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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高老板自认为不信那虚无飘渺的鬼魂之说,最直白的证据就是人死之后有灵魂,所穿之物乃是生前衣物,人有灵魂,难道衣物也有灵魂?
放下酒杯的方然嘴里嘟囔着:“佛教,阿摩罗识。”
高老板下意识问道:“方大师,你刚才说什么?”
方然回过神来,歉意一笑:“没事,高老板你继续。”
高老板皱着眉头回忆道:“那天晚上,清点完丝绸的我,睡的有点迟,一向一夜到天亮的我,居然做了一个噩梦。”
话说高老板在梦境里面,是一个寒冷至极的冬天,鹅毛大雪,北风呼啸。习惯在江南看惯春暖花开,烟雨迷蒙的他哪里见过这个阵仗?
身上两层单薄的蚕丝外套怎能抵御这彻骨的寒冷?四下寻找人家好取取暖,放眼望去银装素裹的世界格外开阔,但就是没有一处人家。
眼看着地上积攒的大雪快要没过脚背,大雪已经打湿身上单薄的衣衫。
漫无目的寻找避身之所,远远看见这冰天雪地之中居然有两个人生火取暖。
高老板心中大喜,先不论火势大小能否烘干衣物,单单在这荒凉寒冷之地看到人影就足够让人为之一振。
瑟瑟发抖的高老板加紧脚步,紧了紧湿透的衣服,只觉得更加寒冷,一路小跑走到那两个人身边激动的问道:“我能在这取暖吗?”
低头烤火的两人没有理睬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高老板,蜷缩成一团干枯的手指放在那被大雪快要熄灭的火堆旁,绿油油的火苗泛着淡淡的蓝光。
一旁的方然打断高老板的回忆:“绿油油的火苗泛着蓝光,明灭不定?”
高老板心有余悸的说:“就是啊,可就是那样看起来没有一点温度的火苗那两个,那两个鬼都不肯让我取暖。”
高老板眼前的两个人看不清面容,只听得见低沉的声音,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始终保持在一个声调上,没有正常人语调的抑扬顿挫,音节分明,仔细一听这絮絮叨叨的话,却一句都听不懂,听不清。
高老板耐着性子继续问道:“能让我取取暖暖么?待我回家之后,这钱不是问题。”
两人不为所动,蜷缩成一团,干枯的手指在明灭不定的火苗之上痉挛不止,发出咔咔的骨节声音。
被冻怕的高老板见两人迟迟不回答,心中怒气渐生,不由分说挤进火堆之中,想要取暖。
喝了一口的葡萄酒的高老板平静了一下心情,牙齿打颤:“冷,感觉比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还要寒冷。要是说雪地的寒冷是由外到里的寒冷,那当我挤进那两个鬼中间时,那种寒冷就像是有内向外散发出来的一种寒冷,浑身的汗毛在那一刻感觉全部不由自主的竖直起来。”
梦境之中,高老板还没有反应过来,开开心心的准备伸手取暖,在和这两人聊聊天,打发一下深夜的无聊,却不料眼前那随时都有可能的熄灭的火苗,被那两个人一把端起。
“对,就像平时端菜一般,那两个鬼一把端着看起来寒碜的火苗像传家宝一般走出十多步,又重新放下,蜷缩成一团,絮絮叨叨的说着听不清,也听不懂的语言。”
高老板还是没有发音过来,试想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又何况一个家境优越,平时高高在上的富家翁怎么会接二连三受这份窝囊气?
高老板叉开腰,用那从市井小民骂街的姿势张口就来:“把你娘那又臭又长的裹脚布吃香的很,不让老子驱驱寒气。”
一旁正在喝酒的苗煌煌一口葡萄酒差点喷了出来,方然无奈的瞪了一下这个没能保持住仪表的苗煌煌,后者朝方然做了一个鬼脸,示意继续。
高老板泼妇骂街一般,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以母亲为圆心,以亲戚为半径,全方面辐射,骂了好一会,自己嘴都干了,却发现那两个人依旧不为所动,缩在火堆之前,置若罔闻。
被忽略半晌的高老板,恼羞成怒,摇晃着攒了无数层结结实实肥膘的肚皮,飞奔过去,一把将其中一人扑倒在雪地:“叫你个乡巴佬不理老子,我打死你!”
高老板颤抖的放下酒杯:“却没曽想到,我扑倒的那个人,居然是我那已经去世多年的家父。”
“令尊?”
“在梦中家父不知为何被锯掉了下巴,只留下那半尺长的舌头垂在胸前,被裹进衣服,要说话就只能看见那勉强耷拉的舌根在耸动。”
“那另外一个莫非是?”
“对,正是家母。”
“也被,锯掉了下巴?”
高老板痛苦的点了点头:“之后我便从梦中醒来,感觉整个卧室寒意剔骨,而我也是彻夜未眠。”
“梦到父母如何如何,十有八九便要去墓地勘察一番,看有何不妥之处。有人梦见父母托梦,说他们仿佛置身水中,潮湿难耐。勘察一番发现,原来是坟墓一处被老鼠钻出个小洞,雨水进了墓室,修好之后再无异常。有人梦见父母托梦,说自家庭院生出大树,出不了门。到墓地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坟上长满了荒草,不孝子孙清除干净,再无响动。”
“谁说不是呢?马上就到了我家迁徙祖坟的日子,可我那不成器的大儿子,却卧病在床。我那认死理的父亲,母亲要是看不到我把长子带到坟前,恐怕最后会怪罪于我。”
方然点了点头,迁徙祖坟确实是要长子无病无灾在场,阴阳二界,三世同堂。
“金陵城内,郎中不少,名医也有数位,难道都没看好令公子的病?”
“为人父母,哪里会为子女方面吝啬半分?名医请了个遍,都说犬子身体无恙,可还是没有病因,我那不安分的儿子哪里会一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方然暗地询问的眼神投到苗煌煌,苗煌煌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一壶葡萄酒很快见底,苗煌煌起身添酒。
“府上接二连三发生这等怪事,不曾寻一阴阳先生去看看?”
高老板歉然一笑:“方先生,实不相瞒。我们高家一直有一位阴阳先生帮我们寻墓穴,定阴宅,择吉日,开门位。后来那位阴阳先生死后就由他儿子接手。虽说他儿子年纪才过三十,可那对阴阳之术的理解,恐怕要比他父亲更加透彻厉害。”
“这么厉害?”方然生起了一丝兴趣。
“可不是?一年前,我家重修住宅,都是他一手操持过来的。”
“那这次呢?”方然更加好奇。
高老板尴尬一笑:“小阴阳先生,每隔半年便要出去寻仙问道一月,才会回来。这不,刚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么。”
“哦哦,原来如此。”方然摇晃着空酒杯:“那一对阴阳先生父子又和你们家有何渊源,两辈人,为你家这么尽心操持?”
“实不相瞒,当初阴阳先生和我父亲本是至交好友,两人时常一起踏春游玩,痛饮美酒,点评时政。同时又是两个绸缎庄的少东家,又在生意上互相竞争,互使绊子。”高老板一拍胸脯:“听家父说,那时他俩的关系亦敌亦友,可这也阻挡不了父亲和阴阳先生的推心置腹,乃是君子之交。”
“后来,阴阳先生家道中落,一时灰心丧气,去了终南山寻求仙人,学习仙术。过了大概能有十多年,阴阳先生重新出现在家父的面前,家父不忍心昔日至交流落街头,遂将其奉为座上宾,一直打理我家这些不好用常理揣测之事。”
酒杯重新填满葡萄酒,高老板一拍桌子:“阴阳先生成为我家座上宾之时,我已经有七八岁,当时阴阳先生还带着一位尚在不足两岁的孩子,就是现在的小阴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