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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而穆昔朝漆黑的眸子又一闪,淡淡的说了一句:“我希望我没有找错人!”
陈长弓也是一脸肃然的道:“我也希望我没有跟错人。”
穆昔朝还是浅淡一笑,那笑意淡的有些看不出来。再次转身望向窗外。秋风乍起,寒雨已停。夜色中云海飘散,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岭宛若海中仙山,起伏于虚无缥缈之间。
寒风又起,山峦复而被掩埋在了云海波涛之中,气象雄伟变化万千,偶尔云柱冲天而上,四落飘散,徐徐而下,化作缕缕游云,这景象在凉州城中实在罕见。
穆昔朝款款道来,陈长弓和徐风却宛若听了一个传奇。
......
白雪皑皑,山河银装素裹,掀风连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长相俊雅,容颜清秀,一席青衫,肩头鹤氅,飘花打脸而浑然不知,一人一马,走在通往难靖山的路上。
风雪太大,少年寸步难行,无奈只能走向难靖山脚下的古院落中,暂避风雪。
屋子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古朴的桌子,上面摆着纸和墨,再往里面,是主人居住的火炕。少年蹲在火盆旁边烤火,火苗有些发青,那早已开了的水壶发出“嗡嗡”的声响。
老者白发白须,一身白袍,笑容可据的问道:“来学剑?”
少年点头嗯了一声。
老者将壶拿下,沏了一杯茶放到了少年面前,笑道:“渺茫山,海龙寺,止水宫都是剑术圣地,为何偏偏来难靖山学剑?”
少年目光深远,一字一顿的道:“因为一个传说!”
剑意一出惊天下,恍遍凉州十五城。
老者摇头笑道:“不过是江湖虚名,图之无意。像你这种将军家的孩子,永远不可能成为江湖人。”
少年面露疑惑,自己与老者初次见面,他为何会对自己的出处了解的这样清楚,正要开口相问,老者却拿起桌上备好的笔墨,大笔一挥,写下逸兴扬飞的二十个大字:
德厚流光,正我霁月光风
怀瑾握瑜,谁能平定凉城
少年目光炯炯,沉声问道:“什么意思?”
老者哈哈一笑,语重心长的道:“你这一生,不在江湖,而在仕途。这是为官为学者应该晓得的道与里,对内具有圣人的才得,对外实行王道!”
少年抬头,当他看到光风霁月般万物明净的难靖山一角的时候,却将学剑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却让自己陷入了相反的无何有之乡的泥泞里,却无比的想成为那个平定凉州的人。
之后少年博览群书,渐渐地变得智识宏博,心怀弱水,只因为有老者的话,有不安的凉州。
几十年后,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当他的两只脚全部踏入到凉州境内,凉城已然平静,凝若琥珀,而他发现自己手中举得不是剑,而是屠刀。
......
“那个人是王爷?”徐风开口问道。
徐风口中的王爷,自然指的是穆雷。穆昔朝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
陈长弓是何等敏锐的人,立即抓住了要点,半低着头,不紧不慢的问道:“王爷口中的那个人,不就是当年难靖山的掌教纳兰若!”
穆昔朝语重心长的道:“正是!之后父亲马踏江湖,首当其冲的便是难靖山,这其中缘由想必两位清楚。”
从凉州到帝都,正南北走向,其间有八百余里,平原广袤,峰峦起伏,河流纵横,北域三大河淮河,恒河,暮云河在川原之上缓缓流淌,在凉州和并州之间蜿蜒,而难靖山就坐落在这两州交界的地方。
几年之前,新皇登基。国师李万宗谏言皇帝刘天同,说难靖山的风水对王者不利。当年穆雷的兵马已经入驻凉州,甚是精锐。为了加强皇权,圣旨御令穆雷“马踏江湖”。这样既可以借助穆雷的手打压江湖的气焰,又可以借助江湖人的手削弱穆雷,一箭双雕。
此后难靖山首屈一指的江湖至尊的地位眨眼间一落千丈,甚至一直望尘莫及的渺茫山也已经超越了难靖山,令其他江湖帮派难以望其项背。
渺茫山很聪明,有了前车之鉴,自然收敛很多,从不敢与朝廷作对。而难靖山经过几年的调整,也是风声水起,凭借其巨大的根基,依然排在第二的位置。
陈长弓听到此处,细细一想,不由得心头疑惑:“这件事与公子夺世子之位可有关联?”
穆昔朝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以眼神示意他稍安,片刻继续道:“当父亲下山重游故地,老者已然驾鹤西去。但是却为父亲留下一封羊皮信函,信中将父亲不知道的事情娓娓道来,原来老者便是当年一剑恍遍凉州十五城的剑客,原来老者早就预料到了难靖山那日的灾祸,最重要的是,他在保守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徐风不由疑惑道:“什么秘密?”
穆昔朝若有所思的道:“事实上纳兰若在守候着一块名为“千引念”的神物,是一个形如方状的特殊玉盒!而父亲则是老者选定的下一个守护者。”
“神物?”陈长弓一声质疑,“难道不是俗世之物!”
穆昔朝凝重的点了点头,继续道:“起初我也不信,但是老者的信中确实是这样写的,传说此物神奇,能雕刻出与模子形状,大小,重量不差分毫的另一件物品,怕是常年使用的人也无法分辨,堪称鬼斧神工,天衣无缝!”
穆昔朝长叹一口气,惋惜道:“算天算地算阴阳,这样的精明人却忽略了时间。当年由于父亲的年龄太小,纳兰若才没有将事情原委告诉父亲,谁知再见已是阴阳相隔。
纳兰若将此物藏在了不为人知的地方,遂将隐藏地点的路线图,一分为四,分别交给了彼此并不熟悉的四个人,可是这四个人各个心怀鬼胎,纳兰若的名声在江湖上如雷贯耳,所以纳兰若所隐藏的东西自然被认为是精妙玄奥的武功秘籍。
自此四人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而暗地里却都在彼此的寻找另外三个人。可是红尘之间,人海茫茫,谈何容易。”
徐风一听,瞬间一惊,但是说起话来还是条条有理:“若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那得到此物的人将一锭银子放进去,岂不会生出两锭,如此一生二,二生三,不劳而获,不就是得到了一个聚宝盆。”
听到此处,陈长弓的眼神突然斗转冰寒,冷冷道:“如果有图谋不轨之人将玉玺兵符放了进去,那还了得?”
这样的话传到徐风的耳中,他的身体骤然一动。穆昔朝却是依然神态自若,只不过说话的口气加重了很多:“一语中的!近些年父亲一直在寻找着这四个人,不管此事是真是假,父亲都要给老者一个交代。可是刚刚有些眉头,得知了四人的姓名,父亲便无缘无故的病倒了!这件事情也便没有了着落,可是近些天,我时常看到北凉常有游隼出城,父亲卧病在床,说起话来十分困难,命令不可能是父亲下的。另外一种可能,便是大哥和二哥已经开始行动了!”
陈长弓依然疑惑:“既然王爷是受人所托,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公子又是如何知道的?”
穆昔朝似乎没有从穆雷生病的哀伤中缓解过来,低沉的说道:“父亲常将重要的书籍信件放在书房的案头,而父亲的书房,除了昔月,从来不许任何人进。这件事情便是昔月告诉我的,父亲生病后,大哥代父整顿王府,进书房是难免的。至于二哥,二娘的权利蒸蒸日上,他想知道没人拦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