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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之姑听之,不喜听之自走之。
农家的吃食倒也格外简单,兔唇汤亲自下厨做了满满一锅饸饹面,再加上几盘味道不错的小菜也算是挺丰盛的一桌。
兔唇汤面带笑意,像一个辛勤的小蜜蜂来厨房到大厅转悠不断,端上桌来却是每个两个土碗,左手边的碗调好汤汁,右手边满满盛了一大碗饸饹面,几个小菜四周放开,众人开动。
兔唇汤打开话匣子,朝一边吃的热火朝天的方然说道:“慢点吃,锅里还有。”
赵璧安坐在主位上,拿筷子打了一下方然的手背:“直到为什么这才是正宗的饸饹面?”
方然把蘸过汤汁的面条吸进嘴里:“牛角里面压出来的?”
一旁的兔唇汤笑着说:“用牛角压饸饹面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啊就是……”
话还没说完,两个孙子中岁数较小的那个抢到:“面从锅里煮熟,必须拿凉开水浸泡一会儿,这样才更加好吃。”
众人哈哈大笑。
兔唇汤摸了摸两个孙子的脑袋笑着说:“别看就是这么一道不起眼的功夫,那可是决定了饸饹面好吃与否的关联,有些店面直接煮熟就捞到碗里,结果面黏在一起,汤汁蘸不匀。”兔唇汤喝了一口茶水:“还有一种啊为了省功夫,直接拿凉水泡面,年轻人消化好吃了没事儿,可那要是老人小孩吃了,保准儿得拉肚子!”
一顿饭就这样欢快的吃完,吃饱饭的老乞丐躺在椅子上,打了个饱嗝,看了一眼方然意味深长的说道:“农村人最讲究实际,田间干活的汉子肚子没吃饱,能有一把子气力劳作?”
大西北生活贫困,艰苦。土里刨食儿的人天麻麻亮就得从温暖的被窝中爬出来干活,早上吃的比较随意,勤快的媳妇生起火来,给自己男人煮上一壶茶水,拿个土碗也不讲究,就这那窝窝头或者干硬的饼子填饱肚子,拿着锄头就往地里边赶。
到了中午,太阳晒得正毒,离家近的汉子就赶回家,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饸饹面,此时的饸饹面就只有瓷实的一大碗,没有汤水,上面盖着些咸菜土豆块,浇上些清油,过上一遍,端给自己男人,把清油炒过的咸菜土豆块和底下的白面这么一拌,吃的格外过瘾。
女人在家操持家务,可心还是栓在自家男人身上,出的力气活,吃的力气饭,没点油水人的身体容易垮。
要是遇上那懒汉,扛着锄头骗这地一次,这地啊就得骗人一年。庄稼把势没啥大的本事,只能看老天爷的脸色吃这土里的饭,吃上几十年,到头来土只要吃人一回,这也算的上是功德圆满了。
到了下午,出了一整天力气和臭汗的男人背着夕阳如血般的背景回到家,又是吃上一碗饸饹面。此时的饸饹面则就讲究的比较多,汤汁端在手里,脚底下放着已经泡好的饸饹面,满足的吃上一口,要是遇见邻居,保准儿就是一句:“来我家吃饭啊,我婆娘做的饸饹面。”
邻居哈哈大笑:“也就你小子讨了个好媳妇,天天给你做饸饹面,不像我家那口子,天天就是山芋头。”
邻居后边传来一声河东狮吼:“到底是吃不吃?”
邻居缩缩头:“这个悍妇!”
男人笑脸依旧:“快去吧,嫂子等你呢。”眼神却是看向自家婆娘操持在灶台,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喜欢。
赵璧安感慨了一句:“我那会就说了,做人和做饸饹面是一个道理。”
中国人没有多大讲究,无非就是民以食为天,你路上遇着熟人那第一句无非就是:“吃了没?”
赵璧安闭上眼睛:“做人啊,就像这饸饹面你宁愿少去一个步骤,也千万别去自作主张去改弦易辙,老人传下来的东西,未必就全是坏的,有时细细一想,多听听老人的话,绝对不差,更能让你知道你是谁。”
赵璧安话锋一变说起了兔唇汤。
昔年赵璧安路过庆阳,偶然之间看到一个兔唇少年坐在那洋槐树下哭泣不止。
此时的赵璧安不过十七八岁,而兔唇少年不过十二三岁,兔唇少年自然就是如今的兔唇汤,按照赵璧安的话来讲当时的自己貌比潘安,比方然不知道要好看的哪里去,一身白衣白鞋,腰间一枚品相上乘的玉佩流苏垂到脚底,拉风至极。
兔唇少年惊讶的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赵璧安居然止住哭声,定定的看着他。
门口的兔唇汤手里攥着一枚玉佩,流苏早已消失不见,笑着对赵璧安说道:“大哥,咱可不能骗自家的侄儿啊。”
于是故事又有了另外一个版本。
兔唇汤被自家的堂弟揍哭,坐在洋槐树下大哭不止,碰巧遇到衣衫褴褛比自己略长几岁的青年,青年嘴唇干涸,眼神涣散看着鼻涕都快掉进嘴里的兔唇汤张口就是一句:“喂,小子你家有水喝没?”
兔唇少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大哥哥脸皮好厚哦。”
还没感慨完,年少的赵璧安就瘫倒在了地上,一抹鼻子还有呼吸,于是拖进自己屋里。
说是自己屋,其实也就是草房,赵璧安被丢在炕上,兔唇少年估摸着赵璧安估计是有渴又饿,于是下厨去给做了碗饸饹面。
刚端进屋里,闻着香气的赵璧安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想要跃起来,不料头撞在房顶上,磕的是满眼金星,伸出一把手指着兔唇少年:“饭,饭给我。”
狼吞虎咽的赵璧安吃完饸饹面,躺在炕上一摸肚皮,把碗丢给少年,大模大样问了一句:“这饸饹面是你做的?”
少年看着自己炕上一点也不怕生的赵璧安,自己仿佛成了一个客人,局促不安的捏了捏衣角:“饸饹面是我做的。”
赵璧安一摸下巴,可奈何没有胡子,故作老成的说道:“你小子很有出息!”
少年沮丧的端着碗出了门。
直到晚上赵璧安才弄懂少年沮丧的原因:“我都揍不过我堂弟,怎么可能有出息?”
赵璧安哭笑不得:“这以后有没有出息和自己打架有很大的本事?”
少年一本正经的说道:“对啊,我叔和我婶就说了,谁拳头大谁就有理由,谁有理由谁就本事大。”
到了晚上,两人睡在一起,光着屁股晒着月光这才了解到少年的家事。
和所有普通家庭一样,少年和自己爸妈,爷爷奶奶,叔婶生活在一起。
少年天生兔唇,而自己堂弟则没有,爷爷奶奶在不知不觉中感情就加重在自己堂弟这一方。
少年天生敏感,善良却又怯懦。再加上自家长辈有意无意间的疏远,使自己更加内向脆弱。
表面看起来相安无事的家庭却因为两个老人的相继辞世,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皮。
兄弟两个争老人遗留下来为数不多的家产,少年随了自己父亲的性格,善良却又怯懦,明面上争不过自己弟弟,暗地里也受气不断,居然就在一个冬天喝了耗子药,母亲受不了这种打击,也随之而去,留下战战兢兢的少年一人。
民风总是淳朴,人心总是向善。叔婶也不忍心扫地出门这个少年,吃点苦一起养活,也就是多副碗筷的问题而已。
少年和自己堂弟冲突不断,两个大人不好插手,可无意间的袒护自己亲儿子,让这个少年越发敏感。
少年做的一手好饸饹面,也算是有一技之长,在邻居的饭馆里面当学徒,挣点零钱,也算补贴家用。
少年心细,每个月偷偷存下一块铜板,却因为自己保管不善,几个月攒的零钱被自己堂弟一锅端,打不过人高马大的堂弟,坐在洋槐树下大哭不止,也是因为如此,遇见了衣衫褴褛的赵璧安,让他看到了一个不同的世界,教给他做人的道理,改变了他的一生。