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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别写太好,我爹会发现的。”
一个看不清身影拿折扇轻轻敲了一下说话人的头道。
“自己的事自己做, 别总麻烦阿言。”
……
“阿言,你今个又被谁欺负了?灰头土脸的?”
“把他名号说出来, 我替你报仇去。”
又是那道看不清的身影笑了两声道。
“这回阿斐总算说了句人话。”
……
纷杂的记忆,一下子涌入黎青颜的脑海之中, 是关于她和季斐的。
黎青颜怎么都没想到, 居然是靠这样的方式,解锁原身的记忆——
触碰。
记忆里初见时骄横傲慢的孩童, 随着时间的推移, 越来越会用漫不经心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
对待黎青颜的态度, 也渐渐好了不少。
但黎青颜的记忆却清晰地告诉她, 即使态度好上了不少, 季斐也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才同她相处的。
可……
“他”,是谁?
黎青颜闭了闭眼, 仔细去回想,却发现脑海中的记忆似乎蒙上了一层薄雾, 怎么也看不清楚。
身后的季斐不知黎青颜在这短短的一瞬经历了什么, 只觉跟前的黎青颜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不过,他看着自己手掌里包裹的细嫩小手, 心里也有一丝异样划过。
阿言这小子, 手怎么比自家小妹的还要来得细嫩?
但这想法只是匆匆一闪, 很快就被季斐惦念了好几日的事替代。
他一把拉过黎青颜, 使其转过身来面对他,但自幼习武的季斐力道有些大,一下子就将原本背对他站着的黎青颜拉得跌坐在了软塌之上。
幸而是软塌,黎青颜的屁股才没有多遭罪,但眉眼之间还是闪过一丝不快。
季斐看着挺秀气一人,动作还挺粗鲁的。
一直将黎青颜视为男人的季斐可没注意这点小细节,可能在他眼里,觉得这点痛,对一个大男人来说,根本说不得什么。
不过这也从侧面印证了黎青颜一个想法。
她这会已然抽出了手,脱离季斐的禁锢。
衣袖小心游移到臀骨处,轻轻揉了揉开来。
好看又渗了一点冰寒的眼睛朝着丝毫没有歉意或者丝毫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季斐看去。
心情不由有些复杂。
季斐此人,果然没把“黎青言”当朋友。
不过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允许了“黎青言”出现在他周遭。
想到原身记忆里自我定义同季斐的关系是“朋友”,现在看来,是怎么看怎么讽刺。
虽然不知原身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但考虑原身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从三品的三等侯世子,定然不会得罪正二品的镇国大将军的小儿子。
而现在的黎青颜也不好太过得罪季斐,只是理由不一样。
因为,季斐是杀害她的嫌疑人之一,要是交恶,加速自己的死亡可怎么办?
所以,黎青颜只好自己抹平心里那丝不快,安慰自己,尽量将季斐看成前世幼儿园那群臭屁熊孩子。
她是个大人,可不能跟熊孩子一般见识。
想到这,黎青颜眼神一整,冰寒的眉眼透着一丝慈爱。
“阿斐,可还有事?”
忽然接触到黎青颜看过来的目光,季斐没来由地浑身一激灵,黎青颜刚刚看他的眼神,跟他逝去的祖母有些像。
但季斐也不喜欢拖拉,表情也终于认真了些,快速问出了绕在他心尖好几日的“痒痒事”。
“阿言,你跟他怎么回事?”
嗯?
他?
是谁?
完全不知道季斐说得哪个路人甲的黎青颜内心懵逼当机中。
得亏黎青颜细心,她注意到季斐难得正经的模样,同印象中在那道看不清身影前的模样极像,黎青颜大致猜到季斐问得是那道“看不清的身影”,也就是那个“他”。
可即使知道是谁,黎青颜依旧无法回答出季斐这个问题。
天知道,她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
又如何知道,她跟他怎么回事了?
不过,黎青颜可不能让季斐察觉到这点。
所以,她只是面上略带了一丝阴沉,眼神也更冷了些。
一副“明显不想多言”的神情。
黎青颜再一次感谢原身的“高岭之花”形象。
不想说,就沉默绷着。
而黎青颜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原身记忆里,虽然季斐这人傲慢了些,却也不是强人所难之辈。
果然,在黎青颜流露出这幅神情后,季斐脸上的认真立马消散,恢复成了先前的漫不经心,摆了摆手道。
“得得得,我不逼你,你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别一会给外人看到,还当我欺负你来着。”
本来黎青颜纠结要不要同季斐多聊几句,套一套那人的信息。
但黎青颜想了想,觉得自己实在不是那擅长套话的人,而且她还得维持“黎青言”的假面,一会多问多错,把自己搭进去更惨。
再者,季斐在黎青颜露出那副表情后,好似嫌她败兴,不愿再同她多说话。
黎青颜也识趣,自顾自找个理由撤了。
只是在黎青颜离去之时,季斐冷不丁又提起个事。
“阿言,听闻不久后,烟雨先生便要出任国子监祭酒一职。”
“烟雨先生”几个字划过脑海,黎青颜脸上立马浮现一丝臊意,即使气质肃冷也没挡住耳根泛红。
这不是黎青颜的情绪,而是原身本能的情绪,在听到“烟雨先生”几个字后。
这段故事,黎青颜还是知道的。
原身是盛京第一才子,因为是以“哥哥”的身份生活,所以原身十分努力,想要打响自家哥哥的名头,好像这样做,才不会辱没哥哥的身份一般,同时也是为了增加长平侯府的名望,以此能更好地融入盛京的上流圈。
烟雨先生,则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学士,天下读书人以其马首是瞻,连帝王都敬着他三分。
在古代,读书人的地位是达到了鼎盛。
前些日子,多年不出山的“烟雨先生”忽然出山,并且还松口说,要收一“关门弟子”。
这个消息,宛如重磅炸.弹一般,震得广大学子振聋发聩,众人皆是摩拳擦掌,闭关苦学,志在夺得那唯一的名额。
原身自然也不例外,如果她能成为“烟雨先生”的关门弟子,即使长平侯府只是三等侯,在盛京的上流圈,也有了不容小觑的位置。
相当于如果“黎青言”拿到了“烟雨先生”的关门弟子名额,他们侯府满门,镀了十八层金都不嫌多。
然而,可惜的是,此去众人,皆是铩羽而归。
包括,所谓的“盛京第一才子”,黎青言。
名气越大,摔得越惨。
古往有之,黎青言也不例外。
“盛京第一才子”黎青言要去拜师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盛京。
原身在才学学识方面也是极其自信,并未曾料到自己会被“烟雨先生”拒绝,然而事实上,她就真的被“烟雨先生”拒绝了。
想到原因,黎青颜也不知该说两人谁对谁错。
因此,原身想提高个人以及侯府声誉不成,反而沦为了盛京城里的大笑话,甚至有人诋毁黎青颜连“盛京第一才子”这个名号,都名不符实。
但不幸中的万幸是,烟雨先生谁也没收,才没让她这个笑话沦为更惨的笑柄。
如今黎青颜比旁人提前知道了“烟雨先生”要去哪里任职,她想要再次自证,也有了门路,黎青颜记得不久后,便是国子监入学试了。
季斐说这话,算是送给黎青言一个人情,毕竟他让他白跑了一趟。
这其中的利害,黎青颜眼神一过,就想明白了。
虽然,她不像原身那般在乎外界的风言风语,也没那么大的雄心壮志想要重新证明自己一回。
不过,既然季斐好心提醒,她也有礼回应便是。
“谢过阿斐。”
黎青颜还是绷着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淡样,只是在同季斐道谢时,眼神柔和了几分,将一个知礼的高冷公子哥形象,扮演的入木三分。
此时黎青颜不由感谢前世被那么多古装电视剧熏陶。
俗话说的好。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话糙理不糙,黎青颜对自己“装相”的演技还是有些小得意的。
但是她却不知,在她走后。
季斐半支着头,一边饮着酒,一边看向她离去的方向,迷蒙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阿斐?有意思。”
徒留一脸茫然的黎青颜和抓着黎青颜衣袖还没放开同样一脸茫然的黎青堂,面面相觑。
只是,等到黎青颜落座时,刚一抬头,就又跟白景书对上了眼,那不带一丝情绪的幽幽目光,看得黎青颜有些胆寒。
离主座最近的两个位置,右边坐着的是黎青颜,左边则是白景书。
也就是说,黎青颜对面就是白景书,这还真是想逃避都难。
不过,这白景书也奇怪的紧,一直瞅着她干嘛。
要知道,原书中,白景书可是个极其冷漠的人,除了家人和女主能引起他的关心和注意外,其他人如何,他压根不在意。
难道他发现靳相君喜欢她?将她当成了情敌?
也不对啊,原书中,白景书和靳相君的第一次相遇并不是在这次生辰宴上,也就是说,白景书现在还不认识靳相君。
这么一寻思,黎青颜整个人稍微轻松了些。
至少,现在白景书还可以划在安全范围内。
索性黎青颜也不再关注白景书如何,这场宴席,靳相君才是她顶顶要防的人物,想到靳相君,黎青颜好看的眉头不由微微蹙了一下。
黎青颜的一系列变化,都落在了她对面白景书的眼里,但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白景书垂眼,看了一眼眼前案桌上的“苦丁茶”,然后轻轻泯了一口。
冷峻的眉眼闪烁了下。
这就是被他厌恶的东西啊,果然,他尝不得一丝苦味,娇气得跟个小姑娘一样。
而如今……
他也被他厌恶了呢。
下一刻,白景书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但这本就是自己的选择,又如何能怨怪旁人。
白景书微微眯了眯眼,又泯下一口苦茶,等到南安郡王出现时,他已然恢复正常。
南安郡王出现,世家子弟皆是起身行礼,将早就备好的礼物交给一旁的下人。
这场宴席说是县主的生辰宴,可这一众外男也不能明着直接送县主生辰礼,总归是有碍闺誉,但也不能空手而来。
所以,像这样的情况,这群世家子弟们便会以打着送南安郡王的名义送礼。
其实在座诸位皆是心知,南安郡王在此时邀请这么多世家公子,可不就是变相的相看女婿嘛。
虽然,南安郡王刚寻回靳相君,短时间内还舍不得把她嫁出去,但不妨碍他先给靳相君预定下一位如意郎君。
所以,在这送礼上,有那心思的世家子弟,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几日,关于“靳相君的爱好”这一消息,在外面可是炒到了一个不低的数字。
但这群人中,可能就数黎家的两位以及白景书最没这个心思。
黎青堂是深有自知之明,压根没存这种心思。
黎青颜则是根本没想到靳相君的生辰宴还有这层含义,不过等到她身处此地,看到来的都是年龄相仿,地位相当的世家子弟后,也约莫琢磨明白了。
至于白景书,他的心思,谁也猜不透,本来南安郡王没寻思白景书能来,毕竟他这个侄儿,贵人事忙,常年待在宫中,被他拒绝过的宴会,不说一百,也有几十了,但白景书身份尊贵,又颇受圣上重视,即使被他拒绝,好些世家也是不敢有怨言的。
南安郡王虽是白景书名义上的表叔,但实际上,两人并不是那么相熟。
所以,南安郡王本来没报多少希望,只是有回南安郡王在宫中碰上了白景书时,提了一嘴这回邀请的世家子弟,白景书一听,也不知怎的,就点头同意了。
不过不论原因如何,南安郡王倒是挺开心的白景书能来的,若是能找个机会,让相君见见,指不定她就……
南安郡王似乎想起什么,眼神略微左移,一眼便看到了坐在白景书对面的黎青颜。
不得不说,即使同为男子,他也不可否认,论其容颜,这一左一右,都令他的郡王府前院“熠熠生辉”。
可对上黎青颜,南安郡王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自家那宝贝女儿怎么就看上黎青言了呢?
黎青言要是没吃“烟雨先生”的闭门羹,有那“盛京第一才子”的名头,即使出身三等侯府,自己女儿嫁过去虽南安郡王不算太满意,也不算太委屈。
可现在,黎青言唯一的拿得出手的名头,还被传的名不符实。
这南安郡王就有点不乐意了。
他南安郡王的女儿,就算嫁一等公世家也是使得了,干嘛非得选个三等侯世子。
不过既然相君喜欢,南安郡王因为多年的亏欠,也给足了黎青言面子,安排的位置,足以代表南安郡王对他的重视,当然,南安郡王也是为了能就近观察。
皮相倒是过关了,就不知其他方面如何。
南安郡王心下审视,本就严肃的面庞看着更加渗人。
让承受住这份“关爱”的黎青颜越发有种想逃跑的冲动,死命掐住了案桌下躁动不安的大腿肉。
妈妈咪呀,这种大灰狼看小红帽的即视感是要闹哪样?!
幸而黎青颜最近的“面瘫大法”速成,才没有流露出半分胆怯的情绪,装得一脸高深莫测的淡定。
让细心留意她的南安郡王观感略微好了些,先前黎青颜同他行礼时也是不卑不亢,可见此人有些气节,不似寻常谄媚逢迎之辈。
南安郡王略一沉思,向身旁的下人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就见那下人一溜烟不知去向了何处。
而这厢南安郡王也噙着一抹淡笑落座,主持起了宴会。
不一会,就有些许下人,端上了一桌桌美酒佳肴招待这些世家子弟。
黎青颜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不得不说,郡王府一脉果然不愧是盛京上流圈的“当红炸子鸡”,即使现代的黎青颜早已尝过八大菜系,也不由被郡王府的美食所吸引。
而且好些美食的材料,并不是这个时令季节能有的,在没有“大棚技术”的古代,能吃到反季节的食物,从细节便能品出南安郡王府上的豪奢。
只是,黎青颜今日完全是战备状态,即使美食当前,她也无心品尝,吃得比往常在自家吃得还要矜持斯文。
这莫名地又增加了在她在南安郡王心里的好印象,先前曾听传闻黎青言虽是三等侯府世子,但行为规矩堪比大家风范,南安郡王初时还不信,今日一见,黎青言的一举一动,确实比之对面的白景书也不遑多让。
要知古时饭桌礼仪,极为繁琐,就连先吃什么,再吃什么,都是有讲究的。虽到了如今,简化了不少,也鲜少有人能完全记得做到。
比如南安郡王府上准备的松鼠桂鱼,炙烤羊腿,党参鸽子汤三个硬菜,便是要从松鼠桂鱼开始第一口,从党参鸽子汤结束最后一口,讲究水域,陆地,天空的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也是南安郡王今日相看未来女婿的其中一道考验,考验真正的礼仪风范。
现如今,饮食古礼越发弱化,即使是世家子弟也大多不再讲究,只余留一些传承绵长的世家大族还在延续,白景书就是这么样的情况。
谁曾想,不过是新贵世家的黎家竟也遵循古礼,将黎青言的规矩教养的如此之好。
这让南安郡王有些改观,不只是对黎青言,也是对她身后的黎家。
这回,黎青颜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是担心旁人看出“黎青言”换了个芯子,所以黎青颜一直致力模仿原身的一举一动,这饮食古礼自然也在她的模仿范围之内。
谁曾想,南安郡王竟是在饮食古礼上埋下了一道考验,误打误撞地意外让南安郡王对她起了改观。
要是黎青颜知道真相,一定会后悔那日没学那《水浒传》里的好汉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以行动证明,她就是个粗糙的汉子,不对,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