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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初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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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黎明时分,太子谆已穿戴整齐在燕安殿园子里习武,本在离正殿较远的披霞亭处,却不知不觉就来到采采殿旁的榆树梅林里。

    钿儿在主子卧房外间守着守着就眯起了眼打盹,迷糊中听到园子里有声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推门就见太子谆一柄重剑随身而转,地上落梅因风起舞……

    不去看太子骇人的面具,意境还是极美的,但钿儿思来想去还是问安道:“太子殿下万福。”见太子谆收了剑回身望来,硬着头皮又道:“奴婢去叫太子妃。”

    太子谆左手负剑于背,摆了摆右手,摇头道:“天色尚早,让太子妃再歇会儿。”

    这时谷暑赶过来,朝钿儿笑笑,就对太子谆问道:“殿下早膳已经备好了,您是在燕安殿等太子妃一起用,还是去练光殿先用呢?”

    看了眼毫无动静的寝殿,太子谆抬步就往燕安殿大门处走去,丢下一句“早膳让小厨房替太子妃热着。”

    谷暑让小太监通知厨房候着的侍女将早膳送去练光殿,就去处理事情了,昨夜太子没歇在太子妃房里的事可不能让袭云尚宫知道,至于姜侧妃嘛,肯定已经知道了,那么姜贵妃知道也是或早或晚了,但愿姜贵妃脑袋清楚些不要给圣上汇报,不然传到袭云尚宫耳里,尚宫不会怪主子们不懂事大婚之夜不按礼制歇息,定要直接拿他谷暑兴师问罪一番的,啧,还真是头疼。

    卯时过半,宫人们窸窸窣窣忙碌起来,金珠和钏儿看殿内还没个动静,不得已叩门而入。

    钗儿端着满水的盥洗盆走路不稳撞着了房门处的铜风铃,叮叮当当响成一团,祁采采颇烦躁地爬起来,她不知何时才睡着的,还没做完一个梦就被吵醒,此时眼下带黑瞅瞅拿衣服的金珠,瞅瞅取首饰的钏儿,又瞅瞅卷纱幔的钿儿,再瞅瞅吵醒自己的罪魁祸首钗儿,可四人愣是没一个看她的。

    这几个丫头平日里自己太惯着了是吧?当下换了个地方就不管主子梦游太虚直接吵醒,还一个个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

    祁采采看着离得最近的钿儿,悄悄伸出了手准备挠痒泄愤,一道声音自外间传来:

    “太子妃,奴婢是宫中的向典饰,今日要觐见陛下和宫里几位娘娘,袭云尚宫怕您身边的丫鬟不懂宫中忌讳,派了奴婢和翟典衣前来帮衬。”

    屋内四个丫鬟这回儿皆看向祁采采,祁采采伸出的手尴尬收回,摸了摸鼻头,干咳两声,对着外间回道:

    “有劳两位女官了,进来吧。”

    钏儿和金珠赶忙开了门,四个丫鬟对着两位女官道了万福,向典饰面相极善,笑吟吟回了礼,翟典衣无甚表情,倒是严肃,和袭云尚宫有几分相似,也优雅地回了礼,两人就各司其职收拾起来。

    今早怕是也没机会问姑娘昨夜之事了,钏儿有些愧疚地看向金珠,昨儿她思想了一宿,总觉得自己愚笨害金珠不能替姑娘解忧。

    金珠心里也叹问句话总没个时机,但看钏儿满眼的自责,金珠笑着拍拍她的手,用口型道了句无碍的,而后招呼着钿儿去休息了,她们三人给女官搭手。

    戴顶镂花金座朝冠,中饰东珠,上衔红宝石,穿九对翟鸟朱色縠镶袖口及衣襟边翟衣。

    祁采采觉得这简直是昨日重现。

    复杂的命妇服穿戴占用了她的早膳时间,此时必须启程去勤政殿了,今日恐怕又得空着腹奔波。

    唉,也怪她昨夜气恼睡眠不佳,今晨浑浑噩噩竟忘了要去面圣一事,起得迟了。但皇家媳妇真不好当哟,一般人家见了婆母公爹哪还要挨个妾氏跟前去一转呢?可后宫几个一品的妃可不同寻常人家的妾,是非得去问候问候不可的。

    因为饿,因为困,因为烦,所以祁采采见到已在东宫大门处等候的太子谆时只是神情木然地道了万福。

    太子谆看采采气色不佳,眼下盖着薄粉,知是昨夜未睡好,想要解释侧妃之事,侧妃姜鹭闲倒是不经念叨,盈盈弱弱地由侍女扶着来了。

    还隔着距离姜鹭闲就道:“太子殿下~万福~”

    姜鹭闲故作婀娜姿态,声色嗲地令一旁的祁采采冒出一身鸡皮,受不了地闭眼一抖。

    仿佛才看到太子妃般,姜鹭闲又夸张地道:

    “这位就是姐姐吧?怎么站在那么远和侍女混成一堆,鹭闲差点没看到呢~”

    祁采采看她颜色尚可,胸脯饱满,当她姐姐倒也无妨,但见姜鹭闲说完也没有要行礼的意思,祁采采觉得姜鹭闲在人前如此作态极其不似大家闺秀,不欲和这么低俗的人纠缠,但也不能吃亏,于是道:

    “本宫站得确实有些远,”走到了太子谆的旁边又道:“多谢妹妹提醒,下次本宫自然会记得站在本宫身份应站的位置。”

    姜鹭闲觉得太子妃小小年纪倒是伶牙俐齿得很,不是好欺的主,讪笑着走到祁采采身后,看着前面并肩而立,珠联璧合的二人,一口银牙咬碎。

    嗤,看你能装到几时,昨夜的事当谁不知道似的~

    姜鹭闲暗自撇嘴。

    昨夜在玉绮殿端端正正坐等到亥时一刻,也未见整个东宫的热闹往她这挪动半分,催了侍女去殿门外看着,直到云庆殿熄了烛火之光、停了丝竹之音,侍女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今夜太子许是不会来了。

    她姜鹭闲好歹也是明媒正娶的侧妃,大婚之夜除了满目的水红色装点,宫殿竟廖无人烟宛如冷宫。沐阳王这所谓的表哥连她这来都没来,大抵是猜到太子谆不会来看侧妃,所以到她这殿里闹洞房之事也省了。

    姜鹭闲出嫁前如何也没料到会受此冷落,还好祖父交代了一个在东宫服侍多年的侍女暗中要帮衬她。姜鹭闲烦闷地随手指着身后姜夫人给的两个明面上是服侍自己,实是监视的陪嫁丫鬟,道:

    “去,给我把那个叫红叶的侍女叫来。”

    两个丫鬟一脸死相,姜鹭闲气极,“怎么?本宫指示不动你们吗?”

    其中一个丫鬟这才声调平平回复:“奴婢劝侧妃无甚大事莫要调动红叶。”

    “大事?本妃想知道燕安殿的情况,这关乎着本宫在东宫的将来,还不是大事吗!”姜鹭闲本想扇人,想了想还在太傅府的姨娘和弟弟,在袖里握紧了拳头。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之前被指的那个就去找红叶传话了。

    不多时,红叶探得太子谆虽去了太子妃寝殿,但马上又出来去了偏殿歇息,大丫鬟泠叮回来复述完,姜鹭闲喜上眉梢。

    枉她还听信太子谆和太子妃早已情投意合的坊间传言,做足了准备要争宠呢,如今看来就算真的有情,这情意也浅薄如纸。

    神游天外的姜鹭闲被身边的丫鬟在腰后掐了一把,回过神立马要跳脚,却听一道清润之声传来:

    “姜侧妃可是有不满?”

    “嗯?什么不满?”姜鹭闲有些发闷,她看见太子谆未戴面具的左眼中酝酿的暴风了,可她根本不知是为甚。

    “太子让您给太子妃问安。”

    姜鹭闲听身后大丫鬟清鸣低声提醒,赶忙对着太子谆和太子妃恭恭敬敬各行了一礼,

    “实是昨日乏了些,早间醒来就觉得懒洋洋不得劲,倒是在太子殿下和姐姐面前丢丑了,姐姐可莫恼我。”

    钏儿在祁采采身后声音极微的呛道:“确实丑,心丑。”

    祁采采不知太子谆听到没有,她自己是听了个真切,憋着狂笑的欲望对姜鹭闲温和道:“无妨,昨日确实劳累,今儿回宫就多憩着吧,不必去我那问安了。”

    话里浓浓的关怀和体恤,可姜鹭闲听着却一点儿不觉感动,反而因为被特意点出要每日问安而抑郁。

    太子和太子妃并肩在前走着。

    这会儿祁采采心情颇好,余光瞄着两侧的宫中园景,奇石葩木、崇楼幽洞,中亘积水,浚治成池,花开钜丽鲜妍,备极奢丽。

    太子谆鼻尖萦绕着身旁传来的悠悠梅香,偶尔袖摆划过身旁之人的衣裳,‘碧琅玕裹几亭台,万朵芙蕖照水开’,若不是身后还有一堆随从,还真有点游山玩水的乐趣,又微侧眼看了看身旁少女弯弯的眉眼,对于无法肆意纵情高山流水,只能拘在雕梁画栋之间也豁然了。

    有她在,就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