏着,却仍是摇摇头:“不要,这个很贵吧!”
立雅疑惑地看着立清,说“妈妈买给我的,她没说过贵。”
“那我妈妈也会买给我的。”立清再看了一眼头花将它放下,眼睛看向房内的其他摆设,用眼角余光憋见立雅将头花放入抽屉。接着,立雅开始向立清展示房间里里各种颜色的灯,这些都让立清看呆了,当她看到从房顶上旋转下来的发出清脆声音的风铃时,问道:“姐姐,这个好漂亮声音也好好听,是什么?你从哪里买的?”
“这是风铃,是妈妈从RB给我带的。”
“RB那是哪里?”
立雅想了一会儿,便慢慢地开始解释。立雅平时虽不爱说话,但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妹妹,却也忍不住想和她分享自己的一切。立清总是不断的提问立雅,立雅总是微笑地一一回答,姐妹俩很快就熟悉起来。在短短的一个月内,姐妹俩总是一前一后来往于房子里的任何地方。稍大的立雅的主意比较多,她总能带着立清玩各种别出心裁的游戏,其中姐妹俩最爱玩的便是装扮的游戏。
有一回,乘大人都出去了,立雅立刻偷偷拿来妈妈的粉扑和口红,开始给立清打扮,她给立清扎上满头的小辫子,将自己的头饰都给她带上,说要扮七仙女,打扮好的俩人披着妈妈的围巾在大厅来回的走着。立清看着池中的莲花,心里突然灵机一动,问道:“姐姐,在水里,火能不能点着?”
立雅摇摇头说:“那肯定不行,不过,我们可以烧烧看,要不,我们试试?”立清睁大眼睛点点头。
说完,立雅便让立清拿来火柴,点了一根火柴朝水中央扔去,火灭了,立清有些失望,于是又连续仍了几根,没想到火柴落在了莲花的花瓣上,花瓣开始枯黄。“不好,要烧起来了。”立雅忙用池水将火柴熄灭,只见几瓣花瓣已经发黄发黑了,正当姐妹俩愁着要怎么对吴母解释时,吴母和颜母推门进来了,立雅连忙拉着立清的手,说:“快上楼。”
两位母亲看见孩子的装扮,一时也忍俊不禁。颜母笑道:“姐妹俩感情真好。”吴母点头称是,对跑得慢些的立清喊道:“小跟屁虫,要好好跟着姐姐玩啊。”对这个新外号,立清并不喜欢,立雅却亲了立清一口,说:“以后,你就是我的跟屁虫了。”
饭后,吴母发现白莲被烧了,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养好的白莲心疼极了,便立刻把二个丫头叫到了水池旁,厉声问道:“是谁干得好事?”
立雅低着头不说话,立清更是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于是吴母走到立清恐吓道:“小跟屁虫,告诉姨妈是谁?不然,我就让你赔哦!”
立清害怕吴母让她赔,吓得腿一软,便哭了出来:“不是我,我不知道,问姐姐,姐姐知道。”
立雅于是抬起头看着母亲,说:“对不起,是我烧的。”立清听到立雅这么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悄悄抬起眼角偷看吴母,深怕她不信。
吴母听到立雅承认了,本来也没想要过多责骂俩个孩子,便只说让以后玩耍时多加小心。倒是一旁的颜母不停的责骂立清,一边用手指点着立清的额头一边说:“你个丫头,就你顽皮,肯定是你使得坏,万一不小心把房子烧了,看你怎么办!”,立清听了心里又害怕又觉得委屈,“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颜母一看她哭,心情更是不好,朝立清头上敲了两个钢镚,喊道:“你还哭!做了错事不承认还哭!”吴母连忙拉住颜母的手,立清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喊:“不是我,不是我。”这时,立雅拉起立清的手,牵着她回楼上房间了。
立雅给立清擦干眼泪,立清小声抽泣着,看着立雅看着自己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咬着下嘴唇努力不哭。立雅看着立清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出声,捏着立清留着鼻涕的鼻子说了句:“小跟屁虫。”,立清见姐姐笑了,立刻咧开嘴表示回应,鼻涕跟着全流进了嘴里。
虽说年纪小不懂事,可经过这事儿之后,立清心里对立雅又有了另一番看待,她隐隐感觉到大家似乎更喜爱长的漂亮的姐姐,她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来自姐姐的“威胁”,外加自己说谎的小尾巴握在姐姐手里,当立清再次面对立雅时,便总像猫被握住了尾巴一样浑身不自在,她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爱和立雅一块儿玩了,每每听到立雅喊“小跟屁虫时”更是赌气似地朝反方向走开。就这样,小小的自尊心让她和立雅之间生分起来,立清开始吵着闹着要回家。
终于拗不过立清,颜母只好提前带立清回到了Z市,此后便再没机会带她回S城,立清和立雅因此也没了任何联系。回到Z市后,颜母偶尔开玩笑的喊立清小跟屁虫,立清总是表示出了强烈的厌烦,于是这个外号随着时间也渐渐消逝了。
当立清再次见到立雅时已是一名初中生了,那时候立清心中已经有了贫穷和富贵之分,比如她的口袋的零花钱永远只够坐公交车,而同桌却可以大大方方请同学吃牛角面包,但此时穷和富在情感上对立清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因为同学们每天在一起仍是快乐的打闹。直到立雅来到了Z市,立清开始真正意识到自己和立雅之间的差距,心里也渐渐有了比较。
那年吴立雅初中毕业,吴母便将立雅送来Z市玩。颜家人看到已经成长为一位标致的少女的立雅时都十分高兴,热情地招呼吴母和立雅,但立雅却是一声不吭,吴母催了两遍后,立雅才喊:“叔叔阿姨好。”说完,便自个儿进了屋,看到张椅子便坐下,不再言语。大家都有些尴尬,吴母便缓和道:“都是我惯得,这孩子。”吴母也只呆了一会儿,当天便要赶回S城,立雅知道母亲走时,也只是简单地应了声,并没有起身。
这一次再见立雅,立清没有了小时候的那份毫无顾忌的亲切,因为她感受到这个立雅似乎有些难以接近,小时候的她或许是因为害羞而不爱说话,如今却像是刻意在自己周围竖起一道围墙,虽然依旧是个小美人,却是个冰山美人。于是,立清只是极为平常地和立雅打了声招呼,没想到立雅却抬起了头,犹如一轮弯月的明眸仔细地看着立清,右嘴角边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似乎还带着一分笑意,立雅让立清坐到她的身边。
立清注意到立雅放在腿上交叉的双手的大拇指不停的摩挲着,心想或许立雅是第一次来心里有些紧张才会显得这样冷漠孤傲,便又露出以往的笑容,亲切的拉起立雅的手,努力的和立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想一些好玩的事儿说给立雅听逗她开心,不知不觉,俩人渐渐地热络起来。一旁的颜母看到立清陪着立雅,才稍许放宽了些心。
原本不大的房间多了一人会显得格外拥挤,颜母便准备打地铺,让立清睡地铺,立雅睡立清的床上,但立雅却阻止了颜母的匆忙准备,说:“让妹妹和我一起去住宾馆吧。”立清一听心中窃喜,颜母放下手中的草席,忙打开桌前的抽屉,拿出里面皱着的零钱中唯一的一张100递给立雅,说:“这样也好,我带你们过去。”立雅却不肯接那100元,说:“妈妈已经给了我足够的钱了。”颜母拗不过立雅,只好将悬在半空的钞票折了放进裤子口袋。
第二天一早,颜立清因肚子饿而起床,便喊身边的立雅,但熟睡的立雅似乎并未听见。立清只好自己洗漱后回到家,母亲已经推着串串的箱子准备出摊了,看到立清回来,劈头盖脸地责骂道:“你个丫头,睡这么晚起,也不晓得回来帮忙。”
立清帮忙将箱子推到门口说:“妈,我肚子饿。”
“你还晓得饿哟?都这个点了,快去看看王婆的包子还有卖没?”
立清一摸口袋发现没有钱,才想起昨晚见立雅想买冰棍,一时馋嘴,便把口袋仅有的一块钱都花了,现在,立清便只能杵在母亲面前,不动也不说话。
颜母看着立清杵着,问道:“没钱了?昨天不才给你一块吗?”
“花了,昨晚姐想吃冰棍,我就买了。”
颜母一听,放下手中的箱子,从围裙口袋拿出十块钱给立清,说:“去买早点,给你姐带些。其他的,省点花。”
立清看到手中这张“巨额”钞票,情不自禁地笑了,忙回答好。刚迈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得回头对母亲说:“妈,姐还没起呢,早点买去凉了要浪费了。”
“还没起?再过一会儿都该吃中饭啦。”颜母摇摇头,将推出门口的箱子又推了回去,边推边说:“真是被你姨妈是宠惯了。你等我,我和你一块去。”
“妈,那你今天不出摊了?”
“现在出摊也晚了,呆会儿还要给你们做饭,哪有时间,我等晚上再去好了。我先去喊你姐,再去做饭,你记得呆会儿把早点带给她。”
中午,立清半走半推着似乎才睡醒的立雅进了屋,饭桌上已经摆了五个菜,红烧鱼、排骨、基围虾、蛋饺、红烧狮子头……,立清看着桌上的菜,朝还在厨房忙着的母亲说:“这么多菜,过年呐?”
邻居们听到也笑着说:“托你姐的福,今天你家就是要过大年啦。”
颜母笑道:“立雅难得来一回,又不知道她爱吃什么,就随便做了些,尽量吃就是。”
立雅说道:“阿姨,我吃些虾和排骨就够了,别忙了,快一起来吃吧。”
“我再炒两个素菜就好,锅里有汤,你们先吃。”
“叔叔中午不会来么?”立雅一边盛着汤一边问道。
“本来他要回来的,可是下午厂里又有事,没办法陪不了你了。”颜母似乎有些抱歉的看着立雅。
立雅没再答话,端着汤回到了屋里。
吃完饭,因立雅想买衣服,于是颜母和立清便陪着去逛街。以往,颜母都是带立清逛些服装小市场,那里的衣服便宜,讨价还价后一件T恤10元足矣,有时候碰上换季大减价,30元就能买上好几件,只要动作快,其他同来抢衣服的大妈便只能干瞪眼了。立清原以为要去的便是这些地方,没想到立雅却说想去商场看一看。
坐出租车到商场买衣服,这对颜立清来说可是头一回。在步行街下车后,颜母拉着立清东张西望寻找着要去的商场,倒是立雅眼尖,直接带着她们走了进去,对Z市倒是一副一点都不陌生的样子。
立雅挑选着衣服,当她要试第一件时,颜母习惯性地先看价标,表情显得有些严肃地说道:“这衣服也就几块料子做的,怎么就那么贵。立雅,你要愿意,我还能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那里的衣服也都不错的。”立雅并未理会,拿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颜母嘟囔着对立清说:“这衣服太贵了,你得想办法劝你姐别再试了。”立清看到价标,也觉得衣服贵,但看到店员飘来的眼神时,自尊心又驱使她回道:“你别再说了,你没看到姐的表情么,都要不高兴了,衣服试试又没关系。”
换好衣服出来的立雅询问意见,颜母皱着眉摇摇头说:“不太适合你,你再看看吧。”立雅似乎也不满意,便换回了衣服。
看了好几家店,颜母对立雅的眼光似乎都不满意,直到立雅试了一件极为普通的蓝色t恤时,颜母才说看过去不错,于是立雅便说买下来。颜母忙掏出钱问店员:“还有优惠吗?”
“不好意思,这些都是最新款,价格相对已经优惠了。”
颜母将钱塞回口袋,将衣服仔细的翻查着,又挑不出其他毛病,看了看立雅,朝店员问道:“那这件衣服多少钱?”边问着又重新从口袋掏出钱。
店员笑着说:“请到收银台付款。”
颜母恍然大悟似得哦了一句,便准备去付钱,立雅却抢在了颜母前面,走到收银台先把钱付了。颜母把钱塞给立雅,说:“就算是阿姨送给你的。”
“妈妈给了我足够的钱,她说了我买的东西要我自己付钱。”
“也真是……”颜母只能把钱又放回了口袋。
逛了一下午,立雅买了两件衣服一条裤子,花了近五百大洋。当经过sony音像店时,立雅本来还想买一个walkman,却发现自己钱包的钱已不够,只好将试过的Walkman重新放入橱窗。
回到家后,颜母瘫倒在凳子上,说:“看样子我是年纪大了,才逛一下午,就已经累了。立清,以后你陪姐姐好好逛逛,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出摊,时间也不够。”
“妈,我和同学都约好了呢,我也不能天天陪啊。”立清内心不想一直跟着立雅,竟不自觉地立刻还嘴,对立雅未有丝毫地顾忌。
颜母瞪着立清说:“你姐多久来一次,你陪一下怎么了?上次你去S城,你姐可是陪了你一个暑假。”
“上次都多久的事儿啦。”立清小声地嘟囔着,悄悄看了眼立雅,恰好遇到立雅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那我明天带姐去伯父那,也去看看爷爷奶奶。”
立雅在Z市的两星期,虽说是立清陪立雅逛Z市,但其实很多地方她也是第一次去。立雅倒是似乎很快地适应了Z市,家里原本不常联系的亲戚对立雅也是格外热情,常喊立雅去吃饭,而立清则像保镖一样跟在立雅的后面,结果这一来倒显得是立雅带着立清玩,她们一起吃KFC、玩游乐场、看电影,每回也都是立雅抢着付钱,立清手里握着父母给的一百元未动分毫。
夜晚,窗外的梧桐树叶沙沙响,立清躺在宾馆的床上,看着身旁每天被大家捧在手心里的立雅的背影,想起自己久违的外号“小跟屁虫”,不知不觉心里却有了另一番滋味,竟开始盼着立雅快点回到S城,似乎那一切就能回复从前了。
立清在熬着,终于等到立雅回S城的那一天。立清当天的心情很好,还去附近食杂店买了许多零食要让立雅带在路上,立雅紧抱着立清显得十分不舍,就在大家为了送立雅去火车站准备出门时,颜母拿出了一份给立雅的礼物,打开一看,竟是一台sony的Walkman。当立清看到妈妈送给姐姐这么“贵重”的礼物时,心里的嫉妒让委屈变得更加严重,不自主地轻声说道:“妈,你对姐真好,你对我怎么就没这么好过。”
虽说颜家条件不好,但这些年颜母为了照顾家庭为了养育女儿也是尽心尽力,听到女儿这么说,本来脾气暴躁的颜母便习惯性地大声凶道:“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颜母本来嗓门就大,这么一喊,原本在大厅闲聊的邻居们都朝颜立清看过来,又羞又愤,立清委屈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她转过身便跑了出去,边跑还边说:“你对我一点都不好,就只会打我骂我。”
颜母听到立清真敢还嘴心里更加生气,要不是想到要赶紧送立雅去火车站,肯定是要追过去拿竹编好好教训她一番,此时颜母也只能朝着立清逃跑的背影喊道:“跑了就别再回来。”,说完的同时瞪了颜父一眼,“女儿都跑了,你也不着急?”此时颜父环视周围一圈才慢慢地朝颜立清跑走的方向走去,看见颜立清在巷子口的梧桐树下抹着眼泪。
看见父亲来,立清倔强地把头扭到一边。
颜父叹了口气,慢慢地说:“等,等我们送你姐姐走后再来找你,你,你先乖乖回家。”说完,颜父便也赶着追上去送立雅了。
目送姐姐和父母离开后,颜立清脑海里反复想着母亲的最后一句话“跑了就别再回来。”,突然间仿佛有了骨气,她想到了离开。
那是立清唯一的一次离家出走。出国后的立清每想到这件事,嘴角都不禁微微上扬,想着自己年轻的时候情感那么地激烈,年少的自己或许就已经有所苗头了。
在Z市,除了父母,颜立清最熟悉的人应该就是小叔颜业了,小叔是爷爷最小的儿子,算是颜家老来得子,年纪轻些,比立清大十五岁,至今未婚,所以小叔只要有空就会带着立清出去玩。但此时,立清只想离开,更不想任何人找到她。于是,在烈阳下,颜立清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时而看看马路上的车来车往,时而摘路边的树叶自娱自乐,心中的悲愤在慢慢退却,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渐黑,肚子已经有些饿了的颜立清开始害怕,她开始思念自己的父母,竟忘了早上发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要离开的决心。天已经黑透,站在陌生的街道上的立清哭了,此时她只想回家,也顾不及周围投来的异样的眼光,继续抽泣了一会儿,立清开始找寻回家的路,她小心辨认周围的街道和建筑物,终于她找到一处公交站台,发现有一班公交如果开到小叔家只有三站,颜立清擦干眼泪,摸摸自己空空的口袋,决定跟随着公交车走到小叔家。就这样,颜立清独自走到了小叔家,当小叔开门看到她的时候惊呆了,忙弄了碗面条给立清吃,随后打了电话给了颜立清父母,不多久颜立清父母便赶了过来。
母亲看到立清时,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下,仔细端着立清的脸看着,似乎确定立清安然无恙,父亲对小叔不停地说谢谢。小叔让哥哥嫂嫂休息会儿在走,颜母站起来用手抹去脸上的泪水,说:“要早些回去了,今天为找这丫头耽搁了不少事,回去还得忙。”小叔摸摸立清的头说:“孩子一天也累了,既然回来了也就别太责怪她。”父亲点头称是。
走得时候,立清看见母亲的腿似乎一瘸一拐,也有些心疼,坐在母亲单车的后面时用双手紧紧搂住了母亲的腰。到家后,母亲看着颜立清脏兮兮的脸,心疼又气愤,拿起竹条朝颜立清抽了过去,并不断地说道:“立清,你回答你还要不要走,还要不要离开?”直到立清大哭着一遍遍重复不要以及在父亲的阻拦之下,母亲才收起竹条,背过脸哭了起来。面对两个痛哭的女人,本来不善言辞的颜父一时不知先安慰谁好,只能一会儿帮立清清查被鞭笞的伤口,一会儿递毛巾给妻子,颜父给她们端来洗脚水,对还在哭的立清说:“你看看妈妈的脚,你妈今天为了找你,脚上都起了水泡,你以后,以后真不能再这样,爸妈会着急的。”颜父很努力的一口气把这些话都说完。
立清低头看着母亲通红的双脚,抬头看见母亲因为疼痛而微皱的眉头,轻轻点了点头说:“对不起,我错了。”母亲这才拉过立清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
在颜立清的记忆里,母亲对她是严格的,母亲的性格也是容易激动和倔强的,她内心不想成为母亲这样的人,但当她成长后,却越来越多人说她和她母亲极像。在颜立清离开Z市的那天,同去机场送别的母亲哭着说:“你和我最像了,我多不希望这样。”当时立清皱着眉不说话以示反对,直到后来独自一人在洛杉矶度过许多无眠的夜,颜立清听着随声听里播放的遥远的音乐,却终于听懂得了母亲对她深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