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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到的时候, 这会家已经分完了。
堂屋里面, 首位上坐的是顾家的族老,顾卫强喊一声叔公。
再往下,是顾老爷子和周爱菊。
顾家四个儿子, 则分别坐在两侧, 对了, 因分家是大事,顾卫强特意把在县城的顾卫民喊回来了。
虽然老三顾卫民成了老李家的上门女婿,但是好歹也算是顾家的一份子, 这分家里面的一份,是有他的。
这是顾安安第一次看到自家三叔,不同于自家老爸的高大威武, 三叔反而长的有些书生气。
白白净净的, 若说是个教书匠不是木匠她也是信的, 仔细说来, 顾书的长相才是三叔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安安牵着自家弟弟的手, 莽莽撞撞的的从外面直奔回来。
看到顾卫强的第一眼,如同小乳燕林一般,扑了上去,软绵绵的喊了一声, “爸爸。”, 喊完, 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卫强丝毫没有了之前的凶巴巴, 他整个神色顿时柔和了下来,“都是大姑娘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哭鼻子。”
“怎么没在你华子叔家吃饭?”
“等爸呢,我们一家人一块吃饭。”
“对,冬冬也好想爸爸。”
顾卫强哄好了自家两个崽子,这才转头,看向首位的族老,“七叔公,就按照之前的说的办,这房子按照我们兄弟四个,一人一间。”,该是他得的,他一分都不愿意退让,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把人家当兄弟,人家把自己当外人。
七叔公抽了一口旱烟,把烟袋子往桌上敲了几下,点了点头,“根生啊,你看你有没有啥说的?你们老两口是要跟着哪个孩子?”
顾根生就是顾老爷子,他这会浑身都不得劲儿,他算是明白了,儿大不由爹,家里的这四个儿子,就只有老二是跟他一条心的,他张嘴就道,“我和老二住一块。”
顾卫富的脸色终于好看了几分,老爷子跟着他,就意味着,兄弟几个孝敬老人家的东西,都还是他的,不仅如此,老爷子如今还年轻,还能在做几年活。
周爱菊算是看明白了,如今几个孩子都离心了,跟着谁,谁都心里不舒服。
她索性摆了摆手,“分屋子的时候,给我留一间,我谁都不跟,就一个人住着,往后啊!每个孩子一个月孝敬我们五块钱,四个儿子,一共是二十块,我和老头子一人十块,各过各的,老头子你愿意跟着老二就跟老二,随便你。”,她这会的心也凉透了。
顾老爷子一听,脖子一梗,“你个老婆子,胡咧咧什么?不跟着老二,你还想怎么着?”
“跟老二?以老二媳妇的刻薄,尽做一些把不住边的事情,你以为她会给你端茶递水??养活你,想得美。”,周爱菊想的明白,“我现在还能动,我自给儿住,若是哪天动不了,老四,我就问你,你愿不愿意养活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
顾卫强赔着笑,“妈,您现在跟着我都行,安安和冬冬没了妈,就指着奶奶多看着点。”
顾安安和顾冬冬两人也抱着周爱菊的大腿,齐齐的开口,“奶,我们养你。”
这话,周爱菊听的心里舒坦,却还是摆了摆手,“我若是跟你老四,指不定有心人觉得我贴补了老四家里,觉得不公平咧,我就一个人挺好,你们有空了多来看看我。”
她这个有心人指的谁?自然是王大英了。
王大英站在一旁,也不吭声,由着大家看着。
一直没开口的顾卫民突然说话,“既然妈要单独住,我的那份房子自愿放弃,就给妈住吧。”,他身后的李月娥拧了一下他的腰,顾卫民回头瞪了一眼,到底是一家之主,李月娥没说话,只是搂着怀里的小儿子。
族老,“不后悔?”
顾卫民摇了摇头,“我本就做了上门女婿,这份是我妈应得的。”
族老起身,“行了,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这么着吧!顾根生这一支,房子分成四份,老三顾卫民自动放弃,由周爱菊,顾卫国,顾卫富,顾卫强四人,一人一间,其中老人方面,顾根生跟着老二,周爱菊一个人住,往后周爱菊的养老由老四顾卫强负责,身为孩子,每个兄弟每个月要给父母五块钱。”
“顾家后山上的五亩山地,你们看下要如何分?”
顾卫强和顾卫民同时摇了摇头,“我们不用,给大哥吧。”,大哥自然指的是顾卫国。
两个弟弟都表态了,顾卫富自然不能跟老大去抢这块地,就算是他抢来了,以他们这房,王大英好吃懒做,下面三个儿子,也不是种地的料子,至于他自己,好好的大队长不当,种啥地?
他也表态,“让给大哥吧。”
顾卫国感激的冲着自家兄弟道了谢,若是分家后,连地都没了,他拿啥去养活媳妇和孩子,不同于兄弟三个,顾卫国是打小在地里面刨食的,当了一辈子的老农民。
族老点了点头,继续,“家里还有多少存款,一块拿出来分了吧。”
家里的存款是周爱菊保管的,她颠颠的跑到里屋,拿出了一个布包,零零散散一共有两百多块,全部倒在了桌面上。
率先开口的是顾老爷子,“怎么这么少?”
周爱菊冷笑,从布包里面把一个小本本拿了出来,开始读,“我就拿近三年开始算,大前儿年起的新房子,一共花了一千三,顾书去城里面读书,三年初中,从我这里取走了四百块,去年高中,一年花了两百八,留级半年一百二,补课费一百,老二媳妇娘家弟弟结婚,拿了二十块礼金,老二媳妇娘家妈生病,前后一共拿了六十三块,老二请上级吃饭,一顿十块左右,一共八顿,逢年过节送礼前后一共接近三百块,顾单去年到县城学木匠,生活费一个月五块,顾双今年年初,生病,去了县城医院,前后花了一百三,咱们一大家子每天的嚼用在五毛到一块左右,一个月就是二十好几,这还不算从地里面种的粮食。”
周爱菊也是故意的,只报了二房的开销,就是为了让二房的王大英膈应下,若不是她挑起来的,好好的一个家,哪里会散,每报一项,顾卫富的脸就红了一份,不当家,不知道财迷油盐鬼,他竟然不知道,光二房就花了这么花钱。
还好这个家都是自己人,就只有族老算是个外人。
不然,让外面的人听见这,真要被顾家的支出给吓着了,这还只是单单二房,不说其他三房。
顾老爷子连连摆手,“行了,别报了,丢人现眼。”
老实说,周爱菊和顾根生结婚几十年,算得上相敬如宾,顾根生是村长,周爱菊也是文化的人,还能互相敬着,以前,还能顾忌着脸面,现在撕破脸了,周爱菊把记账本往顾根生脸上一丢,“还有你个老不死的,每天的旱烟钱,喝酒钱,贴补老二家的钱,就你一个人,一年也要两百块。”
她索性把话都给挑明了,双手叉腰,呸了一口,“这个家,要支撑下来,你们以为容易吗?就光饭钱,咱们家每个月最少十五块,不说人情往来,还有几个小的,哪一个没读书?哪一个不要钱?”
“王大英我告诉你,你既然把这个家给弄散了,我把话撂在这里,以后二房的任何事情,都跟我周爱菊没任何关系,你既然这么能,老大在县城留级的生活费,补课费,还有老二在县城当学徒工的生活费,再加上老三学费,这一样样的,全部你来给我出,别在跟我打主意,打到老三和老四身上,他们不欠你们的。”,周爱菊心里堵着一口气,憋的难受,她不过是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惹出来了这么大的事情,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
都以为她最疼老四,实际呢!
就是她还在这里,把老四给绑到了整个顾家,让他帮忙贴补下老二,就是念着,老二家里孩子多,每一个都是要花钱的紧。
如今好了,她跟个老牛一样往前使劲拉,经不住后面拖后腿的啊!
王大英被骂的好不还口之力,这会,她才知道,完了,彻底完了,她到哪里弄这么多钱养三个孩子。
顾安安却和顾冬冬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出了崇拜,今天才知道,奶奶的战斗力这么强。
周爱菊骂完。
整个屋内都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
王大英撒泼,“妈啊!我不分家了,不分了,我给四弟赔不是。”
“晚了。”
这会分家书上面的拇指印都按了,没人在理撒泼的王大英。
顾平安低着头,看到碗里突然出现的一块鱼,他眼睛亮了亮,正要说话,就注意到顾安安,伸出食指,“嘘”
顾平安弯了弯眼睛,回头,戳了戳赵君雁,又指了指顾安安,虽然没说,但是赵君雁却知道怎么回事。
她冲着顾安安感激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平安的大脑门,“吃吧。”
周爱菊这一双眼睛,正是清亮,顾安安这小动作,哪里逃的过老太太的法眼,她看着安安这副模样,摇了摇头,“这孩子……”
倒是不是她不对顾平安好,而是这孩子打小不爱说话,又怕她,有了吃的东西,虽然不会漏掉顾平安,但到底是十岁的孩子,长身体,分到手上的那点,孩子三两口就嚯嚯没了,哪里够啊!
吃完了饭,按照往常来说,顾安安会主动把洗碗的活给揽过去的,但是今天安安吃完了,抹了抹嘴,“奶,我回屋了,要准备准备复习入学考试了。”
周爱菊点了点头,指着顾书,“去问你哥把复习资料要过去,多少能省不少事情。”,顾书已经在县城一年高中了,因为今年出来新政策,可以高考了,于是他便回家央求着,老爷子,让他在读一年,到时候考高好有把握考个好学校,对于老顾家能出个大学生这件事,全家人都是高兴的。
再加上顾书又是老顾家的孙子辈的老大,听话,读书又好,长的也最像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讨老人家欢心,顾老爷子手一拍,“去读吧。”,读书的钱谁出?当然老四和老三两人负责了。
顾安安眯着眼睛,“哥,我去你屋拿书,把你现在用不上的都借我。”
顾书吞吞吐吐,却碍于老太太发话了,只能领着顾安安了南炕,因为顾书要考大学,家里特意给顾书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不同于其他孙子辈,挤在一块,顾书这个屋子虽然只有十多平,但是书桌和衣柜都摆的整整齐齐的,不用看,这都是顾单的做的。
顾书磨磨唧唧的从书柜里面抽了一本出来,垮着脸,“安安,这都是老贵的书了,你可要仔细点。”,在顾书的眼里,家里只要他一个大学生就够了,不需要顾安安在来逞强,更何况还是个女娃子,但不得不说,顾书对于顾安安有些忌惮,不同于安安的扎实基础,顾书能去上高中,全指望着私下老师补课,才勉强考上县城高中的。
安安看着面前一本算数课本,她笑的意味深长,“这不是学校发的书吗?”,明明是免费的,却还要说老贵,若是以前的顾安安,还真会把老贵的书还回去,不敢借了。
但是现在的安安不会。
被戳破的顾书有些恼羞成怒,“学费不是钱啊?”
顾安安奇怪的看了一眼顾书,小声,“哥的学费也是我爸出的。”,说完,砰的一下关上门,一溜烟跑不见了。
气的顾书半晌没回过劲来。
拿到书的顾安安,正准备去老太太屋里问一问,自家老爸去哪里,经过厨房的时候,就听见王大英在咧咧,“安安个死丫头,平常的碗都是她洗的,今天倒是跑的快,大嫂你说,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还不如多帮衬家里做点活,早早的嫁人,夫家还能帮衬下家里几个兄弟,免得送去学校,真真是浪费钱。”
赵君雁在收拾灶台,顺便把晚上要吃的酸菜给拿出来泡在水里,好化冰,听到王大英的话,她原本不打算开腔的,想了下桌上的半块鱼,她小声,“安安以前做的活还少?再说,安安上学,那是老四自己出钱,这有啥浪费?”,敢情给隔房侄儿子念书就不叫浪费了,给自家闺女念书叫浪费?这算哪门子道理。
赵君雁平时很少开口,但若是开口,便一针见血,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思想观念都不一样,更何况,他们家平安,能在村里面读书,一年到都的作业本,笔啊,这些费用,也全部是老四一个人包圆了,就冲着这点,她赵君雁就该谢谢小叔子。
王大英还要打算反驳,但是想着别这话传出去,到时候,小叔子不负责大儿子的学费可怎么办了?
到底是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顾安安听了一耳朵,嗤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周爱菊的屋内。
问了下自家老爸,又从老太太的箱子内,拿了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家里的这类开销,全部都是顾卫强在外跑车的时候,买回来,由老太太保管,毕竟家里孩子多,全部给分下去,就怕孩子们给嚯嚯了。
毕竟,本子和笔可是金贵的玩意。
这年头,能读书的家庭,可不多。
而老顾家一下子出了两个高中生,也算是村里面的一个大大的体面。
顾安安咕哝,“连奶都不知道爸去哪了,吃饭都不回家。”,转身就回到了西屋。
被顾安安念叨的顾卫强,这会在顾家村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那里,说起来是一户人家,不过是用茅草搭起来的一个窝棚,可以说,外面的猪圈都是用鹅卵石堆起来的,若是论做工,那猪圈都要比茅草屋看起来硬气几分。
能分到茅草屋住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犯了错,被批..斗的城里人,流放在顾家村。
因为位置隔的远,村里面的人都流传,这里住着的人是黑..五类,坏..分子,大家都把茅草屋这边当做瘟神,谁都不敢和这边的人打交道,就怕惹祸上身。
要说,这茅草屋住着三人,一对父子俩,和一个老头子。
老头子叫郎永龄,今年六十有三,京城皇城根儿上的人,郎家若是往上算三代,算是满清的贵族,又称为钮钴禄氏,若说名人的话,清朝的和珅便是出自这个姓氏,不过后来建国以后,便改成了郎姓。
而郎永龄若是细算起来,便是和珅这一嫡支的,家里当年就算是抄家,但好歹也算是富贵人儿,仍然留了不少家底,古玩瓷器,名人字画,更是数不胜数,这泼天的财富,在往日会让让人羡慕,在今朝那可是要命的毒..药,郎永龄会被冠上坏分子,流放到顾家村,便是遭了这些古玩的祸,而郎永龄早些年又被称为郎一眼,外面流传,但凡被郎一眼掌过眼的文物,必定是真货。
可惜!
时代不对,原本应该为国家发光发热,保留历史文化的郎永龄被打上坏分子的称号,家里也被抄了,还是他早年收养的一个儿子,费了大功夫,才被流放到顾家村。
顾家村虽然偏远,但是胜在名声淳朴,来到这里,郎永龄起码不会受到在别处的那样的欺辱。
至于另外一对父子俩,则是省城有名的骨科西医,尤其是老子,冯显全早年留学英国,专门为了学习国外的骨科医术,学成归来,成了省城医院的教授,更是不知道救治了多少人,却被右..派打上了坏分子的称号,被撸了职位,流放到顾家村,甚至他的右手,在被批..斗的时候,伤了骨头,说来可笑,以骨科医生出名的冯显全,却因为右手救治不当,成了半残废,在也无法拿起手术刀。
至于他的儿子冯青岩,原本在他和老婆离婚后,可以摘出去的,但是冯青岩也算是孝子,担心自家老头子一个人在流放,熬不过去,索性藏了一本国外的医书,在被抄家的时候,从他身上搜了出来,又经过家里几番打点,父子两人一块被流放到了顾家村。
和郎永龄成了伴,说起来,也算是有人陪着了。
这三人也是豁达的人,每天在喂喂猪,扫扫猪圈,郎永龄爱古玩研究,但是来了顾家村,可没这个条件,索性保留了遛鸟的爱好,皇城根儿上的贵族人,骨子里面的闲散和傲气,就算是被流放在山沟沟里面,也还刻在骨血里面。
他手上的还提着一个竹篾编的鸟笼子,这鸟笼子是顾卫强请他三哥顾卫民给编的,至于笼子里面的那只斑鸠,则是郎永龄自己在山跟前儿前下了个套子,给套住的了,虽然这斑鸠不如以前他在家养的那只鹦鹉聪明,但也算是不错了。
顾卫强这次过来,是打算谢谢冯显全的,他一起在运输队的一个老师傅,前段时间大雪出门跑货,紧急刹车的时候,手撞到了方向盘上,折了进去,这老师傅是带顾卫民进运输队的,有着天大的恩情了。
顾卫强思来想去,于是把注意打到了冯显全身上,冯显全的身份太特殊,倒是趁着黑夜的时候,把冯青岩给弄到了县城,特意给老师傅看了看,还别说,这两个月一养,老师傅那手腕,又跟往常一样,也算是又保住了在运输队的饭碗,对于顾卫民来说,这两人可是大恩人,这不还欠着人情在。
顾卫强手上还提着半斤烧刀子,一碟子的花生米,还有半斤猪耳朵,这都是下酒的好菜。
他去顾二麻子家拿了桌椅后,就索性从后山绕了个圈子,绕道了茅草屋这边,他推了推门,“老冯在不?”
破旧的老木门,咯吱一下,打开了。
王大英舍不得骂自己生的孩子,那安安姐弟俩就成了她作妖的筏子,而仅仅一墙之隔的顾书他们,没一个人出声帮忙的。
顾安安看了一眼王大英,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把炕头搭着的棉袄拿了起来,摸了摸热乎乎的,穿上刚刚好,“二伯娘,你喊我干吗?”
王大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你个白吃饱,大晌午的,太阳都晒屁股了,还喊你干吗?哪家闺女像你这么懒啊?指望着长辈来做饭?”,白吃饱在顾家村,算是骂人的狠话了,可以说,就是好吃懒做的意思,对于十六七岁的大姑娘来说,这话可谓毒了,毕竟,快到了说婆家的年纪,有这白吃饱三个字顶头上,顾家村没哪家愿意娶这种姑娘的。
顾安安理了理衣服,把吓着的顾冬冬安慰好了,这才抬头,一字一顿,“二伯娘,这话说的可够偏颇,家里的柴房里面的柴火,你动过一指头没?这可都是我一个人上山打来的。”
“锅刷上面沾着的酸菜沫子,是我在起霜花的时候,双手冻的通红,从山上背回来的雪里红,二伯娘,你可有帮忙摘过一颗雪里红?”
“外面自留地里面还留着半地的萝卜和白菜,二伯娘,那地是你翻的吗?那萝卜白菜是你种的吗?”
王大英要反驳,却被顾安安一个冷眼瞪了过去,打断了,“我们再说家里,家里的饭菜,向来是大伯娘负责做,我负责洗碗,至于家务,也是我一个人打扫的几个屋子,甚至往日连你二房的衣服,都是我大冬天背到河边,把河面上的冰给凿了,来洗的干干净净拿回来,二伯娘,你说我白吃饱的话的时候,不觉得亏心的慌吗?”
“或者说,这个家,二伯娘,您到底做过些什么?”
王大英被顾安安堵的没话说,当地把锅刷往地上一扔,坐在地上撒泼,“我不活了,不活了,现在小姑娘都开始嫌弃我了,没见过这种不敬长辈的人。”
安安把睡醒了的冬冬扶了起来,顺带给他穿好了衣服,她冷冷的看了一眼地上撒泼的王大英,把冬冬给抱在怀里,“既然二伯娘,嫌弃我跟冬冬在家白吃饱,那我们去别家吃饭,不敢劳烦二伯娘了。”
说完,趁着王大英还没回神的时候,她把顾冬冬放到了地上,牵着出门,她低头在冬冬耳边,“冬冬,一会出去了,看到人就哭,就说二伯娘嫌弃我们白吃饱。”
顾冬冬转了转眼珠子,显然还没睡醒,但是对于姐姐的话,却奉为圣旨,刚出了顾家院子。
就遇到刚洗完衣服回来的赵桂芳,赵桂芳和王大英是一个村子的,两人一块嫁进来顾家村,不过王大英嫁给了村长家的儿子。
而赵桂芳却是嫁给了顾家村的会计,顾向前。
赵桂芳和王大英两人,从未出嫁前,就喜欢互相攀比,等出嫁后,王大英一直仗着自己是队长媳妇,更是没少对赵桂芳说风凉话。
赵桂芳也能忍,当面笑一笑,背后死捅刀。
而顾安安姐弟两人的出现,就给了赵桂芳一把刀,一把捅向王大英的刀。
她把端着的木盆子往地上一放,把手放在腰间的围布上擦了擦,逗弄着哭鼻子的顾冬冬,“哟,冬冬怎么哭成这样了?”
顾安安一听到赵桂芳问话,眼睛瞬间红了,有些慌乱,她连忙捂着冬冬的嘴,“冬冬,别说。”
冬冬这会也明白了姐姐的意思,他掰开姐姐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二伯娘嫌弃我们是白吃饱,不给吃饭,还说我姐姐不干活。”
赵桂芳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一脸关切,声音却提了几个度,“你们这二伯娘也忒不是东西了,这么欺负孩子。”
冬冬揉了揉哭红的眼睛,他问,“赵婶婶,我家的柴火都是我姐上山打的,家里的酸菜也是我姐去山上摘的雪里红,连外面的自留地里面的也是我姐伺弄的,前几天,我姐还在帮二伯娘在结冰的河边洗衣服,我姐明明很勤快的,可是二伯娘为啥说我姐懒,还要说我姐是白吃饱???”,小孩子的童言童语才是最真切的,旁边的人聚集的越来越多。
都看热闹不怕够一样。
“安安才不懒,整个村子里面,就属安安是干活的好手,你出去问问,哪家闺女能像安安这般,成绩好,干活麻利,又孝顺长辈的。”,赵桂芳听到最后一条,连她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提高了嗓门,“啥?王大英那婆娘,衣服都是让安安去河边洗的?”
顾冬冬点了点头,“那河里的冰,还是我拿石头帮忙凿的呢。”
“王大英可真不是玩意。”
“可不是,几十岁的人了,让隔了房的侄女去帮忙洗衣服,忒不要脸了点,”
有人问,“那不对啊,这个点正吃饭呢,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安安和冬冬异口同声,“去华子叔家吃饭,二伯娘不给饭吃。”
说完,两人怕怕的往不远处的院子内看了看,安安道别,“各位叔叔婶婶,冬冬什么都没说,您们就当没听见,我们这就去华子叔家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越发觉得安安姐弟两人可怜,“这没妈的孩子,就是容易被人欺负。”
“这话说的,她唐兰芝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得护着安安。”
“可不是,安安这孩子命苦啊!”
安安领着顾冬冬走了好远以后,两人对视了一眼,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两人站在皂角树下,歇了歇,这会太阳出来了,地上的雪都化了,路有些不好走。
两人索性靠着皂角树,顾冬冬大眼睛里面满是兴奋,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欢呼,“姐……姐,你咋变的这么聪明呢!”
“变的”两个字,让安安听的心头咯噔一下,到底是相处较多的弟弟,她面不改色,“冬冬,你觉得姐姐这变了是好还是不好?”
顾冬冬歪着头,想了好一会,脆生生的应了一句,“当然是好了,姐姐变聪明了,二伯娘才欺负不到姐姐了。”
安安放心的一笑,她小得意,“这叫借刀杀人,你看二伯娘老是欺负我们,咱们让群众的口水喷死她,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们。”,若是再让二伯知道了,以二伯那么顾忌面子的人,铁定要捶二伯娘了。
顾冬冬似懂非懂,“姐,群众是啥?”
安安晕死,这个年头,群众两个字难道还没普及?
她解释,“就是叔叔婶婶的意思。”
“姐,这个法子好,往后若是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是没妈的孩子,我就告诉叔叔婶婶,让大人使劲儿揍他。”
安安丝毫没有教坏孩子的错觉,她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冬冬可真聪明。”
这是顾冬冬的人生中,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当武力值不够的时候,就学会用迂回的法子,去打败敌人。
安安丝毫没发现,自己心中老实的弟弟,此时一双眼睛亮的惊人,显然是学到了里面的窍门,还打算跃跃欲试。
等两人走远后。
从皂角树上跳下两个年轻小伙子,年纪稍大一点的约莫有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绿军装,身姿挺拔,棱角分明的俊脸,此时带着淡淡的笑意,眉目流转,清隽俊逸,他喃喃,“倒是个有趣的黑丫头。”
他旁边跟着一位黑黑的小伙子,剃着小平头,一块从树上跳了下来,拍了拍屁股,“头,我也黑,没见你夸夸我。”,说道这里,他摸了摸下巴,望着安安姐弟俩消失的方向,“这姐姐倒有趣,不过,不怕教坏小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