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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1877年,刘锦棠率领麾下斗志昂扬的清军,从乌鲁木齐出发,直奔吐鲁番。
同年四月,吐鲁番收复。
如果把新疆看成一个巨大的面饼,那在左宗棠,刘锦棠等前线作战的官员将军眼中这个饼是由三部分组成。
第一部分是以乌鲁木齐为节点划分北疆区域。
第二部分是以吐鲁番为节点作为南疆的门户。
第三部分则是则是以喀什为中心所代表的南疆。
连番攻克乌鲁木齐,吐鲁番等重城之后,自感不妙的阿古柏继乌鲁木齐之战后,派人送来第二份乞降书。
这个沙俄扶持起来的傀儡自感不妙,要求以吐鲁番为界,南北划分各不相干。
夜晚灯火通明。
左宗棠府宅之中,以刘锦棠为首的武将,以方然为首的文臣分为两派,坐在两旁的椅子上,不约而同的看着正中间那个越发沧桑的老人。
性格内敛,但脾气极为火爆的刘锦棠一把将那份乞降书撕得粉碎,一拍桌子:“新疆自古就是我国的疆域,怎能南北为界,各自为政?”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估计还是压不下心中那团火气,最后用极其简单的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放他娘的狗臭屁!”
坐在正中间的老人原本紧闭的双眼,略微开阖,露出一丝摄人心魄的亮光。
坐在一旁的方然忧心忡忡的说:“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以李鸿章为首的官员认为,新疆是个无用之地,征战已经有一年之久,劳民伤财。应该撤军,将重心放在海关之上。”
刘锦棠麾下一名蚕眉将军站起身来:“让我们撤军也不是不可以,可我们怎么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怎么给那些盼望着清军解放南疆的同胞一个交代?”
方然也是站起身来:“是,我们在新疆兴修水利,开垦良田,囤积粮食,更是优待俘虏,不杀降卒,让阿古柏那边军心紊乱,可你想没想椅子上那个老人身上所承担的压力?”
以李鸿章为首的官员,一直认为朝廷海防至为关键,左宗棠西征一年之久,劳民伤财,置国家大体于不顾,十足奸臣。
有一个人这样不说不害怕,就怕很多人居心叵测都这样说。
有一个人信这些话不害怕,就怕很多人一时愚昧都去认为。
毕竟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左宗棠站起身来:“海防,边关那个更重要?在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眼中这些都分不出来轻重。”
“朝廷说我奸臣,我认了。说我们已经宣扬了大清威严,让我们撤军我不答应。”
“海防也好,边关也罢,都是臣子想要为朝廷分担压力,只不过立足点不同。”
“万一新疆实收,临近省份,内蒙,西藏,青海必定大乱。到时候就只能以甘肃,陕西,四川为前线阻击侵略者。”
“海关,边防两处动乱,前后夹击,我们大清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大波澜了。”
左宗棠笑着拍了拍方然的肩膀:“有些担子太重,不能一味的让年轻人来担。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担的起,也只有我来担。”
左宗棠拿着手帕捂在嘴上,接连的咳嗽,身形晃动的厉害,就像秋风中已经枯死的树干,左右摇摆。
“时常读起林则徐大人的笔记,眼也就开的越来越大,眼光也就不在只局限在一家,一国,一代。”
手帕上全是猩红的鲜血,但挡不住老人的神采奕奕。
“趁我还能站得起来,有一点能力,就为我华夏的后代人多遮一点风,多挡一点雨。”
同年五月,阿古柏死亡。
一说见乌鲁木齐,吐鲁番等重城接连失守活活气死。
二说被属下用毒药毒杀。
这些消息在西征军中间流传开来,又形成无数个版本流传开来。
11月16日攻克玛纳斯南城。
恰逢大雪封山,军队停整,来年进军南疆。
在此期间,喀秋莎再次刺杀左宗棠未果,被方然轻易拿下。
大雪之中,喀秋莎被绑在校场,按照惯例,午时三刻一过便要斩首示众。
慌慌张张的杨大跑来向方然求情,却被一脚踹翻在地,一同绑在那校场之中。
两碗断头饭摆在二人面前,冷着脸的方然放下一壶酒,为二人松绑:“吃完饭,在喝一壶酒,就此上路吧。”
杨大惨然一笑:“方大人,我杨大没求过你什么,这次求你一次。我俩死了一定要埋在一起。”
方然冷笑:“我一定为你俩找一处风水宝地。”
杨大摇了摇头:“不了,天山挺美的,就把我俩埋在天山吧。”
深怕喀秋莎着了凉,将自己身上穿着的羊皮袄披在喀秋莎身上。
一口一口吃着断头饭,杨大突然一把抱住喀秋莎:“我杨大就是喜欢你。”
深蓝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嚎啕大哭的男人,摸了摸嘴角上零星的胡茬:“要是有来世我一定嫁给你。”
“行了,吃完饭赶紧上路。”方然冷冷的说道。
一碗丰盛的断头饭很快吃完,倒上一杯烈酒,喝上一口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不觉得有多寒冷。
拉着喀秋莎的手,杨大平复了心情:“方大人,你是不是早知道喀秋莎在我房间?”
方然点了点头。
杨大苦笑着说:“还是瞒不过你。”
“自打我第一眼看见喀秋莎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她,我不是给你说过么,我想和她成亲,管他什么战乱不战乱,我只想和她在一起,生一堆孩子。”
方然接过杨大递过来的一杯酒:“你也是心大。”
“我不心大,又怎么会在你打伤她的时候,把她藏在我的房间?”
“你说这缘分她也挺奇怪的,我走南闯北也算有些日子了,见识也比我那些只知道一边烙饼一边谈论皇帝吃的烙饼是不是葱花放的多一点,油炸的时间多一点的人要广的广。”
方然给杨大手中倒满烈酒,示意他继续。
“可越是这样,就越发的眼光高了起来。亲事也就一拖再拖。”
“大哥没结婚,自家小的那些弟弟妹妹自然也就不能成婚,可怜我那个弟弟偷偷摸摸和老学究家的闺女眉来眼去好几年了。”
“可我自从遇到她,在马圈旁边看到她的时候,我就认定她这辈子是我的人,无论她是去偷去抢,还是去杀人。”
“因为只有她,能让我感觉到一种家的味道,每晚她睡在床上,我睡在地下,我就是睡的安心,睡的舒服。”
杨大摸了摸自己胸膛:“自打我爹偏向我二弟,把我赶出家门时,我就在想我是不是会漂泊一生,无所依靠?”
“我只是一个从农家出来的混小子而已,不懂什么国仇家恨,只想有一个自己安安稳稳的小家。我上阵打仗也曾被吓尿过裤子,也曾被断胳膊断腿的场面吓得吃不下饭,也曾梦到那些被我杀了的人,找我索命。”
“可这些都无所谓。我这么多年也算是混过来了。上阵也知道装死,也知道怎么不动声色的抢功劳。”
“可我终归是一个从小村子出来的人,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讨一个老婆,能生很多孩子,有一个热炕头,再能有一壶热酒就最好不过。”
“自打我遇见她,我感觉我这里有了依靠。”杨大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感觉很放心,很踏实,就像这身体里面多了一块很柔软很柔软,需要我去用心呵护的东西。”
“刺杀左大人失败,被你打伤,没事。我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她。”
“这次再去刺杀左大人失败,没事。我能力有限,不能救下她,我就和她一起死。”
“她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活?”
杨大搂了搂怀中已经流成一个泪人的喀秋莎。
“恨就只恨,这辈子遇你遇见的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